陶敏哲那里也不用再打扰,清清静静地读书。
银子人手什么的都一律来到初锦这边支取。
初锦对韩忠并不熟悉,这个时候也是把他当成一个聘来的部门销售经理看待,冷眼旁观了两日,见这韩忠做事颇有章法,进退有据,便点点头,自己安心当个甩手掌柜。
等韩忠将人采买回来后,她细细审视了一眼,见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与少女,干干净净的,便满意地将方子布出去,亲自示范酿葡萄酒,这些天,韩忠与万福正到处打听京城的葡萄园,这会儿子,已经买了一千多斤了。
葡萄本身是个金贵东西,尤其是这个时节,基本上是葡萄盛产的最后一批了,却也只有七百斤,是初锦让人又去城郊外的乡下打听,才得知一个野葡萄的林子,虽然大部分的葡萄都溃烂了,仍有少部分留在枝头,初锦大喜,马上雇了当地的庄户人家,两天时间就采集完了,约莫有三百多斤。
一千斤如果酿成葡萄酒,这个数目足够新开张的铺子用了。
初锦很满意,细细教导小徒弟们怎样洗葡萄,注意葡萄上面的那一层霜不要洗掉,再怎样捏碎放入陶瓷坛子中,然后是用面泥糊住口,等到第二天再放入一层质量上等的白糖,再次封口,中间每天搅拌二次,将葡萄皮压入汁中,等第四天的时候,继续加入一层白糖,等其发酵,搅拌不停,直等到第七天的时候,皮渣便已经分离,用干净的细纱布将发酵好的葡萄汁拧出来,倒入陶瓷坛里,封口,然后进行第二次发酵,口不能封得太过严实,其中会产生很多细小的白色泡沫,会挥发出去,继续发酵,七日之后,将沉淀在坛底的葡萄泥扔掉,葡萄汁便倒入木桶中,放置阴凉处两三个月,便能开口饮用。
做法并不算复杂,只是工程量巨大,而初锦在前世的时候也只自己做过简单的葡萄酒及白葡萄汁,这种大规模的手工作坊却还是第一次经历,因此很是忐忑。
他们酿制葡萄酒的地方是在离东大街后面巷子里的一座院子,初锦当时要得急,也没压价,直接按照主人家开的五百三十两银子买了下来,便成了专门的酿酒作坊。
他们在屋里面抓紧时间酿制葡萄酒的同时,院里请来的匠人也加紧施工,打制出一个深深的大窖来,专门用来存放葡萄酒。
除了酿制葡萄酒外,初锦也让人收了一些苹果,梨,石榴等水果,酿了一些苹果酒,梨膏酒,石榴酒等。相比较葡萄酒,这些量就比较少了,每种也不过十来个坛子,每坛子约莫有三十斤。
然后便是收购市面上流行的白酒黄酒,比如杜康酒,红曲酒,琥珀酒,竹叶青,汾酒……
至于啤酒,却是不急。
毕竟果酒是需要按照时令走的,很感,但啤酒却是用小麦酿制而成,做法也不算复杂,顶多就是更细致而已,含精度也不高。
初锦准备等店铺正式开张后再着手做啤酒。
底下的二十多个人因着一连忙了一个多月,简直都昏头昏脑了,初锦便每人赏了一身衣裳并一千文大钱。
不要小看这一千文大钱,合着是一两银子,虽说在后代专家们也说了一两银子也就相当于人民币四五百元,但古代的一文钱购买力很强,一只瓷碗也只需要两三文钱,但在现代,可是十几块下都拿不下来的。
韩忠买来的这些新人都是少年少女,都是因为家穷才卖出来的,哪里见过这许多钱,当即就喜笑颜开,抓着沉甸甸的铜钱不肯撒手。
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初锦就已经让他们发了毒誓,在这个院子里不管是看到的听到的都绝不往外传,这个年代誓言对于古色古香的古人来说还是很有约束力的,又有韩忠看管,初锦便暂时放了心。
给少年少女们放了假去玩,她则回到了陶府,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作药酒需要的东西。
她这段时间忙得够呛,不光是为了酿酒,还有要借给朝廷的军饷。
在说出口的第二天,朝廷上的消息就下来了,整个京城哗然。
北边要打仗了,军饷却不够,需要朝臣民们借。
这在前朝是发生过的,两起。所以,周朝的人都有些习惯了。
有不愿意白白拿钱的,也有迫不及待就想挑出来拔个头筹的,也有躲在暗处悄然等待时机的。
这等待时机的人中,自然就有长恭候府的人。
长恭候夫妇正在商量着要借朝廷多少银子的时候,大门上就来了陶府的大管家,名叫陶成功的,拜了贴子就直接在大门上说开了:“小的代我家二爷与五姑娘来向贵府后夫人讨得先夫人的五十万两嫁妆银子,还请归还!”
整个外院的人都震惊了。
等消息传到里面的时候,长恭候先是一怔,接着脸色便通红起来,叫来小厮细细问了一遍,便猛拍着桌子大喊:“竖子,欺人太甚!”
长恭候夫人程氏也有些吓傻了。
那,那五十万两银子是个已经被韩氏带进棺材里的秘密,陶府的人怎么会有人知道?
长恭候发泄过怒气后便怒目看向程氏:“你不是说事情痕迹密吗,除了那个死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程氏也有些懵了,好半晌才喃喃地说道:“莫非是旭锦那孩子知道,也或者是敏哲?他是长房嫡长子,这些事,韩氏说不得不会瞒他!”
她握紧双拳,双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阴沉。
但是,她的神情却愈发忐忑不安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这,这可该怎么办?”
被人堵在了大门口要银子。
还是五十万两!
万一对方手中有什么证据,那他们长恭候府的名声,可就全臭了!
她还有两个女儿没有出嫁呢,一个儿子未娶亲……
长恭候也握紧双拳,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竟敢……竟敢如此……陶府的人如此嚣张……”
他们这几年早就习惯了陶府的软弱可欺,也好多年没有来往了,却没想到正准备大展头角的时候,遭遇到这种事情。
“去,告诉来人,什么嫁妆银子,陶府韩府的,想要姑娘的压箱底去找他们府的夫人们去,来咱们府干什么!”长恭候挥了下手,很有气势地说道。
小厮就躬了身子,战战兢兢地回答:“回侯爷,那姓陶的管家说这银子他们是要急用,耽搁不得……还请面见侯爷夫人……”
程氏就柳眉倒竖,还残留着四五分的容貌上带着十足的戾气:“我呸,他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大摇大摆地要见我们!你们还当回事来回,还不拿棒子打出去!”
在长恭候府,程夫人也当一般家,有时候气势比正儿八经的侯爷还要强上三分。
小厮就忙忙叩头,一脸说了几个事,才慌里慌张退了出去,一溜烟来到了大门口,掐腰作势命令人将这上门讨债的奴才撵出去。
陶成功带着几个下人狼狈地逃了出去。
他们也不走远,就在长恭候府外面的街道上站定,招呼着左右行人,开始诉说陶府的委屈。
从长房先夫人韩氏生病匆促去世,到无奈间托付手帕交五十万两银子,再到这十多年来长恭候府的不闻不问,到现在的拒不承认,陶成功带来的几个人嘴皮子都很利索,说唱功夫俱佳,很快,大半条街的人便都传遍了。
长恭候府的小厮远远往外看了一眼,气得差点没蹦起来,一边让家丁们拿着大棒过来粘人,一边急急去报了侯爷夫人。
陶成功自然带着人仓皇逃窜,却是连哭带叫,吸引了一路的注意。
而这边长恭候府的长恭候与程氏听了外面的情形,倒是吃了一惊。
程氏微一咬牙,便冷声:“陶府的人也学精明了,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这五十万两的银子呢!”
“这是来臭我们长恭候府的名声来了……”长恭候的双手打颤,指着程氏颤了半晌,才瞪大眼睛吐出两个字来:“愚妇!”
如果不是她说这五十万两银子谁都不知道,他们也不敢这样放心大胆地挪用,谁知道人家竟是隐忍了十几年都不做声,就等着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呢。
现在有了陶府这一闹,无论真假,他们长恭候府是不能再朝上面借军饷了,否则人们会问你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本来他们准备了二十万现银是想来个一鸣惊人的,如今可好,没有惊成别人,倒是把自己给惊着了!
程氏听了长恭候府的斥骂,当即也惨白了脸,又是羞又是气:“我,我那不是为了咱们府着想,要不是府里入不敷出,我如何能想到用这阴损的法子……你想想十几年前你的日子,再想想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咱们大闺女儿的陪嫁,那是何等风光……倒是我自己,没有沾上半分好处,就是让你一口骂到我脸上来的……”
说着,女人也觉得满腹委屈,拿起帕子捂着脸嘤嘤哭泣来。
长恭候本身就不是个擅长言辩的,现在听闻妻子说起往事,心就先虚了三分,却又下不得台来亲自道歉。
还好,府里的两位姑娘与少爷听闻消息便都急忙赶来了。
在外面听了一晌才知道事情真相,而这程氏的三女儿,也就是赵娇娘是个极其聪慧的,早在几年前就有所察觉,在外听着夫妻两个似是把八百年的老底都泄光了,便忙忙进来,施了一礼,恭敬又沉稳地说道:“依我说,老爷太太先不必着急,如何只是一个奴才吵闹,竟让我们先自慌手脚起来!”
长恭候与程氏对视一眼,便都点点头,可不是吗,不过是一个管家上门追问了一句,他们竟就先心虚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受人把柄吗!
程氏便叹口气,擦着眼角拉着赵娇娘坐下:“娇娘啊,你是个聪慧的,母亲也不瞒你,当年韩氏去世前,我曾经探望过她一回,临走时,她赠送了几样首饰让我留个纪念,又特意装了个匣子……虽说没有银子,但到底是有这首尾……”
五十万两银票,也不是小小的荷包就能装进去的,还必须得用上匣子。
长恭候就在那头说道:“没想到这陶府如今穷疯了,竟然打到咱们府上来了,他们如今攀上了圣上面前的红人骠骑将军,咱们可是惹不起啊……”
赵娇娘却一点也不畏惧,只一脸正气地说道:“那就不去管他,清者自清,如果外面谣言传得太过过分,就也让人去辩解一番,再说一下陶府一连嫁了几女,手上头比较紧,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想必到时候谁对谁错,众人自有一番见解!”
长恭候眼前一亮,却又想到拿了陶府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毕竟是真的,万一人家拿出证据来,那岂不是更说明他们是跳梁小丑,因而便又有些迟疑。
赵娇娘却微微笑着:“老爷太太太过纯善了,以宽容心待人,却忘记了既然陶府十几年都不出声,为何现在才陡然挑出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长恭候与程氏。
两人顿时明白过来。
陶府这是没有证据啊,硬生生隐忍了十几年了,现在府里艰难,便要撕破脸皮讨要那五十万两银子了。
呸,既进了我家的门,哪有那么容易就送出去的!
长恭候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看向赵娇娘的眼神也充满了慈爱与欣慰:“我家的娇娇就是聪慧,比这世界上的所有女子都要强!”
程氏也笑着夸赞道:“所以我们娇娘有那么一门好亲事!”
赵娇娘就娇羞得低下头去,耳后与脖颈上都染上了细细一层绯红,娇羞无限。
她说给了当朝的七王爷,比她小上三岁,今年虽然才仅十五岁,但是个子却是很高的,她那次见过一面,看着即使瘦弱些,长得却十分精致。
一边的妹妹赵天天就愤愤地咬着唇,眼中迸发出一种恨意。
她今年十四岁,按理说是与七王爷最般配的人,但却被这个姐姐抢先了。
赵娇娘今年十八岁,却是因为守孝才将亲事耽搁下来了。
没想到成了老姑娘,到最后竟然还定了一门这样好的亲事,让这京城的世家千金都羡慕嫉妒得要死。
“娇娇,如果这件事能悄无声息地过去,那父亲保准把你的嫁妆再提升一倍!”长恭候很大方地说道。
韩氏的那五十万两银子,置办铺子田产庄园,现在手中颇有剩余,给女儿置办一副体面的嫁妆还是能够的。
赵娇娘当即就露出一丝喜色,却强强抑制住了,只点着头,温顺答应着。
将其他人都赶出去,几个主子就在屋里出谋划策,想着用最合适的法子将陶府的念头给打下去。
第二天,长恭候府欠了陶府伍拾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年韩府嫁女的盛况,好多老人还都记得,闻言倒是很公平地点点头:“韩氏可是韩府唯一的亲生女,陪嫁多一些也无可厚非,当年那韩大人也做了十几年的盐政,手中的家财又岂会只有现在那么一点……”
韩府的嗣子能支撑门户后,韩府已然不像以往那样繁盛了,慢慢萧条下去。
如此看来,家中倒有大部分财产都跟着韩氏嫁到了陶府。
街上又接二连三地传着小道消息,比如说当年的韩氏因为害怕新人进门,不敢将这巨资留在韩府,便一分为二,一半交给陶府的老祖宗保管,一半就给了手帕交,没想到这十几年来,长恭候那里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前几年还与陶府断了联系。
儿媳留下来的嫁妆自然是自己的亲生子女所有,哪怕是枕边人,也无权占有。
韩氏的一百万两银子,自然也要给两个亲生子女。
现在一个年轻小爷一个姑娘都即将成人,想要将银子要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自然,除了这些消息外,也有相反的消息在流传,比如说这是陶府所设的一个圈套,目的是利用舆论逼着长恭候往外拿钱……
也或者是陶府赵府之间发生了矛盾,利用朝廷借军饷的机会摸黑长恭候府。
更有甚者,说是陶府一连嫁个几女,府中已然掏空了,便用这种法子来弄钱花花……
最后一个说法直直把一堂堂伯爵府说成是街上的无赖混混了!
也是最后一种说法广为流传,直接将以上的传言都给打趴下去了。
到最后,大街上但凡有人提起都会捂嘴挤眼,开着玩笑说家中姑娘太多也不好,光嫁妆就足以把娘家给压垮……
这样的言论有利于长恭候府,长恭候与程氏也都喜不自禁,就连走路几乎也是飘的。
他们一致认为难关过了。
但赵娇娘却没那么乐观,在自己的闺房中蹙着眉,喃喃说道:“这传言不太对劲……”
竟是像有人在暗中推动一般。
当然,他们长恭候府是自己在私下里散播出去的,但,也没有那么强的力量让短短两天,就让大众的舆论从陶府倒向长恭候府!
这是暗中有人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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