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种说法算是客气的,陶敏哲的眉头就皱了皱,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其他各房的人配合不配合!”
见他眉宇间染上一抹焦躁与郁怒,初锦便挥挥手:“二哥,别为那些不值得的人费神,你妹妹我正焦头烂额的,快来帮帮我呗!”
她撒着娇。
陶敏哲的一颗心自然就软了下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她,眉眼都带着笑意:“我家小五可能干呢,哪里需要二哥帮忙!”
初锦就嗔怪地看他一眼,翻身将匣子里的一叠纸递给他:“二哥,我想了想,咱们这酒肆要做就要做大的,所以一定要与众不同,不光是酒类名目众多,平日的白酒,米酒,还有果酒,药酒,这些都要有,咱们这铺子也得与别家不一样!”
这几天,酒肆正在竣工。
陶敏哲就笑道:“我看了你的图纸,就是用杉木做的格子架与众不同,其余的倒还是一样的!”
这时代的酒肆,坛子酒都是放在格子架上任人挑选的,但那只是针对比较名贵的酒,因此酒肆里能置上一座格子架就可以了,但初锦却不是这样,六十平米的铺面,地方足够宽了,初锦设计的时候就要打制十座大的格子架,高达十几层,宽更不必说,每一格子里搁上一种酒,东南西北,只要是流行的就搁着,白酒、黄酒、果酒、药酒,这些综合下来也有个一二百种,这就算是极其丰富的了,一般的酒肆,最多也就二三十种酒类,而且,大多都是白酒,黄酒,果酒与药酒基本没有。
初锦还要另外制作啤酒。
啤酒浓度不高,喝了又暖胃,在前世,啤酒是极其畅销的一种日常用品,初锦相信,只要她能够制作出来原味差不多的啤酒,那么也一定能够大卖。
这是一楼,但是初锦还要再加盖一层,二楼开辟几个雅间,专门给有些地位的人用,就像是茶馆一样。
初锦就道:“一般喝酒的人,多部分都是男子,咱们就可以在后面开辟个小厨房,专门做些下酒菜与零嘴。这可就得有讲究,不能像其他店一样,只是弄两样炸花生,炸蚕豆就成了,得想一些精致又上等的吃食,要么是养生的食材,要么就是稀罕的,让那些有钱的大爷们乖乖掏钱出来!但也要做起来方便,不然成本太高。”
陶敏哲很赞同:“这个法子不错,如果咱们的下酒菜能成为一种特色,就比别家的酒肆更多了一层保障!”
初锦满意地笑了:“那可不是,咱家的酒好,自然得配上更好的下酒菜才行!”
她便掰着指头算着:“这样的话日后开销就又多了一处,小厨房这事,我看一开始得派嬷嬷去把把关,或者二哥你身边有好的苗子伙计给我荐一个来,让周嬷嬷交他,等日后正式开店了,也就能上手了。还有我要酿酒,至少得找上二三十个人,大规模地酿制,开工动土也就月把天,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了!”
说着初锦便叹口气。
她以前一直想着做生意挣大钱,但是当这个机会真正摆在面前,她才知道那有多困难。
光人手不足就是个大问题。
而且,她的酿酒方子很关键,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一点,也就是说找的这些人,必须是要信得过的。
初锦在内宅,是办不到的。
陶敏哲沉吟一下,就点头道:“万福也跟着我在外面历练了一段时间,比以前多了些见识,这件事可以交由他去办,小五,你不是收服了两房家人吗?有合适的,你也尽管用,现在多练练,等日后才能轻省些!”
至少现在有他把关,能帮着掌掌眼。
初锦也是这样的想的,但是酿酒这一关十分重要,赵王婆子那,她不是太信任。
其实,她现在缺的是一个能干的掌柜。一个铺子有能干的掌柜,很多事情就不用初锦自己操心了。
容氏说明这铺子完全让他们兄妹管,掌柜自然也就撤走了,前者是不再插手的意思,但现在看来,却为初锦开张声音带来了困难。
陶敏哲便道:“人,万福能买,而且,酿酒那一摊事可以交给他管!至于铺子上的事,小郡王府名下产业众多,小郡王手里也有几个颇能信任的人,不如我去求一个来,帮衬帮衬?”
陶敏哲当初变相离府,身边也就只跟着百喜,万福,两人都不是家生子,无牵无挂的,也能跟着他安心出府,他这些年也只是读书,两个人在身边伺候着也就够了,还是后来与小郡王合伙做生意,他出本钱,只让万福去学一些东西,百喜仍留在家中伺候他,连带着与陶府这边的联络。
因此,他手中也是没人的。
初锦却不同意,虽然小郡王周八芳是陶敏哲的好朋友,但两人身份不一样,她就不愿意陶敏哲去低声下气地求人,想了想,她便道:“反正铺子的事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定下来,也不急,二哥,与其说朝小郡王那里要人,你倒不如让小郡王给你推荐一个外面的掌柜,既然他名下产业众多,能干的掌柜也不少,彼此间也有人脉,让他们推荐倒比咱们自己瞎抓的要好!”
陶敏哲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法子。
他与初锦一样,两人都没做过生意,而且还事关着初锦手中的酿酒方子,对去外面找人便总觉得不靠谱。
但有了小郡王那些掌柜的推荐,就不一样了。
两人商量定后,俱松了一口气。
初锦便掐指算着自己能够想出来的方子。
其实,她前世学的是中西医,也不精,顶多就是知道一些对人身体有益的方子,比如说是药酒了,美容方子了,养生食物了,但后来她做销售,不管是对哪方面都有涉猎,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还要继续看书,只想多汲取些知识。
她毕业不到三年,就从最底层的销售员走到销售冠军的地位。
因着在本市出了名,家里又恨富裕,她便被邀请去给各行各业讲课,做销售的口才都好,去讲课之前,她也会找相关方面的书籍看看。酿酒行业,美食行业,她都去过,都懂一点。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能酿出后世的纯度甚高的酒,不说酿制方法后代与古代相差甚大,就是用的工具也不一样。
初锦只想慢慢来,她觉得,只要有毅力与决心,那么她就能用这一点取得成功。
她一向是个很自信的人。
十月份,啤酒自不必说,是用小麦等粗粮酿制的,而果酒,尤其是葡萄酒,还能赶上时候,所以,现在不光是要买人酿酒,还要派人去收购葡萄,还有山楂,木瓜,石榴等。
现在人手不足,初锦并不想酿太多果酒,等日后正式开铺子了,人闲下来了,便能大批量生产。
说起来,虽然说初锦他们开的是酒肆,却还有专人负责酿酒,也就是相当于作坊了。
“葡萄酒金贵,所以这个是重中之重!”陶敏哲听了初锦的话,也很赞同。
其他的黄酒,白酒并不需要他们多费心,市面上就有的卖。
而葡萄酒因为是从西域来的,在市面上价格就会比其他的贵上好几层,其中的利润也是大大的。
至于药酒,初锦开口道:“药酒一开始买的人不会太多,我自己就能顾过来,而而且这两年我也酿了几种药酒,到时候直接摆上架子就是,关键是我知道的药酒方子也不多,等日后闲了还得让二哥给我介绍一个好的大夫,指导我一下,我自己也要多看看医术,试试更多的药酒!”
前世的药酒名目众多,五花八门,初锦只听说过,但想必如果对古代的医术有了了解,再与这些中医行家交流一下,那她应该都能制出来。
她毕竟是中西医出身,中医西医都有涉猎。
“除了药铺,我也没见过别的酒肆有卖药酒的,这也是咱们铺子的特色!”陶敏哲点头笑道:“徐大夫手下有几个很能干的小大夫,到时候我去说说情,保管行!”
初锦并不需要专业学医,只是普通的交流。
初锦就笑弯了一双眼睛。
他们现在这么多事,但是容氏那里晚上还需要去一趟,初锦就想让陶敏哲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后者却急得不行,与初锦说了两句话,就急匆匆出去办初锦说的事了。
周嬷嬷就笑道:“二爷一向稳重,难得见他这般急躁!”
陶敏哲是个老成的少年,也是一个很稳重的哥哥。
初锦便沉吟道:“嬷嬷,赵王婆子家里,人口众多,也都是闲置着,我们现在铺子要人,不如让她们各家去一个,先看看再说!”
周嬷嬷从那天初锦不追究赵王婆子行为的事就知道,初锦时要收服人心。
向荣阁虽说下人众多,但仔细算起来都与大房二房有多牵绊,初锦并不愿意多信任,而这后面来的赵王婆子,家里人多,却与府中其他人扯不上关系,而这几日冷眼旁观下来,这两人一个老实懦弱,一个伶俐机敏,如果用的好了,倒也算是一大助力。
周嬷嬷自然是要为初锦的将来考虑的,她的陪房还没有确定下来,倒不如从现在开始自己挑选一个得心应手的。
至于赵王婆子做下的事,却不是大错,不用死揪着不放。
作为主人,就得懂得驭下之术。
她便忙忙答应了,迟疑了下,便又道:“姑娘,你这身边的丫鬟也该补起来了!”
初锦身边至少有三个空缺,是得早点准备。
初锦就道:“等晚上把二房亏空一事解决了再说吧!”
余氏不在,二房现在又心虚,初锦并不担心她们会在她陪嫁丫鬟这一事上拿捏她。
容氏也不会允许。
她会派个人过来补上空缺,但不会下她的面子,夺了她的权利……
初锦嫁到夏国公府,是迄今为止,陶府几个姑娘嫁的最好的一位,她的亲事对陶府来说意义重大,容氏对她只有拉拢,却又不会太强硬。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未出阁女儿的贵重之处了,所以,她们才会被称为娇客。
从容氏要初锦拿出十万两银子,却只与陶敏哲说话,却不肯初锦当面对峙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容氏不愿意惹怒了初锦,就算是之间有一点不愉快,也是立马就送头面首饰安抚的,而不像对儿孙媳妇一样当面训斥。
陶敏哲坚决不同意自家妹子受委屈,所以容氏就也妥协了,接受初锦只拿五万两银子出来。
这固然一方面是看重陶敏哲的原因,另一方面,却是不愿与初锦真正弄僵。
日后的陶府,还要仰仗夏国公府的这位姑爷。
但,从压箱银这件事中,初锦也进一步了解了容氏的为人。
容氏作为大家族的主母,风雨浪里走了几十年,聪明睿智是有的,但却只能说是小聪明小睿智而已。而且,她身上还有很明显的缺点,重男轻女,眼光狭隘,又注重名声。所以她做起事来破束手束脚,前言不搭后语,做的事可能不光彩,说出来的话却都是站得住理的,这也就导致了这样一位经历过风霜的老人,很难对付。
如果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在面对二房任上亏空一事时,明明知道日后要仰仗初锦及她的夫婿,那么就不会急吼吼地找她要银子,还让她承担大头。
不管初锦手中的银子再多,那也是亲生母亲留给她的陪嫁,婆家动不得,娘家照旧动不得。而且她只是孙辈,府中多的是能承担起责任的人,根本用不着初锦。
但容氏却偏偏这么做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容氏不舍得这一大笔陪嫁。
当然,也可能说是她再趁机拿捏初锦,试图证明她对初锦这个出嫁女的掌控力度。
后面这一点,初锦只能隐约感觉到,并不强烈,她到底是出嫁的女儿,不比嫁进来的媳妇,彼此间也是至亲,容氏对她的拿捏没有必要。
关键的是前面一点,这时代,即使是公侯之家,嫡女出嫁准备上几千两银子,再另外给些铺面添妆,一两千的压箱银子,就算是很过得去了,毕竟公侯之家与富商不一样,他们更多的是名声地位,就算是有些钱财,也家大业大,绝对不会像韩氏那样,家里是绝户,过继的子嗣不亲,才会陪上一百万两现银,初锦的外祖父还掌管盐政,身家富裕一点很正常。
陶府也是如此,嫡女是一套规格,家具衣裳首饰估摸下来也就三四千两,这是公中给的,庶女就更降了一层次,两千两顶天了。
这都是定例,至于私下里父母长辈添多少,那是不算在公中的。
而初锦这种,一下子就陪嫁二十万两的,与府中其她姐妹们相比,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陶府现在也缺银子,容氏心里自然就不是滋味了。
怎么着,她也得留下一部分来,还要用光明正大的理由。
陶保赫就给了她一个合理的理由,任上亏空,关乎着全家安危的事,容氏便出手了。
***
害怕到了荣德堂吃不好,初锦先让石榴做了几样小菜,与陶敏哲一起吃了,才慢悠悠朝上房走去。
陶敏哲在外跑得满头大汗,在初锦那里简单梳洗了一下,又换上一件衣服才往荣德堂这边来。
幸好他这几年的衣裳都是初锦院子里负责的,有现成的新做好的衣裳放着。
两人到的时候,除了余氏与陶保同,二房,三房,四房的人都在,小辈们也在,不像之前一样回避。
屋子里正在摆饭,炕上一桌,炕下一桌。
见到两人进来,容氏就笑着招呼:“都快坐过来吃,小五,今晚有你最爱吃的脆鸭皮儿,还拌了酱!”
初锦不怎么喜欢吃鸭肉,觉得没有鸡肉鲜嫩,但对鸭子皮,却情有独钟,尤其是那种脆脆的,蘸着特制的酱吃,甚是美味。
容氏对初锦的态度很慈爱,甚至有着隐隐讨好的意味。
她不愿意让孙女对自己产生隔阂。
初锦扫了一眼其他人,大概是韩氏的五十万两压箱银已经在私下里传开了,其他人看向兄妹两个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种奇异,也能说是好奇,惊讶,或者是羡慕,嫉妒……
三房夫妇两个就更明显了,看向初锦与陶敏哲,就好像他们是金光闪闪的元宝。
他们是知道长公侯府夫人手中的五十万两的,而容氏这里也有五十万,这就是整整一百万啊。
夫妇两个本身就是爱财的人,即使手中已经很富裕了,能再捞一点是一点。
所以,他们对初锦的态度很热切。
容氏的话音刚落,季氏就招呼初锦:“小五快婶子这里坐,几日不见,小五看着越发细腻了,像大姑娘了!”她就像是没看到陶妍锦那阴沉下来的脸时,赞不绝口地夸赞着初锦:“咱们府中大大小小几位姑娘,都没有小五可人疼!”
陶妍锦自负自己是陶府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加之知道了初锦原来有这么多身家,当即脸色就变了,把筷子往炕桌上啪得一搁,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人们都朝她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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