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当朝,监察司官员的职位都不高,有位于中央的,也有派遣到全国各地监察的。
陶敏哲的脸色也有些阴沉,沉默了半晌,他轻声:“小五,你放心,当初说好给你多少,就一定是多少,不管是谁都不能打你嫁妆的主意。”
初锦却皱眉:“二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母亲留下来的压箱银子,除了我们两个和老祖宗,还有谁会知道?但我观二房这两日的行为,还有大哥来访的态度,他们都是知情者!”
是啊,而且,还是最近才知道的。
陶敏哲不是傻子,见到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容氏告诉了他们。
“说起来,二叔就一直怀疑大房私藏了银子,当初娘嫁进来的时候,明面上的嫁妆太让人眼红,那次……我被关禁闭,二叔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我我要想平安地出去,就需要拿银子来打点族中的长辈……”
这是陶敏哲从没有跟初锦提到过的,而后者也是在后来才穿越过来的,一点也不知情。
“那时二哥才几岁,他们也太恬不知耻了……还是出身于公侯之家,什么财富没有见过,竟然这样见钱眼开……”初锦想了一想,便冷笑道,语气中满是不屑:“只是,二哥,我们到底斗不过他们,没有一点权势,祖母要是真伸手朝我要,我恐怕是无法拒绝的……”
陶敏哲的眉头便皱了皱,初锦已经冷笑道:“但你放心,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她凑到陶敏哲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后者便有些担忧地说道:“鱼死网破太过毛冒险,我不同意!”
初锦咬着牙,不满地瞪着他。
陶敏哲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给二哥一点时间,让二哥好好想一想……”
他掘唇:“哪怕把我的那部分让出去,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初锦一听就急了,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她张嘴刚想说什么,便又改变了注意,看着陶敏哲笑道:“这个法子好!”
陶敏哲诧异地看着她。
初锦掘掘唇,冷笑道:“二哥,他们既然知道这么一大笔银子在我们手中,又岂会只乖巧地拿上十万两就消停了,不如这样,我的二十万两纹丝不动地拿着,仍旧是我的嫁妆,最后实在不行,就从二哥的那部分里拿出十万两,也不要那么干脆给他们,总要做个舍不得的态度,表明我们小辈是受了委屈的,在府里势单力薄,不得已而为之。二哥还需要向祖母求情,就说我受委屈了,让她再将剩余的二十万两给我十万,二哥你就剩下十万两在祖母那边,等你成家立业了,想必二叔他们也没脸再向你借上七八万……”
她看了看陶敏哲的神情,后者有些疑惑,似是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用意。
倒不是说他觉得初锦拿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银钱,而是觉得按照初锦的性格,不该这样容易就妥协啊!
初锦笑了笑,压低声音:“二哥放心,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吗,那银子是暂时放在我这里的,免得等二哥成家时,他们又拿出什么理由逼得二哥将银子掏出来给他们使,这些都是二哥成家立业的根本,将来下场考学做官,抚养子女后代,全靠这些银子,再说了到时候只剩下十万两,想必老祖宗也舍不得再让你掏出来补贴别人,我只要十万两就够了,其余的都是二哥的……”
陶敏哲顿时拧了眉头,严肃地看着她:“这怎么行,本来我占得就是大头,哪能让你一而再地受委屈,不行,绝对不行……”
他从炕上猛地站起来,额头上青筋暴动,显然情绪很激动:“这本就是二哥的不是,你一个女孩家哪里能做得了主,我这就再去找祖母,明正言辞地回绝了她……”
初锦忙拉住了他,瞧见他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二哥你这冲动的脾气什么时候才会改啊!”
陶敏哲坚决地看着她,神情中没有一丝松动:“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就此打住!”
初锦颇有些沮丧,她还觉得自己说的是个好办法呢。
她又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微微嘟着粉嫩的唇,拿出小女儿撒娇的办法:“二哥,你先听我说完嘛!”
陶敏哲冷冷地看着她。
初锦便又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后者的眉头一开始使劲拧起,接着便慢慢松开,好半晌,在初锦期盼的神情中,陶敏哲这才迟疑地点点头:“可以试试……”
初锦便得意地笑了笑。
周嬷嬷回来后,便告诉初锦她打听了赵王婆子的情况,果然如他们所说,而且,他们的家人并不在大房当差,除了陶嘉锦那次,基本上就没什么联系了。
初锦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她眉宇间萦绕着一层忧愁,周嬷嬷便问了两句。
初锦一五一十地说了。
周嬷嬷顿时气得心肝疼,坐在那里喘了半天气,才冷笑道:“怪不得呢,我说我家姑娘哪怕是嫁了人也不该变成香饽饽了啊!原来如此,竟是再打这样的主意!”她看向初锦:“姑娘,你预备怎么办?”
初锦苦笑道:“我能怎么办,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上面有嫡亲父母,有叔叔婶婶,还有嫡亲的祖母,不管怎样都没有我说话的份儿!”
周嬷嬷便急了:“难道就由着他们不成?”
初锦安抚道:“嬷嬷先别急,等着老祖宗先找过我再说!我暂且看看她的态度!”
周嬷嬷咬了咬牙,脸上略过一抹不虞,显然对容氏的这种做法很不满意。
顿了半晌,她才轻声:“姑娘,虽说这个时候就去求人有些丢脸面,但老奴看那骠骑将军是真心对姑娘好,姑娘何不去求求情……到时候看谁看不长眼专打姑娘的主意!”
初锦怔了怔,想到了昨日樊季笙说的话。
她其实一直都没往他那方面找,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根本没想到过遇到为难的时候要去依靠男人,她自己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来解决。
因此只是微微一迟疑,她便摇头:“不用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周嬷嬷便有些可惜地叹口气,但看到初锦这样的神情,情知劝不过了,便不再多说。
等吃过午饭,二房的李氏就亲自带着两个大丫头来看望初锦了。
初锦半躺在床上,一副孱弱无力的模样,脸色略显苍白,看到对方,就势要下床给对方行礼。
李氏又岂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当即就笑着将她按住,嗔怪道:“婶娘也不是外人,你就赶紧歇着吧,还行什么礼,免得再吹了风,又加重了病情。”
她的视线在一边桌子上那碗喝剩下的汤汁扫过,就又笑道:“这药怎么就喝了这么点?”
周嬷嬷在旁边,冷笑一声回答:“我家姑娘脾胃不和,吃不得许太苦的药!二夫人既然是我家姑娘的婶娘,就该早知道才是,我家姑娘在床上病了几年,每次喝药都只喝一般,底下的人几乎都知道,怎么偏偏二夫人不知!”
她对二房要霸占初锦嫁妆的事深恶痛绝,自然也不会给个好脸色。
这样质问的话一出口,李氏的神情就僵了一僵,她身后的翠兰,佩玉脸色也唰得一下沉了下去。
初锦便忙扯着她的袖子陪笑道:“婶子千万别生气,奶嬷嬷今日心情不太好,您也知道,我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一直都是喝着嬷嬷的奶长大,也是她教导我礼仪规矩,几乎都可以做我半个母亲了……婶子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她又急忙给周嬷嬷使眼色:“好嬷嬷。快别气了,别人家的神情我们也管不着,只能是白生闷气罢了!”
李氏有一个台阶下,自然要赶紧抓住,更何况她今日本就是为巴结初锦而来,当即脸色就回暖不少,笑道:“这是自然的,周嬷嬷对小五的疼爱,全府人都看在眼里,就连老祖宗一提到周嬷嬷也是满口的敬重呢……话说到底是怎么了,嬷嬷可是受气了?说与我听听,说不得我能帮着排解排解!”
她对周嬷嬷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尊重。
初锦便伸手拿了一杯红枣人参茶慢慢喝着。
周嬷嬷就屈身朝李氏行了一礼,语气扔然是硬邦邦的,好歹神情缓和一些:“二夫人,您是伯爵夫人,朝廷的四品夫人,您给评评这个理儿,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您也知道老奴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途中曾认识一户人家,姓方,当初多亏他们接济老奴才能平安到达京城!那方家老爷生了一子一女,那时候年纪还小,看着都是不错的,但没成想这么多年没见,竟然是都大变样,大儿子今年三十有六,底下一子,也已经十八岁了,叫全哥儿,小女儿今年去世的早,夫家也没了人,便只留下一个女儿,名为莺儿的,方家老爷太太便将莺儿接回自家去住,因着是早就定好了亲事,小女儿也把嫁妆等物什早早就预备好,方家便将这些一并拿到自家府里,说是要给外孙女儿保管嫁妆……
却谁知道,那大儿子却贪上了外甥女的嫁妆,方家老太太也是偏疼大儿子大孙子的,这几年方家也败了,便与大儿子一起合伙逼着这外孙女儿拒了亲事,嫁给全哥儿,这样一来,那大笔嫁妆岂不是就能落入自家口袋,可怜莺儿是个贤淑刚硬的性子,又无人为她做主,便上吊自杀,又被救了回来,强逼着嫁给了全哥儿,本来,莺儿想开了,这日子就照旧能过下去,祖母与舅舅家对她也不错,谁知道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她手中还握着一笔压箱银子,数目不小,却是瞒得密不透风,当即那方家老太爷与老太太及大儿子一家便恼羞成怒,对莺儿一再逼迫让她拿出压箱银来,后者把明面上的嫁妆都给了对方,这最后的一笔存身银子又岂肯容易交出来,便执意不肯,那方家人便开始百般虐待莺儿,甚至不顾她有身孕也让她立规矩,方家老太太也一言不发,直到莺儿动了胎气,难产,便一尸两命,那全哥儿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见表妹硬生生被家里人折磨死,七个月大的儿子也死了,便干脆朝衙门上告了一状,将事情经过给当地的县太老人说了一遍,又道子不言父过,他这样将家中长辈告上衙门实在是大逆不道,只能用命来偿还,于是就一头碰死在了衙门口……
县太老爷很敬重他的为人,命下人好生装裹了,又调查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情况属实,上奏朝廷,便抄了那方家,男丁女眷一起流放,那方家老太太一路走一路骂,说他们方家全被全哥儿这个不孝子给害了……二夫人,您说,这方家弄到如今凄惨的下场,到底是谁的错?是那全哥儿不守孝道,必死父母长辈?还是方家人太过贪婪,遭了天谴?”
周嬷嬷说话本身就很爽利,这故事被她讲得跟说书一样,阴阳顿挫,情绪昂扬。
李氏刚开始还奇怪,后来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她脸色微微发白,恶狠狠地瞪着周嬷嬷。
后者却不害怕,依旧含笑问她方家之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一边的墨菊冷哼一声:“这有何评辩的,方家人妄想不该自己的钱财,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实属应该!我呸,这是咱们府中风气好,平日交好的府里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不然若是让我遇到这种事,我就当先先啐一口那方家老太太与大儿子,亲生的外孙女也能下得了手,还是不是个人儿!”
初锦用帕子擦擦嘴,掩饰住嘴角的笑意,便假装训斥道:“墨菊,二婶面前也容得你如此放肆,还不快快下去!”
墨菊觑了一眼李氏的神色,见后者正竭尽全力保持着镇定,只可惜她那微微发颤的双手与眉宇间的戾气将她心中的真正情绪给暴露了。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仍然愤愤不平:“姑娘,像奴婢这样愚笨的人都能知道是方家人的错,二夫人就更不用说了,肯定和奴婢是一样的想法,是不是,二夫人?”十四五的少女笑靥如花,一双眼睛黑得如同琉璃一般,直直看向李氏。
而李氏却直觉讨厌起她的明艳来,张嘴还未说什么,墨菊就又接口说道:“依奴婢说,什么流放判刑都判得太轻了些,这种连亲生骨肉也敢算计残害的人,简直就是猪狗不如,都该拉出去砍头,那全哥儿还是没有魄力,应该一鼓敲到金銮殿,让圣上给判一判,二夫人,你说是不是?”
她笑得很灿烂。
李氏气得全身都打起颤来,她说呢,为什么明明知道老祖宗的做法后,陶初锦还这么能沉得住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气得肺都快炸了,却偏偏不能直言骂出来,当即便憋得脸色铁青。
墨菊大惊小怪:“姑娘,您瞧瞧二夫人竟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对那方家人咬牙切齿的……”
初锦看她一眼,示意她别太过分。
后者就不甘地嘟嘟嘴,站好身子,撇嘴道:“姑娘您常常教导我们做人要知足,占便宜占一点就够了,千万不要太过贪婪,否则会天打雷劈的,您瞧瞧,那方家不是就此遭了报应吗!”
李氏再也忍受不住,这一句句都在明里暗里咒他们二房,她猛地站起来,对墨菊怒目而视。
初锦忙虚弱无力地求情:“二婶,墨菊的性子有些鲁莽,说话也快些,请您千万要原谅她的不敬之罪!”
墨菊除了声音高一点,尖利一点,的确没别的明面上的错误。
李氏憎恨地看了初锦一眼,再也不想在这个白眼狼窝里待了,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身后翠兰,佩玉也都急急忙忙跟着。
墨菊就压低声音:“姑娘,瞧她们手里端着的盒子,里面肯定是二爷说的头面首饰了!”
只可惜,李氏打的一手好算盘,来到初锦这里,却是连一句话也没说,就狼狈得落荒而逃。
即使初锦嫌墨菊刚才说的有些太过了,但嗔怪地看了墨菊一眼后,就又忍不住笑道:“墨菊好利的一张嘴,我真觉得好爽快!”
她一直以来都是受气的那一方,连丝毫的反抗都没有,每次都只能扮委屈装可怜,甚至是自虐,才能得到容氏的一点点怜惜。
而今天与之前全然不同,回想着刚刚李氏那气得发青的神色,初锦就觉得全身无比爽快。
墨菊也捂嘴笑道:“奴婢也觉得太爽快了,瞧二夫人刚那猪肝脸色,也真该让二爷瞧一瞧!”
周嬷嬷便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快消停点吧,这种场景二爷怎么能在场,那就更尴尬!姑娘是娇客,就算是再过分,老祖宗那边都不会明面上降下惩罚的……”
她有些不太安心:“姑娘,您说老祖宗听说这件事后会不会找您的麻烦?”
初锦微微冷笑,面上却很放松:“放心,肯定不会!”
她们这一招叫做指桑骂槐,安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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