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冬虫夏草，主动示好
今日竟然会上门求见，初锦倒是有些惊异，忙让人请进来。
自己则披了葱绿色的大衣裳，下了床榻，亲自来到外面迎接。习夏上前小心扶着。
陶敏修是一个人来的，陶府不管是年轻爷们还是姑娘，长相都不差，这陶敏修自然也如此，因着是二十岁的人了，看着很是稳重，一张容长脸蛋，皮肤白皙，眉眼俊雅，嘴角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着像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初锦忙先福了一福：“小五拜见大哥哥！”
陶敏修忙忙还礼，笑容清和：“五妹妹不必多礼，你身子不好，原该在床上歇着，怎的下来了！我是听说你病了才特意来看你，若是因此反倒连累你受累，岂不是我的罪过！”
初锦便笑着，用帕子轻掩了口咳嗽两声，道：“不妨事，大哥哥难得来我这里一趟，自然是要精心招待！”一面又吩咐人上茶。
她则仍喝枸杞红枣茶。
半坐在炕上，她一边偷眼打量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陶敏修，一边在心里忖度对方来意。
陶敏修却是笑着吩咐跟来的丫鬟：“我知你感染了伤寒，也没什么好东西要送你，这是一盒子的冬虫夏草，妹妹素来身子弱，这还是你嫂子娘家送来的，便送于妹妹好好养身子吧，也不要嫌弃！”
他身后一个长相玲珑清秀的，约莫十七八虽的丫头便上前来，含笑递上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初锦倒是吃了一惊。
冬虫夏草可是后世有名的中药，非常贵重，陶敏修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就算是管了府里的一些庶务，出手也不该这样大方啊！
周嬷嬷就看了初锦一眼。
后者微一沉吟，便笑道：“大哥哥，论理长者赐，我不该辞，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了，妹妹若收了实在是良心不安……”
陶敏修似是料到她会这样说，只是笑笑：“五妹妹还是这样谦虚谨慎，不妨碍，这只是做大哥的一片心意，况且你的亲事已定，大哥还没正儿八经地给你道贺呢，这两者合二为一，着实算不上贵重！”
“这几天我这里人荒马乱的，大哥倒是第一个上门道喜的！”
初锦笑着，心里已经知道陶敏修的来意了。
特意提起她的亲事，无非是想示好。
说起来，初锦，陶敏哲与这位大兄的关系相比较陶敏礼还要好些，只是到底嫡庶有别，心有隔阂，并不多亲近。再则，陶敏修年纪又长，又常年在府外，极少在府里露面，娶妻后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更加离得远了。
“妹妹不用担心，这冬虫夏草你嫂子总共得了三份，一份已经送到老祖宗那里了，一份是父亲那里，这第三份自然就该是妹妹的！”陶敏修观其意，便又解释道：“妹妹还是请收下吧，大哥一年到头也没送过什么好东西给你，你这样推辞不收倒像是在嫌弃一样！”
他这样解释，初锦便不好再推辞了，微一迟疑，便拿定了主意：“既如此，我便谢过大哥哥了！周嬷嬷，大哥哥送来的东西，可得好好收着！”
周嬷嬷恭敬地应了是，伸手将木匣子拿到手中。
“这就是了！”陶敏修脸上又挂上温和的笑意，细细地问初锦的病症，又问吃了什么药，末了便又道：“妹妹如果身子还不爽利，要跟哥哥说，我在外面跑了几年，也认得几个人，到时候再给妹妹介绍一个好的来！”
初锦就笑道：“那就先谢过大哥哥了！”
“妹妹现在整日闲在家里，有时间就让你嫂子来陪你说话解闷，也省得你一个人无聊！”陶敏修继续说道。
他看了一眼初锦那艳丽的容颜与明媚的笑容，笑得更加自然和谐。
初锦自然不会明着拒绝：“那感情好，我往日里也听人说起来，我这位大嫂家里就有绣坊，生意着实不错，大嫂自己的绣工也着实精致，我正想好好讨教一下呢！”
“你大嫂在家里也时常提起你呢，说阖府上下就五妹妹是个拔尖儿的，不管是性情做事都让人打心眼里敬重！”陶敏修含笑说道。
大概是在外面经历多的缘故，他很会说话，而且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上，让人如沐春风。
一开始对他有戒心的周嬷嬷，这会儿眉眼间却全都是满意的笑。
初锦笑吟吟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道：“我听闻大嫂身子也不大好，骨子里虚，我这里正好有老祖宗送来的百年人参，不如大哥哥带回去半个，给大嫂熬粥却是极好的！”
她看了一眼周嬷嬷。
后者会意，转身就去。
冬虫夏草在现代，已经卖到了七八万元人民币一斤，也就是五十克，一克得几千块，而那一匣子最多也装有两三斤的模样，硬生生得二十万啊！
她与陶敏修之间没什么往来，不管他是何目的，她都不能白白要他的东西，百年人参比虫草不差什么，给半个更加显得有诚意。
陶敏修忙阻止道：“那本是老祖宗送于妹妹养身子用的，怎好又送给我！”
“放心，大哥，我又不是什么娇贵身子，生一回病用上几片就足够了，半根就让我生受了，现今正好送于大嫂，也算是借花谢佛了！”初锦说着，周嬷嬷就已经转身回来了，用了上好的象牙木装上半根胖乎乎的人参，连须末都保管得十分完整，递给陶敏修。
她是初锦身边的奶嬷嬷，身份自然比别的要贵重。
陶敏修见状便不好推辞，只好干笑两声，站起身接了，又递给身边的丫头，笑道：“麻烦嬷嬷了！”
周嬷嬷屈身福了一礼，转身去了初锦那里。
陶敏修眼睛闪了闪，又对初锦说道：“咱们府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仅是二叔得了好差事，就是几位妹妹的亲事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好！”
无端端的提到了二房，初锦心里警惕，面上却装作闺阁女子谈及自身亲事时的害羞腼腆。
陶敏修继续笑道：“是我该死了，在妹妹面前说话这样没轻没重，只我素听闻骠骑大将军为人公正，年纪轻轻，却甚有威严，是从死人堆里闯出来的，勇猛异常，可谓是男儿中的英雄豪杰，有这样一位妹夫，我甚是欢喜！”
这种话初锦却是不好接口的，干脆垂头，任由红晕爬满了脸颊，低头不语。
周嬷嬷轻咳了一声，看了陶敏修一眼。
后者就呵呵一笑，很识相地换了话题：“过几日，李侍郎府中可能会开设宴会，妹妹和七妹妹必是要去的，还烦你到时候多照顾一下你嫂子，她不大出门，人也缩手缩脚的，生恐失了礼仪，怕会让人笑话！”
初锦怔了怔，她是定了亲事的女子，又怎么能随意出府的。
况且，她的亲事就定在三个月后，还要忙着赶制嫁妆，任谁也不会特意请她上门做客啊！
“大哥哥说哪里话，单不说我现在不能出门，就算是出门了，也是要嫂子提点我的份儿，我笨手笨脚的，当真是那不出门的人儿，哪里能指点嫂子呢！”她笑着说道，目光中露出一抹疑惑。
陶敏修便笑道，语气很笃定：“五妹妹放心就是，到时候一定请你！”
初锦心下越发疑惑了，但也情知陶敏修不是诳她。
他常在外面，与府中的管事都熟，消息来源也广。
李侍郎，也就是李氏的娘家，鼎鼎有名的书香世家，在她定亲后巴巴请她赴宴是什么意思？
陶敏修看到初锦沉思的模样，眼睛中划过一道亮光，便笑着又和初锦说了几句话，才拖时间晚了，起身告辞。
初锦大病初愈，后者自然不会让她送出门外，初锦便吩咐周嬷嬷代她送着，又告了罪，便看着几人前后出门。
等周嬷嬷回来后，便一脸的疑惑：“姑娘，咱们与大爷素来没有来往，怎的他突然送这样珍贵的东西！虫草啊，老奴可是只听说过，连见也没见过呢！”
她将放在炕桌上匣子拿过来，打开瞧了一瞧，便啧啧出声。
习夏与墨菊也都围上来看着。
“无非是见大房今日吃了大亏，所以赶着来示好来了！”墨菊冷笑道。
初锦就笑了一笑，沉思道：“大哥哥此举，竟像是来警戒我的！”
周嬷嬷便问道：“是说姑娘去赴李家的宴？”
初锦点头：“应该如此吧，他消息倒是很灵通！却不知这个时候李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设宴呢！”
她看了一眼习夏，后者立即点头：“姑娘放心，明早奴婢就去找翠兰问一问！”
“我记得我箱笼里还收着几匹旧年老祖宗赏的杭州茧绸，玲珑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这茧绸也正好衬她的身份，你明个儿去的时候，顺带送过去一匹！”
初锦嘱咐道：“记得避着人一些！”
习夏就笑：“姑娘放心，我岂是那不知轻重的人！”
二夫人身边的翠兰，佩玉两个贴身心腹，还有玲珑，佛手等四个二等丫鬟，前些天陶保赫收了玲珑做通房，同余氏身边的佩兰一样，日子过得远不如之前顺心，陶保赫也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不过几日，就丢开手，任其生死。
总不过几日，初锦就听说好几起李氏借故打骂她的消息来。
通房，确实是最最艰难的一条出路。
一时便开了箱子，习夏挑出两匹绸缎出来，一匹是富贵花开花样，一匹是莲年有鱼花样，问初锦要送哪样。
初锦便道：“送艳色的倒是给她招仇恨的，就莲年有鱼吧，清清淡淡的也不失喜庆，正正好！”
习夏便点头应下。
周嬷嬷拿了冬虫夏草过来，笑着挑出来一根足有拇指粗细的：“姑娘瞧瞧，这颜色，这宽度都是最上层的！老奴刚称了下，约莫有两斤四两，够姑娘吃好久的了！”
初锦就觑了一眼那匣子中的数量，拇指粗细的却不多，也有七八根，剩余的就都是略微细一点的了，就这，质量就已经算是十分不错的了，粗略估算一下，这匣子中大概装有四五十根吧，很丰盛。
她笑道：“二哥现在经常考试，也快下场了，拿出一半来，等二哥来了给他，他正好用得上！”
冬虫夏草别的药效暂且不理论，却是能够缓解人的疲劳的，陶敏哲整日里看书，多吃这个定有好处。
初锦又说道：“将军送的人参，也拿出一颗来送给二哥！”
那是嫡亲的兄弟，周嬷嬷自然没有异议，一叠声地答应下来。
“嬷嬷，那两个婆子呢？”初锦问道。
周嬷嬷便咬牙道：“在后院的杂货屋里关着呢，姑娘放心，老奴派了人看管，必是送不出去消息的！”
初锦就点点头。
因着陶敏修的意外来访，她晚上便没睡好，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次日早，她起来时，眼睛便有些红肿，吩咐了石榴煮了两个鸡蛋，去了皮，在眼睛上滚着。
周嬷嬷却是气愤地走进来，脸色极其阴沉。
初锦便知定是那婆子的事有定论了，便问道：“怎么回事？”
周嬷嬷恨恨道：“是六姑娘捣的鬼，这传言也是她传出来的，这两个婆子被六姑娘许了大价钱，便甘愿来咱们院子里留心姑娘的动静……”她一双眉拧得快要打结了：“亏得姑娘叫她一声妹妹，好恶毒的心思！”
这些传言竟然是陶嘉锦传出来的？
初锦微挑了下眉，便又了然，不管是余氏还是陶嘉锦，母女两个总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陶嘉锦为母亲分忧也是应当的。
只是，她迟疑道：“那两个婆子可说了她们为何要在石榴面前说这些话？嬷嬷是怎么问的话，怎的这样容易就问出来？”
周嬷嬷不解，回答道：“两人昨日跪了半晌，又关了一夜，自然吓得把什么都说了，根本没让我多费一点心！”
初锦的眼睛就闪了闪，忽的笑了：“嬷嬷，你把那两人带来让我瞅瞅！”
周嬷嬷惊讶道：“姑娘为何要见她们？她们嘴里不干不净的，没得气坏了姑娘，你还要养病呢！这两个人我回明了老祖宗，就算是不割掉舌头，也要打几十大板撵出去！”
初锦却摆手笑道：“嬷嬷不必如此！”她在周嬷嬷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后者就迟疑地问道：“不会吧，她们若真的是……姑娘想要怎么做？”
初锦就直接道：“直接领她们进来就是，我亲自见见！”
周嬷嬷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须臾，两个有些狼狈憔悴的婆子，便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见到初锦，便都忙忙跪下磕头。
初锦留神看了一下她们的衣着与手，便知是常年做粗活的。
“你们两个谁是赵婆子？谁又是王婆子？”她半倚在靠枕上，声音糯软清甜，似乎带着丝丝的好奇。
底下的两人互望一眼，右边的那个看着有些壮实的婆子就道：“回姑娘，老奴是赵婆子！”
左边的婆子有些干瘦，眉眼处显示着一丝愁苦，显见平日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低头在地上磕了：“回姑娘，老奴就是王婆子！”
初锦笑道：“你们家中都有何人，在府中哪处当差？”
两人便大吃一惊，吓得魂飞魄散，忙忙在地上磕着响头，哭喊着求饶：“姑娘，这都是我们猪油蒙了心，见财老糊涂了，与家里没有关心，求姑娘莫拿我们家里人出气！”
周嬷嬷一声厉喝：“放肆，姑娘和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嚎什么嚎，现在还不是求饶的时候，等吧姑娘的火气给勾上来了，有你们求饶的时候！”
初锦暗暗一笑，周嬷嬷作为一个她心中的传奇，就连骂人也很有特色。
她一句话喝出，那两个婆子便不敢再高声哭喊了，忙闭了嘴，不安地在地上跪着。
“说吧，我听着呢！”初锦淡淡说道。
那赵婆子便率先说道：“老奴是个寡妇，前些年没了男人，现在有两个儿子，还有几个孙子孙女儿……”
“都什么差事？”赵婆子迟疑下，低声：“没，没有，回姑娘，我家就老奴一个在府里当差，小儿子病弱些，总是不离膏药，大儿子在外做些苦力，挣个糊口钱！”
初锦点头，又看向一边的王婆子，两人都二张摸不到头脑，不知初锦想做什么，却是不敢不答，王婆子的声音有些粗哑：“回五姑娘，老奴和大儿子，大孙女儿都在府里当差！家里还有他老子，儿媳妇，一个出嫁的闺女儿，一个小孙子。”
“你家姑娘嫁到哪里了？”初锦问道。
王婆子答道：“也是府里的家生子，管园中花果树木的林全儿家的，我闺女儿女婿也都在府里当差，一个是在茶房，一个是跟着爷们出门的粗使！”
这些就算不答，也很容易查出来。
初锦的眉头皱了皱，再三打量了王婆子一眼，笑道：“妈妈别嫌我多嘴，论理你家里都在府上当差，这日子想必过得不算太差，怎么……”
剩下的她没有说出口。
王婆子穿得倒是比赵婆子还要朴素些，灰扑扑的衣裳，都洗得发白了，就连那一头半边的银丝也让人侧目。
事实上，这两个人都不足五十岁。
王婆子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姑娘不知，他老子以前也在府里干过差事，后来被马车撵了，便断了条腿，身子也不好，家里挣的钱都填到他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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