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百年人参,竞相谄媚
容氏的眉头皱了皱,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念念,上面都写了什么!”
牡丹就很有眼色地上千拾了起来,递给李氏,后者念了一遍:“紫苏六十克,桔梗十二克,当归十五克,陈皮十五克,煅龙牡二十克,生炒白芍十五克,全虫六克,人参六克,竹叶八克,用黄柏十二两煎汤送服,一连吃上三剂……”
容氏听了,便道:“芍药,我记得我那里还有两根一百年的人参,没动用过,你去给五姑娘拿来入药!”
一百年的人参,在市面上也算是难得的了,但在这种情况下,满屋的人没人敢说什么。
芍药忙忙应了,老祖宗库房的钥匙是她和牡丹两人共同收着的,她行了礼,便转身回去那人参。
容氏便又扭头看向一动不动安静躺在床上的初锦,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明显。
芍药火速拿来了人参,拿到边上的小厨房,石榴眼睛还红肿着,却是亲自切了人参片,给初锦熬药,三大碗药熬成浓浓一小碗,才端进来。
周嬷嬷自然是不会离初锦左右的,习夏与墨菊两个就上前帮忙,翘了初锦的牙关,将汤药灌了进去。
见她会自主吞咽,额头也没有先前那样冰凉了,周嬷嬷顿时喜得只念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容氏等人也大松了一口气。
能吞咽是好事,她又待了一会儿,见周嬷嬷几个料理得井井有条,便站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小五这病得静养,周嬷嬷,等她醒来你就告诉她,这件事我一定会为她做主,让她安心养病!”
她说得斩钉截铁,一边坐着的余氏就轻颤了下身子骨。
周嬷嬷感激涕零:“有老太太这句话,比我家姑娘喝上百碗千碗汤药都要管用!”
余氏便暗暗咬牙,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
容氏起身走了,走之前,又看了眼呆坐着不动的余氏,阮嬷嬷忙递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面上却越来越焦急。
李氏自然也要跟着将容氏送回去的,只是她比较会做人,留下了两个丫头在这里看着,又千万叮嘱等初锦醒来就马上通知她们。
等出了向荣阁的院子,余氏就忙忙让阮嬷嬷去漓水园找陶保同求救。
她自己还是有点危急意识的,知道今日自己必定是讨不了好去,还是提前搬救兵才好。
她有儿子有女儿,腰杆子硬着呢,怕什么!
这样想着,余氏就又有底气了,让阮嬷嬷也打发了小丫头去叫来陶敏礼与陶嘉锦。
而向荣阁这边,支走了李氏留下来的两个人,屋里只剩下周嬷嬷与习夏,墨菊,石榴照例在外面守门。
初锦才从床上坐起来,颇有些有气无力:“我的个娘哎,不过是装病一场,竟然也这样艰难!”
她脸色青白,眉宇间很是憔悴。
周嬷嬷的泪顿时便滚落下来,扬起巴掌就要拍她,但最终不舍得,只是轻轻打在她肩头,责怪道:“姑娘,你到底喝了多少荷叶……”
习夏忙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小声点。
初锦摸着下巴苦笑两声,她真没喝多少,只不过是习夏随身带的香囊中就有一味药是鲜荷叶,初锦昨晚便决定将事情闹大,便让习夏将荷叶都给了她,她放进了凉茶里,然后全喝进了肚子里。
其实也不多,只是一小撮而已,但没想到的是,可能是因为隔夜茶的缘故,又加上没有完全花开的荷叶,又受冷风一激,初锦等到天刚微微亮就拉起了肚子,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光拉肚子都快拉虚脱了,脸色自然极差。
原本还打算着回来化妆遮掩一下,谁知完全不用,光她这幅样子就已经很吓人了……
那大夫收了周嬷嬷的一锭银子,自然是完全按照她说的意思来。
好容易蒙混过关,料想着余氏现在不会太好过,初锦就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些。
她对周嬷嬷虚弱笑道:“嬷嬷,我喝的荷叶不多,取得现在这样的效果也算是出乎意料了,您就别担心了!”
“能不担心吗?”周嬷嬷仍然非常气愤,压低声音:“早起那会儿背你回来,差点没把我吓死,还以为真的被……祸害了……”
说着,她的泪水便又滚滚而下,真的如同水做的人儿了!
初锦还想要说两句劝解,奈何身上实在没力气,只得勉强说道:“嬷嬷,我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
墨菊就忙走过来,细心地为她掖好被子:“姑娘,您一晚上没睡,好歹合合眼,休息一会儿,习夏姐也去睡,奴婢和周嬷嬷守着,让石榴再给您熬一些止泻的方子,喝上两剂定然就没事了!”
她说得井井有条,初锦露出欣慰的笑容,点点头,便又疲惫地睡去。
周嬷嬷就转心守着她。
石榴就又去了小厨房专门为初锦熬药去了。
等初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习夏也早就是睡了个囫囵觉回来,这会儿正拿着初锦的亵衣装模作样地去后院洗,以免落人口舌。
好在初锦以往每当小日子来的时候,都是她和墨菊两个管着她的贴身衣物,更不曾拿去浆洗,是以满院中的人,并不知初锦小日子来的具体时间。
何况,初锦体质偏寒,小日子本来就不太准。
初锦这边刚醒来,就见早上还满脸担忧愤怒的周嬷嬷却是一脸喜色,她只沉吟了一下,便问道:“是不是漓水园那边?”
她试探性地问道。
她在心里相信容氏这次必定要为她撑腰,因此对余氏与陶保同的下场早就有了几分猜测。
周嬷嬷的脸色阴沉下来,顿了顿,才轻声道:“老祖宗说既然大老爷这几日身子不好,也不用寻什么道婆去看,明着就是败坏门风的,不如大夫人亲自去祈福才更有效,打发大夫人去了她院子后头的小祠堂……”
她停了话头,有些迟疑地看着初锦。
后者就挑挑眉,道:“嬷嬷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周嬷嬷的声音中就带了几分的愤愤然:“结果,大夫人刚去了没两刻钟,大老爷就坐着坐撵,拖着病躯,带了六姑娘与三爷,去了老太太那里求情,一屋子哭得甚是凄惨,大老爷更是说冻上姑娘一夜,好给您一个教训都是他的主意,与大夫人无关,当即就把老祖宗给气得浑身打颤……大老爷说如果不让大夫人回去,他便长跪不起,他那个身子,谁敢劳他动一动……老祖宗没辙,只得答应在小祠堂待满三个时辰就让大夫人出来!”
初锦瞅了眼外边的天色,估摸着也到了三个时辰了。
周嬷嬷就冷笑一声:“这会子大夫人早跟个金凤凰一样被父子几个迎了回去!”
她看了眼初锦,才竭力克制着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大老爷陶保同到了荣德堂,不仅不说这是自己与余氏的过错,反而话里话外都言明初锦时大房存活下来的嫡长女,却不服管教,没有女子的三从四德,不孝悌父母弟妹,实在不是公侯之家出来的闺秀,实在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他当着满屋子的奴才,丝毫不留情地说出这番话。
容氏大概也当真恼了他,就冷笑一声反驳道:“你房里的几个人,还就小五能入得我的眼,其他的都像是白眼狼!”因着估计着陶敏哲的身份,她没有将对方特意拿出来说。
大老爷当时的脸色就极其难看。
这些事,自然也一字不漏地全进了周嬷嬷的耳朵。
周嬷嬷与几个丫头都非常气愤,但看着初锦,却仍是下意识地将这些给隐瞒下来。
初锦蒙头睡了一觉,也发了汗,倒是觉得身上利爽很多。
她看出周嬷嬷似是还有所隐瞒,便奇怪地问道:“既然这样,那嬷嬷怎么刚才笑得跟也朵花似的,足足年轻了好几岁……”
周嬷嬷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墨菊就忙插口道:“姑娘,咱们姑爷不知道怎么得知您生病的消息,午时还特意打发人来瞧呢,听说您用药需要人参,便忙忙寻来了两颗一百五十年的人参呢,粗得像是婴儿拳头,比老太太送来的还要好些!”
初锦怔了怔,才明白她说得“咱们姑爷”的意思,竟是他……
他怎么知道她病了?还那么殷勤地送来百年人参……
周嬷嬷即使对大房对容氏有诸多不满,但是宣季笙的体贴与看重还是让她满心眼里都是甜蜜,细细看了下初锦的眉眼,她就感慨道:“咱们姑娘这种长相,不说是天人之姿,也是世间少有的,就连光和主持也说了你是有大富贵,好前程的……如今可是盼到了!”
她又擦着眼泪,直说自己太高兴了。
语气中颇有种吾家之女初长成的骄傲。
初锦却暗暗想到,大富贵,好前程的,现在根本就谈不上,她对夏国公府,对宣季笙这个人都是一无所知,作为现代穿越来的灵魂,她所考虑得自然与这里的人不同。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她只是露出微微震惊的神情,迟疑了半天,才又问道:“后面呢?”
石榴熬好了药,掀帘子进来,闻言便笑道:“好姑娘,将军可是让人传话给周嬷嬷了,说是绝不会让姑娘白白受委屈,您没瞧见嬷嬷的眼睛还红肿着呢,不是被将军感动了!”
小丫头嘻嘻笑着,脸上多少带着一抹幸灾乐祸。
周嬷嬷就训斥一声:“都说了以后不要叫将军,听着生分,就和墨菊一样,叫姑爷,咱们府中的五姑爷!”
初锦无奈一笑:“嬷嬷……”
石榴就吐了吐尔舌头,将手中的青瓷茶碗小心放到初锦手里:“姑娘,这还是按照姑娘先前嘱咐弄的偏方,不过是滚水中加入一满勺细白糖,再加十克的精盐,姑娘一口气喝完了,这病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其实就是初锦自制的“糖盐水”,对治疗泻肚很有效果。
“老祖宗也送来了一整颗人参,一百年的呢,不能浪费了,姑娘现在身子弱,不能吃腥,待会儿就炖红枣薏米粥,切上两片人参放进去,熬得烂烂的!”
初锦一天都没吃东西,早上又全都拉了,想也知道这会儿有多饿。
初锦喝了糖盐水,倒还觉得好些,刚想说不要浪费,她一个女孩子家用什么人参的,太过暴殄天物,墨菊就从一边的什锦架上拿下一精致的沉香木盒子,里面躺着两颗胖娃娃一样的人参,两边的须末丝丝毕现,一看就是好东西。
初锦知道,光这人参的须末拿到外面就能卖到不少大钱。
一般上穷苦人家或者小康之家没钱去买人参,便会买上一些须末,好歹也能进补。
周嬷嬷的眼睛就笑得眯了起来,暗自思忖:虽说年龄大了些,却是个会疼人的,姑娘如果当真嫁过去,一定能享福……
换庚帖的时候,初锦就知道宣季笙比她大上整整八岁。
这八岁的年龄差距,她并没有放在眼里,好歹她前世也活到了二十七八岁,说起来还是她比对方大呢。
她虽说现在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身子,却也不愿意自己当真嫁给一个同样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那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现在这样倒是更对初锦的心意。
宣季笙今年二十四岁,年龄正正好。
“正因为是老祖宗与姑爷的一片拳拳关心,姑娘才更应该要保养身子!”周嬷嬷低声劝解:“反正在人前也露了……”
宣季笙送来的这两颗人参也没有避人,是直接从府外通传,送到老祖宗那里,然后又被送过来的!
容氏还说了句:“小五好福气,劳小将军惦记着……”
初锦听说了这一劫,微一沉吟,便淡淡笑着:“这人参是什么时辰送过来的?”
墨菊就回答:“也就申时正刻!”
“嬷嬷,让他们都知道我醒了吧!”初锦吩咐道。
因为体恤她刚经受了风寒,容氏就忙坐了坐撵赶来,身边跟着李氏,季氏,甚至是四房的郑氏,就连陶保赫,陶保臣,陶保治也跟着来了。
季氏尤其热情:“小五啊,身子好点了没,瞧着这小脸苍白的,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五你这遭了一夜的罪,可得用上百天才能补回来!”
李氏也笑得很柔和:“可不是吗,小五啊,日后想吃什么,尽管给婶子说,咱们这府中外面虽看着光鲜,但实则私下里也艰难得很,但无论如何艰难,也必定少不了你那口吃食!”
一连两个婶子都对她热情异常,倒是让初锦一时二张摸不到头脑。
郑氏倒是也想上来凑热闹,但前几日刚和初锦发生那样的事,而且她心里有鬼,自从知道初锦被赐婚之后就不敢往初锦跟前凑,这会子就更不敢了。
张嘴想说两句拉拢讨好的话,但在两位玲珑手段的嫂子面前,却显得笨拙不少。
陶保赫动了动胡须,思虑着正要说什么,容氏就沉声:“小五还生着病,见不了这么多人,你们说上两句话就先去吧,等改日好了再来瞧!”
她走到初锦身边,拉着她坐下,面容慈和中带着一股怜惜:“小五啊,就和你二婶说的那样,想吃什么就和她说去,快要出嫁的人了,还能在娘家待多长时间,自然是要可着你来!”
陶保赫就笑道:“那是,小五现在在咱们府中那是头一份!”
众人都说了两句话,便告辞了,临走前,陶保赫还扭头细细打量了初锦一眼,目光中全是精明的算计。
初锦便猜到这些人的热情都是冲着宣季笙而来的,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柔柔怯怯地说道:“祖母,都是小五不争气……咳咳……身子骨不强……怨不得别人……咳咳……连尽孝也不能……”
她因为咳嗽而将脸咳得通红,一张本就略微苍白的脸更如染了红晕一般,柔婉动人。
“胡说,你那愚孝不尽也罢,硬生生没见过你这种愚笨的人!”容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是无奈又是爱怜:“你这傻孩子,以后你父亲若再为难你,你悄悄让人去禀告了我,老祖宗自然会为你出头……哪里用的你受这种苦!”
她摩挲了下初锦略微显得冰凉的手背,轻叹一声。
初锦垂下眼眸,做出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
容氏现在对她的关爱,比当初并不差什么,就是当年她做了肉垫子后断了腿骨,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四个月的时节,容氏对她很好,她也真心以为对方是关心自己的。
但姜终究没有老的辣,她还是被摆了一道。
还是用最柔软,又最刚硬果断的亲情。
大概是前几次事情被伤透了心,初锦这次心境上没有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恭顺温婉地笑道:“老祖宗切莫为了我让家里人为难,我是家中长女,本就该为父母尽孝,照顾弟弟妹妹,倒是我太笨了,竟然惹出这样一条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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