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锦便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敢情好，劳烦嬷嬷了！”
石榴便在桌子旁把晚上的吃食都端出来，不过是一碟干煸豆角，一碟松仁玉米，一碟拔丝山药，并一碗京酱肉丝，一大碗刚剩下的银耳莲子汤，与两个高粱面花卷。
初锦掰下半个花卷尝了口，便笑着赞道：“这是嬷嬷揉的面吧，很劲道，好吃！”
高粱面揉成的面食发甜，而且又拌了红糖，颜色暗红，看着比那白腾腾的面好看多了，虽说是粗粮，在这年代只有填不饱肚子的庄稼人才会用这个做主食，初锦偶尔尝尝，倒也觉得香甜可口。
周嬷嬷就笑道：“姑娘喜欢就好，这粗粮吃多了不好，姑娘也就尝个鲜儿，可不要多吃，不然喉咙该疼了！这高粱面有些烙喉咙！”
初锦心里暗笑一声，在后代人人都推崇粗粮有营养，超市里的高粱面，黄豆等都包装得特别高端上档次，价钱也不知比这古代的贵了多少倍。
她只嗯嗯两声，便忙着吃东西。
喝了一大碗的银耳莲子汤，才擦擦嘴，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叹道：“嬷嬷和石榴的手艺越发好了，再吃我就该和石榴一样吃成小胖子了！”
石榴闻言便不满地嘟嘟嘴，嘀咕一声：“我不胖……”
像天下所有的胖姑娘一般，石榴好吃，明知自己身形旁却不肯承认。
初锦便与习夏对视一眼，笑着不吭声。
她吃完后，便让周嬷嬷带着习夏，石榴两个去吃，也不用管她，她正好瞧瞧以前的花样子，看看这段时间绣些什么东西。
她倒是想绣了精致的刺绣去卖，但毕竟要嫁人了，嫁过去后对方高堂俱在，她就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至少得做上几双鞋子，几方荷包好送人。
她这头刚翻了小匣子找，外边就传来院里丫头招呼的声音：“墨菊姐姐回来了？”
初锦便从窗棂子往外瞅了一眼，可不是墨菊回来了。
对方先进来对初锦施了一礼，说她回家已经将让弟弟，侄子去上学堂的事情说了。
她面色如常，但初锦眼尖地看见她眼眶微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她的眉头便微微皱起，虽说先前她在屋里也哭过，但也不该让眼睛红肿起来啊。而且看她这样子，明显是又洗过脸装扮过的。
眉头皱了皱，初锦便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家里出事了？”
墨菊的眼圈便又红了，忙侧了头，勉强压住声音：“没有，姑娘，就是风吹迷了眼睛！”
习夏掀帘子进来，像是吃完饭便赶来伺候，见状也不吭声，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初锦旁边。
初锦冷笑一声：“你也别掩饰，你家姑娘我没老糊涂，到底怎么了，回去后谁给你气受了？”
她这样说是有依据的。
墨菊的嫂子不是个省心的，爱贪财，人又势力，平日没少在家里吵。她那个哥哥虽说老成本分，但架不住枕边的吹头风，前些年正是初锦最困难的时候，屋里几个丫鬟的月钱都被克扣掉不少，墨菊拿回去少了，她那嫂子便撺掇着哥哥打了她一巴掌，倒是把平日里跟个小霸王一样的墨菊给欺负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她也是个硬气的，硬生生一年没和兄长嫂子说话，倒是后来她那哥哥知道了她在府中的处境，好不懊恼，亲自找来又是道歉又是赔不是，彼此间的关系这才好了些。
当时初锦就有些恼，只是到底是墨菊的家里人，她不好相帮，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了这种情况。
墨菊的脾气很硬，言辞锋利，又跟着她识了两年字，骂起人来那叫一个霸道，府里基本没人能跟她齐肩的，现在见她这般模样，初锦心里的火气便腾地一下冒上来了。
墨菊还想要辩解两句，一边的习夏便悄悄给她递了个眼色，劝道：“姑娘让你说你就说，跟着姑娘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了解姑娘的脾气！”
墨菊这才看向初锦，苦笑一下：“姑娘，这些肮脏事原不该脏了您的耳朵的！”
初锦挑挑眉，认真地看着她。
墨菊这才将原委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兴冲冲地回家跟爹娘商量让弟弟侄子上学的事，老子娘还没说什么，嫂子就冲了进来，指着她骂，说好容易家里宽裕些了，她就想着法子要把这个家败光不可，又说什么读书是个金贵玩意儿，哪里是奴才秧子读得起的。一开始墨菊以为嫂子心疼银钱，也没多想，就耐心将初锦说的解释了，谁知道对方还是不依不饶，破口大骂，甚至还闹到了街坊上。
墨菊这才看出来她不是嫌读书花钱，是嫌自己也要弟弟去读书，她倒是想让两个侄子去，但弟弟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不愿意。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是今年卖了莲子莲藕挣的钱，那是爹挣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人媳妇说三道四，墨菊的脾气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就与她呛起来，然后被骂个狗血淋头……
其他的也就算了，她嫂子却偏偏骂她把初锦的话当成圣旨，无非是想讨好主子，跟着一起嫁到将军府，做那吃香喝辣的小老婆去，什么忘恩负义，水性杨花，小小年纪心里有成算，自己就给自己选好了出路，不用老子娘费一点心等等，简直是不堪入耳。
墨菊再能干再泼辣，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即就被说得又羞又恼，气得浑身颤抖，她上工回来的哥哥打了嫂子一个耳光，才阻止她继续骂下去，墨菊爹娘也气得站都站不住，墨菊勉强安慰了两句，见时间不早，便急急回来了，只是想到她嫂子骂得那些话，便又忍不住气苦，落下泪来。
当然，这后面的话，墨菊没跟初锦说，只说了她嫂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与她对骂，把爹娘也气哭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又哽咽了，心里又羞臊又恼怒，也不敢在初锦面前表露。
初锦情知她还有事情隐瞒，也不追问，只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原想着你家里宽裕了，该为着以后着想，便多了两句嘴，倒是累得你回去挨骂，还弄得家宅不和！”
她是真心没想那么多，只是听说墨菊家的三个小子都快十岁了，过两年也当差了，便提了一提，倒没想到竟生出这样的事来。
墨菊一听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奴婢爹娘都说是好主意呢，姑娘是真心对我们好，就是我那嫂子私心重，比较糊涂……侄子上学不上学的奴婢不管，但奴婢的弟弟是一定要送去学堂的，奴婢就不相信我那哥哥也会跟着嫂子一样糊涂，认为只有九岁的弟弟挡了他的财路……”
说着，滚烫的泪便又滚落下来。
习夏忙递过去帕子让她擦拭。
初锦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只宽解道：“历来媳妇都是如此，顾着小家，有私心也是能理解的，这件事先就搁着吧，等日后气都消了再好好说一说！”
墨菊便忙点头应了是。
初锦就对习夏说道：“你快带她去洗洗脸，没一会儿就弄成个花猫脸儿，这会儿石榴不在，要是在的话以后可有的笑话你的！墨菊，你也别伤心了，和不清头的人伤心不值得！”
习夏与墨菊都应了，才转身出去。
初锦也没心思看花样子了，只是想想墨菊刚遇到的事，便不由苦笑。
看来不管是功勋之家，还是普通的百姓之家，都有兄弟争夺家财，妯娌不和之事，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不提她在这头感慨陶敏哲的不容易，那边习夏拉了墨菊出来，去了后院的一排下人房，关了门，便没好气地看着她：“往日里也颇机灵的一个人，今个儿怎么这样愚笨起来，别说姑娘了，就是我看着也生气！”
墨菊一时没想别的，只捂着脸，哽咽着又发狠地说道：“是我大意了，吵不过那人，却又偏偏烦扰了姑娘……”
习夏叹口气，出去打了水进来让她洗漱，才又说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你都没看出来姑娘为何让你回去说那些话？”
墨菊怔了怔，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点了下她的额头，习夏压低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姑娘赶明儿就要嫁到国公府去了，不说分府另过，就算是真跟着骠骑将军出来了，那也是将军府，有权有势，哪个敢小瞧了姑娘去，姑娘今天专门跟你说那些话，一则也是为你家里好的缘故，几个小子将来读书出来考个功名，一家子都跟着光宗耀祖，二则万一读不成，也是个识字的，再会算账，那将来安排什么差事不好……”
见墨菊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习夏就长叹一声：“竟是个愚人！”她说得更明白了一些：“现下跟着姑娘的陪房还没选出来，贴身伺候的定是我们几个了，那陪房你当要选谁，姑娘那样有成算的人又岂肯要来历不明的，你今个儿真真是愚了，一个大好的差事生生办成了这般！”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