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收服，暗暗筹划
只是到底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眼眶便微微湿润了，习夏也知道初锦的性子，不是喜欢油枪滑舌的，便很干脆地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响头：“姑娘对奴婢一家的好，奴婢都知道，要说报恩的话也不在这上头，姑娘且看以后吧，奴婢定不会辜负姑娘的这片心！”
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语气十分坚决，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闪动着晶莹的光芒。
“对，你这话说得不错，好话谁不会说！”初锦忙让她起来，笑道：“只看以后，我自己的丫头我自是信得过的！”
习夏就使劲点点头。
“去吧，洗洗脸再来伺候着！”初锦就对她说道。
习夏忙转身出去把银子放好，又打水洗了脸，才又往初锦这边来。
而刚才等她出去后，在里间吃糕点的陶敏君就走出来到了初锦的身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犹豫地看着她。
因为刚才吃了枣泥糕的缘故，他的唇角还沾了一点零星的渣子，再配上那白嫩嫩的脸庞，倒是可爱的紧。
初锦怜爱地拿了帕子为他擦了擦嘴，后者微微不自在，不过并没有躲开，只站在原地任她动作。
他看向初锦的眼神中仍带着疑惑与好奇。
初锦便知他是将刚才她与两个丫头说得话都听耳朵里了，便拍拍身边的炕沿让他坐下，才含笑问道：“刚你也都听见了是不是？”
陶敏君就点点头，迟疑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对你丫头的家人都很熟悉？”
而且，似乎也非常好，又是给介绍差事又是给银子的。
听着他问出这个啥问题，初锦便暗叹一口气，到底只有十一岁，又是男孩子，对于后宅之事懵懵懂懂的也有情可原。
她便耐心地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咱们是主，他们是仆，每月里也有月银拿，所以你这做主子的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的伺候？也不用去管其他的事？”
陶敏君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可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嘟哝一句：“他们都是买来的……”
这万恶的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
初锦无比庆幸自己穿越过来后的身份是伯爵府的千金，而不是悲催的小丫鬟。
她问道：“那依你说，你把人买了来，就能任意奴役他们，指使他们了？你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你敢用人吗？你身边也该有几个丫头，外边也有跟着的小厮，你都了解他们的为人吗？他们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他们在你跟前是什么样子，离了你在外边又是什么样子？这些你都知道吗？殊不知奴大欺主，你这主子不多看着点，保不准他们就反过来咬你一口……”
她刚说到这里，便见陶敏君的脸色微变，一双眼睛中流露出来凶光，似是一只凶猛的小野兽。
初锦倒是吃了一惊，随即便又释然，陶敏君去年冬就生了几场病，想必他也知道是屋里的贴身丫头做的。
她便轻声说道：“做主子的，可不是光等着享受就行了，要懂得驭下之术，你不付出真心，凭什么要人家付出真心对你？当然，你也要拿出威严来，让他们既敬你又爱你，这样才对！这是其一，其二，你瞧咱们满府的丫头婆子连带着外边的小厮长随，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得四五百个，若老祖宗，还有你父亲母亲没有一点手段，哪能管得了这么多人！你是个男孩子，现在也读着书，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出仕的，等你上了任，管着一县的百姓，甚至是一州的百姓，你也是这样懵懵懂懂，问你底下的百姓会什么，脾性好坏，民风如何，年底收成如何，你这做官老爷的一问三不知，哪里能管好一县百姓？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将来不去做官，在家里管理庶务，或者去管理铺子，那些大管家大掌柜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你自己若没有些本事，又怎么能让他们服服帖帖地为你做事？”
初锦说了一大通，口都有些干燥起来，见陶敏君神情迷茫，便知自己一下子说太多，他没有完全消化掉。
倒也不急，伸手拿了莲子茶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才正色道：“你才十一岁，又是眼珠子一样娇宠着长大，这些一时不理解也没关系，回去慢慢想，等想通了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说！”她细细看了下陶敏君的脸色，压低声音：“你很有灵性，知道躲避是非，这就很好，但还远远不够，你总是要走出去这后院的，想要做大事，身边必须要收服几个可靠的人才行，这只是第一步！”
陶敏君是个聪慧的，光听初锦最后说的两句话便知她已经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三五日就来蹭吃蹭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有些红通通的了。
但是他倔强地掘着唇，看了初锦半晌，才低声：“谢谢你，五……五姐姐，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我记着你的话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握紧了小小的拳头，一张肉肉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初锦就摸摸他的头，心里低叹一声。
陶敏君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父亲还算疼爱，但是嫡母李氏将他视为眼中钉，恨不得杀而快之，只是碍于上面的老祖宗与陶保赫，所以便在私下里偷偷行动。
以前她可以不管，因为与他没有交情，她自己又势单力薄，明哲保身最好，可现在相处久了，她才发现陶敏君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骄纵蛮横，相反人很聪慧，也知好歹，就是长这么大了对于后宅之事一窍不通，时刻都走在钢丝线的边缘。
她便一直想着趁机能够提醒两句。正好，今日便是个机会。
陶敏君有正经老子娘与亲姐姐在，但宋姨娘与陶妍锦两个，却只顾着蝇头小利，只想着能用这个庶子换来多少好处，对于他的私生活却不闻不问，至少，初锦都从周嬷嬷那里听来了去年冬陶敏君生病的原因，宋姨娘两个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现在，陶妍锦说了门好亲事，宋姨娘更是一心在女儿身上，连半点心思都不在陶敏君这里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之间感情淡漠。
二房一直没儿子，好容易得了个陶敏君，容氏和陶保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宋姨娘那人又实在上不得台面，李氏便趁机禀告容氏要把陶敏君放到自己屋子里养，跟着嫡母长大总比跟着一个通房出身的姨娘要好，容氏与陶保赫都同意了，还夸李氏宽容大度。
陶敏君自小就不与宋姨娘多接触，感情也有限。
陶妍锦虽说每日里都见到这个弟弟，却因为他是李氏养大的，心里便先有了三分的不喜，后又见他吃穿都异常华丽富贵，比她的不知好多少，便更加厌恶了，因此，她作为陶敏君的嫡亲姐姐，没少打骂这个弟弟，名正言顺！
因此，陶敏君对陶妍锦也是相当讨厌的。
“吃饱了没有？周嬷嬷与石榴也该做好晚饭了，要不你留下再吃点？”初锦问道。
刚给陶敏君吃的除了两样糕点与莲子汤，便只两样凉菜，拌黄瓜与剁椒拌木耳，不算是正经吃食。
陶敏君却很有眼色，摇头：“已经饱了，我叨扰这么大会儿，也该回去了！”
他顿了顿，才又认真地看向初锦：“五姐姐，以后我每天都来好不好？”他有些扭捏地低声哼哼：“先生讲的课有的我不大明白……”
其实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初锦懂得很多，比他那个嫡亲姐姐强多了，所以想来讨教讨教。
孩子都知道谁真心对他们好，陶敏君也不例外。
初锦瞧着他不好意思的模样，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要来我这里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我保准答应……”陶敏君没有片刻迟疑。
看来，经过初锦刚才那一番开导，他对初锦很是佩服。
初锦便冷着脸道：“你那小霸王的脾气我不喜欢，若是你能改好也就罢了，不然我可不想受气！”
陶敏君怔了下，小脸便通红起来，低着头好半晌才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轻轻“嗯”了一声。
初锦没有做声。
陶敏君便很认真地说道：“我以后绝不乱发脾气，也不骂人……”
“更不要赌博！”初锦加了一句。
陶敏君的小脸更红了，一双眼睛却睁得更大更有神，隐隐有着生气的预兆。
那都是前两年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懂事，又有嫡母纵着，便不知天高地厚与人赌博，谁知道捅下滔天的大祸，原本只是几十两几百两的银子而已，没人说什么，那次直接赌输了一千八百两，陶保赫当即就打了他二十板子，好长时间都不下来床，等伤好后嫡母也不敢乱给他银子了，每月除了润笔费也就二两，只勉强够花，哪里能干别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他少不得要骂回去，但是当对象是初锦时，陶敏君的大眼睛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后者淡淡地看着他，明明气势没他强，但不知怎的，陶敏君那话到嘴边的谩骂便又咽了进去。
他垂头丧气地低了头，好半晌嘟哝一句：“知道了！”
语气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初锦知道他被宠坏了，很有些“小皇帝”的脾气，现在能这样就很好了，便笑着摸摸他的头：“那就好，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丁，可不许再犯！”
陶敏君立即气呼呼地瞪大眼睛：“我堂堂陶府六公子，答应的事情绝不反悔！日后再犯就是……小狗……”
他愤愤加上后面两个字。
初锦忍住不敢笑，生恐更加激怒了这小霸王，忙忙点头：“我相信你！”
陶敏君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只是觉得无比郁闷，好似自己把自己卖了一般。
他朝初锦施了一礼，闷闷道：“我先走了！”
初锦便给他包了两块枣泥糕让他带回去吃。
陶敏君也没推辞，石榴的手艺很好，这枣泥糕做出来甜腻可口，里面还加着葡萄干，很好吃。
他走了两步，又扭头迟疑地问初锦：“五姐姐，你是要嫁人了？”
他对于婚嫁一事还是懵懂的，只听说今天有个厉害的郡主上门相看五姑娘了，当时心里就不太舒坦，所以故意守在假山那边，他知道如果初锦她们回院子是势必要经过假山那条道的。
但，来了好半天。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把话问出口。
见一个小男孩都来八卦，初锦又好气又笑：“放心吧，就算是要嫁人也不在这一时！”
陶敏君闷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等他出了门，习夏就掀帘子进来。
她刚才来的时候听到初锦正与陶敏君说每日来这里的事情，便不好进来，在外边待了一会儿。
等人走了，她这才进来收拾里屋的东西，想了想，便又迟疑地问初锦：“姑娘对六爷似是不一般……”
初锦便点点头，也不瞒她：“六弟这人聪慧，心里也知好歹，你也知道我和二哥和整个府里都快闹僵了，现在多结交一个堂兄弟不是坏事！”
与陶敏君结交，习夏心底也是愿意的。
二房迟迟生不出嫡子，二爷又被变相地逐出府，如果没有意外，那将来的爵位很可能就落到陶敏君身上了，初锦作为府中不受宠的姑娘与将来的世子交好，那可是一件大大的利事，只是……
她想想自己私下里听来的流言，到底觉得不妥。
“姑娘，那三姑娘与宋姨娘都不是好相与的……”她压低声音劝道：“而且二夫人那边，也有自己的成算……姑娘与六爷交好太打眼了！”
习夏虽说不言不语，但府中的形势她都看在眼里，是个极其聪慧的。
初锦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这些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再说你家姑娘我身份不一般，二房那边想找我的麻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习夏便想到初锦的婚事，脸上也露出笑容：“姑娘说得对，奴婢竟是糊涂了！”
初锦是赐婚，嫁的人又是正三品的骠骑大将军，皇帝的义弟，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二房那些人来巴结姑娘还来不及，又哪会寻姑娘的不是！
“你这不是糊涂，是关心则乱！”周嬷嬷端了食盒进来，笑眯眯地接口道。
“饭做好了，嗯……可真香……”习夏忙笑着与周嬷嬷一起将食盒抬到了里间的桌子上。
周嬷嬷看着收拾了一半的桌子，便道：“六爷走了？”她埋怨地看了初锦一眼：“该让六爷留下来，好歹尝一口热食！”
石榴跟在后面，闻言便道：“嬷嬷你是怕六爷回去没饭吃还是怎么，刚我蒸了两屉子的糕子呢，还做了滚热的莲子汤，够两个他吃了！”
年龄一样大的孩子在一块就会起纠纷。
这话真不假，石榴在向荣阁一向是备受宠爱的，现在那小霸王陶敏君一进院子，就和她吵了几次，小丫头哪里肯让人，只是对方到底是主子，面上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只背地里处处表现着自己的不屑与讨厌。
周嬷嬷瞪了她一眼，但没多少气势。
石榴便吐了吐舌头。
初锦就忙岔开话题，笑着说道：“说起莲子汤我倒是有个事要和石榴说！我瞅着墨菊家里送的莲子不少，石榴，你有空了做些新鲜糕点，我记得有一样小吃叫做水晶莲子，将莲子用水发好，再用竹签捅去莲心，洗净。将冻粉、冰糖、桂花一同入锅，加适量清水煮开，等冰糖、冻粉完全溶解后，倒入莲子煮透入味，再倒在大盘子内，冷却后放在冰块里凝结成冻，取出切片，就可以吃了！颜色既澄清又透明，酥糯香甜，很好吃呢！”
初锦虽不大会做饭，但舌头巧，看的书也多，每次她说出来的吃食让石榴试着做做，都是意外的香甜可口。
这次也不例外，这水晶莲子是后代的一种小吃，这个时代是没有的。
因此，石榴很兴奋地细细问了初锦一些细节，便点头道：“姑娘放心，等明个儿奴婢就做出来让您尝尝！”
周嬷嬷就爱怜地看着初锦：“姑娘长了一张巧嘴，对吃食最上心！”
初锦就学着刚才石榴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周嬷嬷便嗔怪地看她一眼：“都是大姑娘了，还做这幅怪样子！”
她瞅到一旁的炕桌上扔着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认出是白天夏阳郡主给的见面礼，便伸手拿过来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可与三姑娘一样？”
初锦笑道：“我竟是混忘了，没看呢，但肯定和三姐姐的不一样！”
周嬷嬷将东西倒在手心中，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更深：“这是白玉蝉，也是宫造的，看这质地价格，比三姑娘那个要高出不少！”
她很满意地将白玉婵放回初锦手中，自家姑娘是今天的主角，所得到的见面礼自然也该比其他人要好才是。
初锦见那白玉蝉颜色洁白细腻，玉质光滑，皆之那蝉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生动，玉蝉的两个眼珠子却偏偏用了黑色的黑濯石，配着那晶润的白，很好看，也很灵动。
她便有些欢喜地左看右看：“玉蝉的寓意很好，夏阳郡主这礼价值不菲！”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