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安一听说法阵二字，也不知怎的猛然想起白坟岗下那数十根古怪的柱子，不过看到那黑炭正说得直咽唾沫，就不好打断黑炭的话头了，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
那黑炭继续说道：“……渺庄师祖末了还说，云羿老祖演练法阵时会生出一些奇音异语，多能勾动人的奇心，所以传下一部‘慈心咒’，令我们大殿中的弟子平时多多诵读，可以宁神守心……”
于长安瞥了一眼床头上端放的那本经书，心说这么一本薄书能有这等效用？
那黑炭察觉于长安看向床头的书经，就停下口中的话头，说道：“福安师弟，说到这我倒想起来了，福明师弟方才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事？往后你要多多诵读，还是有些用处的。”
一直不作声的福明抱怨道：“师兄，我——我还没来得及跟——跟师弟说呢，你——你就闯进来了。”
黑炭哈哈笑说：“师弟莫怪，师兄就是个急性子。”
于长安却听到了黑炭的一点话中之意，疑问道：“师兄，你可曾听过那所谓的奇音异语？这经书真是有用？”
黑炭嘿嘿一笑，说：“那‘奇音异语’我自然是听过的，不过不怎么象瞌睡虫说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说的好象就跟炒豆子一样，哪有这么大声？至于是不是象渺庄师祖所说的演练法阵时会生出奇音就不好说了，反正我没有听过甚么法阵发出的响动，也没见过。不过，你试想晚上当值本是无聊之极，冷不丁的听到些怪声，哪里有不好奇的？心里就想着去探视一下，那时候专心念点经文驱除心念，无论如何都是有用的。”
于长安点点头说：“师兄说得有理，”转又说，“既然这样，那后面就应该无事了吧？”
黑炭却“哧”的一声冷冷说道：“哪有这般容易？当日事情一出，我们这里其余的师兄弟都抵死不愿意到我们这大殿来了，四位师祖使惯他们的，也就没有再从自己殿里调拨人过来，而是从下宫和外宫调派人来补缺，于是福明和一个叫福盛的师兄就被召了进来。”
于长安缓声说道：“想来这位福盛师兄也是死了吧。”
黑炭冷笑说：“这位福盛师兄俗家姓秦，原本只不过是卫司的一名小厮，会点儿拳脚功夫，别人都说他胆子壮，所以常自称秦大胆儿。那晚正好我和他当值，听到了怪声后，起初还算规矩安分，可是到后来就有些耐不住了，仗着胆大就想一探究竟。我一看就急了，又劝又拉的，结果他反将我推了一交，就径直悄悄去了。我当时一想可能要坏事了，就赶紧去找渺庄师祖他们，可是当师祖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你说这不是自作孽吗？”
于长安问：“这次那渺庄师祖他们又如何说？还是甚么法阵的缘故？”
黑炭冷笑说：“也差不多，不过还多了一条，说是云羿老祖这段时日身体抱恙，因要推演法门而强行运转法阵，失手之下致使秦大胆儿殒命。哼！到如今我也分不清师祖他们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于长安心一沉，默然片刻，才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想着从这里脱身出去？”
黑炭悠悠道：“这谈何容易，进来容易出去难，一旦来到这里就入了宫里的名录，成了这大殿之人，老祖不发话，谁敢让我们出去。况且我们能在这上宫里谋一份差使实在不易，这般出去了岂不可惜？”
于长安问：“难道性命也不顾了么？”
黑炭笑说：“我们都想着只要是寻常小心警觉些，想来是无事的吧。其实在这里除了这桩事情外，还是大有好处的。不仅俸禄比其它地方高出一倍，事情也清闲得很，寻常又没有人管束着，另外最要紧的是按例每隔三日这里的道长必有一人给我们这些弟子开门讲学讲道。要是讲道的是五老中的一人更是了不得，在外头哪有这等机缘？就算是下宫、外宫的道长也是极难得这等机会听五老传道的。几年下来，我们这些弟子中，要是悟性好的未必学不出一身本事，去年还有一个师兄被召入隐月峰呢！在八年前更有一位师兄在西宫秋试时一举夺得魁首，名扬整个西宫，如今也在隐月峰潜修，将来说不得还可入内宗，所以说在这上宫认真学艺也极是难得的。”
于长安略有点好奇的看向二人，却看不出这二人象是怀有什么本事的样子。
黑炭见于长安眼骨碌的看他，就说道：“师弟，你不信？——就说我吧，我在一干师兄弟中算是资质差的，在上头虽然只呆了三年，可是觉得自己颇有些进益。不信我试给你瞧瞧！”
黑炭说着一掌拍向不远处床头的那本“慈心咒”，果然这一掌过去，经书的上面几页纸轻轻的翻卷了过去，黑炭见发掌有功，脸上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于长安见了却是心中暗笑，自打他将那本“抱元三百二十四式”中的前七十二式练得纯熟之后，拳脚使动起来也隐隐有些掌风，他要是也如黑炭一般一掌打去，说不得能将一半的书页都翻卷过去呢！况且再看这黑炭的架势，这一掌与其说是拍过去倒不如说是扇过去，书页翻卷过去也不知道是掌力催动还扇动风起的缘故。看来这上宫所传也不过是些微末本领，自己是不能认真的。当然于长安只是心中暗笑罢了，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半点。
于长安假意赞赏了两句，那黑炭更是得意，一付颇为受用的样子。于长安问：“师兄，方才听你说起甚么秋试的，我却怎么没有听说过。”
黑炭解说道：“你只来了多久？没听说过倒也不奇怪，况且如今离秋试还有段日子呢。按惯例宫里有五年一春试，一年一秋试之盛事。秋试只是宫中的凡俗弟子之间的比试，每到秋深时分，宫里就会拿出彩头来让一众弟子相互较艺。这秋试有文比和武比之分，不过寻常谁去理会什么文比？作文论道的实在无趣得很，哪里比得上武比？实是精彩万分的。到了那一日华缘台那里人山人海的，隐月峰的弟子都出来了，宫里的人也都去了大半，热闹得很，”说到这一节，黑炭说得津津有味的，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至于春试呢，却是可惜了的，因为那可都是道长真人的比试，比拼的可是法力神通，我们就无缘可见了。”
于长安问：“噢？难道他们比试都是不让人瞧的吗？”
黑炭说道：“这倒不是，而是那地方我们这些人都去不得？”
于长安心中暗暗猜测，有意无意的乱猜道：“难道是后山那头？”
出人意料的是黑炭一口就认了下来“不错。”
于长安趁势问道：“师兄，我自打来到这里后一直奇怪，这后山到底是什么去处？”
黑炭反问道：“师弟，你可知道月华宗？”
于长安摇头说：“未曾听过。”
黑炭又问：“那你可曾听过‘三清立道’的故事？”
于长安又摇了摇头。
黑炭说道：“看来你是外乡人，因为宫里家生的多少会听过这个故事。”
于长安也不隐瞒，说道：“我确是外乡的，因一些缘故才在这里谋了个差事。”
黑炭点了点头，说道：“这宫里有不少人都是外乡人，他们刚来时大多都不知道三宗，只知道上清道宫，在里头呆久了，慢慢才会知道些。不象我们是宫里家生的，自小就会听家里的老人说起这个故事，流传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千年了。”
于长安说道：“师兄，你且先说说这‘三清立道’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黑炭见于长安有些心急，就笑说：“相传在上万年前，这一方土地还是一片蛮邪之地，妖兽奔走、鬼魅横行，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后来凭空出现了三位真人仙师，他们花了数十载的时间横扫六合、靖廓八荒，将那些鬼魅妖邪尽数诛灭殆尽，至此天地清宁。这三位真人仙师功成后，就将自己的道法传了下来，因为这三位真人仙师的法号之中都有一个清字，所以就叫三清立道。传下道法后这三位真人仙师一朝不见，从此就不知所踪了。他们的门人弟子因是在三山受的道，为了纪念这三位真人仙师，故尔就在这三山处各自创立下宗派来，东边的天昀山立的是正阳宗，西边的月华山立的是月华宗，北边的玉昆山立的则是衡元宗，因此有了三宗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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