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客本就是个有些侠义心肠的人,见山匪劫杀过往的商旅百姓,他自己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在他想来那些山匪虽然人多势众,可也不过是些粗人莽汉,本领大都稀松平常得很,再者近一个月来自己的武艺颇有些精进,也正想试试手,于是便上前动起手来。这一动手起初还算顺遂,接连杀了十数人,除开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略有点本事外,其余人众的本事都粗疏得很,哪里抵挡得住他?那些下山劫道的只是山上的一小股匪徒,不过四十来人,见势头不对,头脑又死了,顿时一哄而散,纷纷逃回山上。也是那江湖客该有一劫,他杀得正兴起如何肯轻易放过,竟一路追杀了上去。谁知道这白虎山上的匪徒甚众,竟聚集了三四百人,内中的几个匪头子身手不错,特别是新立的一个匪首武功更是高得出奇。最后江湖客被打了个半死,要不是他机灵警觉逃得快,便活活的葬身在上头了。江湖客逃得性命后,修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过来,一想起当日的情形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与那匪首相比相距甚远,且那匪首的手段大不寻常。江湖客好奇之下便打听那匪首的来历,这一打听才知道那匪首竟然是江湖上一名门大派的弟子,因犯了事被逐出了师门,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在白虎山落草为寇了。江湖客了解清楚后一思量,便寻上那名门大派去想要讨个公道。谁知去到那名门大派后却被告之那匪首早已被逐出门派,所行之事与该派一概无涉,轻轻巧巧的推脱了个一干二净。江湖客大怒,便闹将起来,不闹还好,这一闹下来那名门大派如何将其放在眼里,反而狠狠的将其折辱了一通并赶下山去。江湖客被逐下山后,越想越是觉得愤懑,干脆寻了个僻静的去处静心勤练武艺,以图有一日可以报仇雪耻。他细细揣摩若是单练昌泯子留给他的‘习武精要’,最多本事也不过和那匪首相当,难以报得此仇,更遑论如何能从那名门大派那里一雪前耻。于是几番犹豫之下便将昌泯子的警语和嘱托都抛却脑后,一心修练起包裹中的功法经卷来。岁月飞快如梭,待他觉得略有小成时,却不知已是不知不觉里过了十年……”
于长安不由接口惊道:“什么?竟然用了十年时间!”
方拾儿看着于长安大为吃惊的样子,心一动,遂停下了叙述,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世间的任何一门功法,无论是一招一式还是一物一器,若想有所成就,无一不是专注于内,勤勉修炼得来的。纵使你天纵之才也是枉然,若不专心习学,自然也就不会精通,反倒是辜负了上天对你的眷顾垂青。寻常功法如此,更不论那等玄妙精深的功法,花上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并不奇怪,就算用尽一生仍是尺寸难进也是寻常事。所以将来你不论读书习武,若要想学成本领,万不可玩忽懈怠,应专心勤勉才好。”
于长安明白方拾儿话中点拨之意,称谢道:“拾儿哥说的是,长安明白了。”
方拾儿见于长安心思通透一点即明,不由点了点头,继续道:“江湖客暗思自己的本事再不济,大体也可以稳压那匪首一头,便跑去白虎山寻仇。谁知道他一去到白虎山便觉得情形大为不对,远远望去但见关卡森严、剑戟林立的,势力比以前大了何止一倍。他虽然不惧,可是却也不敢莽撞,就到附近打听了一下,结果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原来这白虎山的山匪这十年来发展得颇为兴旺,不断的招兵买马,竟已成了啸聚有五千余匪众的大寨,内中还招揽了十数名江湖高手,不仅劫掠过往行商,还敢攻打附近的市镇城池,官府屡次派兵剿除,竟被连败数次,一时拿它没有办法,已稳稳成了附近的一大势力,大有与官府分庭抗礼之势。江湖客打听回来后寻思良久,知道自己如今断然没有力敌千人的本事,若是偷袭暗算或许可以报仇,可是如此这般的话实在不显自己本事,就算杀了那匪首也出不了胸中的那口闷气,还不如待自己本事强上一些,再堂堂正正的杀上去方可解气,这么一想于是干脆又回到山中勤勉修习起功法来。这一练又过了十一年……”
于长安听到这早已没了先前的惊讶,心中却是想道:这习学武功怎么动不动就十来年?实在是无趣得很。自己若不是因为身体羸弱的缘故,还是不练那甚么‘抱元三百二十四式’的好。
“……江湖客一上到白虎山就傻了眼,一路上别说遇到关卡,就连一个山匪也未曾撞见,到处是荒草野蔓、断壁残垣。江湖客好生诧异,就到山下打听。打听后才知道白虎山上的山匪早在六年前就被官府的大军剿灭掉了,山上的匪徒死的死、逃的逃,至于那匪首当年也被擒拿住,解送往京城枭首示众了。江湖客听罢郁闷之极,自己苦心孤诣的苦修二十一年最后竟落得这般结局,愤懑之下就将心中的怒火烧向了那名门大派,谁知道一去到那名门大派那里,又是心中骤冷,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一查之下才知道十年前这名门大派因门下管教不严,犯了众怒,被几家大派合力围攻,死伤甚众,早在江湖中除名了……”
于长安听到这一时无语了,那江湖客这一番遭遇自己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该是同情?该是惋惜?或又都不是?那又是什么?而且他所行之事也难言对错,这般的结果或许是因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在里头吧。
“……他意兴阑珊之余随手翻起功法文卷,这才猛然想起当年昌泯子的临终嘱托,心中大是懊恼之极。忙整理好东西后匆匆赶往风息崖。一个月后他终于去到了风息崖,可是二十余年过去了哪里还会有人?他在崖上呆了半年并不见有一人出现,只是半年后闲逛时偶然在一面崖壁上发现了两句用指力刻在石壁上的诗句,记得那诗句中题的是‘赧(nan)山镜湖月,皎皎引人归’,下首还题有一个‘泓’字。他当时立即就猜想这句诗乃是那个叫昌泓子的人留下的,且依据诗中之意那昌泓子应是去了这个叫甚么‘赧山镜湖’的地方。他解透了这一点立时大喜,第二日就下了风息崖,开始四处寻访起诗中所说的地方来。可惜数年过去了,纵使他游走于东西南北之间,却也不曾打听到那‘赧山镜湖’到底在哪里。此时他年岁渐老,越发的悔恨起来,只觉得极是对不住昌泯子的一番嘱托,只是这般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后他终于想了一个计策,干脆建了一个门派,就叫做‘十方门’,期望能引出真正的‘十方门’弟子。以他的本事当时在江湖上罕有敌手,倒也不惧‘十方门’的人找上门来,其后他又接连收了四个弟子,这四个弟子都是些孤苦之人……”
于长安原本就听过方拾儿和老道、以及老道和囚禁在地道中的老者的对话,听到这已隐隐猜测得出这四个弟子都是谁了,后面的事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想来方拾儿所托之事必定和那包裹有关,唯一让他心中大为疑惑的是,这拾儿哥看上去实在伤得不轻,可为何还强打着精神讲了大半日他们祖师苏澹的事,只喋喋不休的也不见半点生动有趣,似乎只为说清此事的原由,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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