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走了,白芍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
景竹苑空了下来,犬灵一大早就跑进大厅一阵大闹,砸了桌椅,小疯子一样朝着白芍嘶吼,或许他是以为是她把公孙无赶走了。
犬灵的身高抽高了许多,虽然依旧其貌不扬,不能人语,但是已经越发的懂得人的心思了。有时候白芍常常会看见他偷偷一个人去长喜的坟前,有时候摆上两个苹果,有时候摆上一束鲜花。
犬灵对人有很深的防备心,这山庄里除了公孙无他最喜欢的就是沐风。
当然,偶尔也会在玄思繆的院子出现。
显然他对白芍没什么好感,有时看见了,便远远的躲开。
犬灵生活不能自理,又有伤人的前科,原来给他准备的新房一直没有占用,长喜死后他就赖在公孙无的景竹苑不出来,现在公孙无走了,沐风便把他弄到自己的院子。
白芍知道沐风把犬灵弄过去,是因为不想洛阳有事没事就往那跑。洛阳是天家的公主,身份高贵,最是看不惯的就是犬灵,而犬灵也讨厌洛阳。
过完中秋,天气转凉,昨个夜里白芍在院子里坐了一夜,早晨起来人就感冒了,喉咙疼,头疼,浑身都难受。
温如水来了说是要把温如玉的人头带走,沐风不允,温如水就赖着不走了。
其实那人头已经开始腐烂了,原本白皙俊逸的脸也看不出往日风华,两个空洞的眼眶里蛆虫来回转进转出的。
温如水的眼睛红红的,看到白芍的时候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也眼眶通红,整个人病怏怏的躺在软榻上。
“你怎么了?”温如水小心翼翼的问。
白芍嗓子疼得想杀人,懒得理会他,抓起一旁的枇杷露狠狠喝了一口,嗓子眼才不那么难受。
“感冒了。”
温如水听的云里雾里,一脸的迷蒙。
白芍瘪了瘪嘴,想起这里可不是现代,便又道,“风寒。对了,温如玉的尸体找到了么?”
温如水摇摇头,“我昨日把你分析的跟大人说了,仵作又仔细验看了尸体,果然,那人不是我哥,我哥的右脚大母脚趾和二拇脚趾之间有一小块胎记,这还是小时候我和我哥玩的时候发现的,县衙的那具尸体脚上可没有。”虽然如此,他还是万般沮丧,就算没有被分尸,但到底是头颈分家,死了都没能落得个全尸。
白芍懒洋洋的不想说话,案子发展到现在,虽然赵林的死已经有个大概的疑凶了,相信也可以很快落网,可是温如玉的死和龙门客栈的灭门案的所有线索在温如水这里几乎全部断掉了。
原本她还以为去买玉佩的就是凶手,没想到会是温如水。
“对了,你可见过送你哥那个小木人的女人?”
温如水摇头,“没见过,我哥只说是个老友送的,对他来说很珍贵,我以前在他房里看见你的画像,一直以为是你送给他的。”
“是么?”白芍失望的敛眉,伸手从怀里拿出手帕包裹着的小木人在手里把玩。
“怎么在你这里?”温如水惊呼,白芍扬眉看他,“从吴根手里找到的。”
温如水不说话,似乎对吴根很不满。
也是,放在现代,吴根已经可以构成渎职罪了。
白芍不喜欢吴根,当然,她觉得温如水也有些古怪。面对温如玉的死他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即便是昨天在山庄里大喊大叫也稍显有些刻意,那么,会不会有可能他就是凶手呢?可沐风说了,温如水是没有武功的人,要想杀温如玉容易么?他又为什么要杀温如玉?
胡思乱想的时候,玄思繆从外面进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见到温如水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随后视线落在白芍苍白的脸上。
白芍说不出见到他时的心情,总之心里有些发酸,眼眶发热,好像生病的人都有些多愁善感,可这个男人是不允许别人靠近他的心的。
她扭头别开视线,尽量把注意力都放在温如水的身上,“下午,我想去看看温如玉的房间可以么?”
温如水感觉到玄思繆扫过来的视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白芍的距离,“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他狐疑的看着白芍。
“什么?”
“你与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书房里为何会有你的画像?还有,你为什么要查杀死我哥的凶手?大人说,你是宫里的郡主。”温如水一口气把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
原来这书生也有脑子。
“我与他?你觉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关系?”这话完全是说个一旁的玄思繆听的,而她也果然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冷冽,心中小小的鄙夷自己一把,又不是小孩子,竟然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温如水的脸红了,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脸色很不自在,“可是,你不是?他瞄了眼身后的玄思繆。”
“待夫么?”白芍一笑,嗓子眼发疼,却还是勉强说道,“可真心相对的未必就是留在身边的。”
温如水不懂。
白芍也不说破,见玄思繆脸色越来越黑,才扭头问道,“呦,是玄公子啊!两日不见,人还真是越发的妖艳了。”说着,目光冷冽的扫了一眼他袖口微微渗出的血渍,心口微微抽疼,却又无可奈何,有些时候有些事,实在不是她能搅合的。
秘密这东西往往伴随着危险。
玄思繆的嘴唇抿的死紧,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出去。”
白芍心里一凉,驴脾气上来,真的站起身欲走。
“我说你。”玄思繆恶狠狠的瞪着温如水。
温如水还没见过这么美又冷冽的男子,不自在的看了一眼白芍。
“我说出去。”玄思繆声音里含了几百把刀子一样,齐刷刷朝温如水砍过去。
大概是这公子大脑太过迟钝,还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芍。
白芍心里有气,朝着玄思繆大吼,“玄思繆,你适可而止,这还是我的地方,你凭什么赶我的客人。”
“你的地方?”玄思繆诡异一笑,“看来娘子是忘了些事,需不需要为夫的提醒你一下?”他突然倾身靠近她,殷红的薄唇刷过她的耳际。
“啪!”
这是白芍第一次打他,却也没有丝毫后悔,即便他的大手已经狠狠的扣住她的脖子,强大的力道让她难以呼吸,但她还是不想示弱的死死的看着他。
她怕他么?
她为什么怕?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方?也总好过在这里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强吧!
玄思繆凶残的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唇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娘子,你知道,只要我稍稍一用力,你美丽的小脖子马上就会断掉的。”
白芍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的狠劲呢?”玄思繆缩进了五指,白芍本就苍白的脸上已经一片青紫,而他只是冷眼看着。
第一次,白芍觉得自己看清了玄思繆的心。
那是一颗磐石一样的心,只要他想,他可以杀了或是毁了任何人,包括她。
现在就要死了么?死在她曾经动心过的男人手里啊!
白芍拼命扯出个苦笑,缓缓的闭上眼,她不想看,就算死了,她也不想看到玄思繆那张脸。
玄思繆有些愕然的看着白芍缓缓闭上的眼睛,心底说不出的烦躁,掐住她脖子的手猛地将她摔开,白芍单薄的身体摔出去直直撞在墙上弹起又落下。
“啊!”
猛地咳出一口血,白芍虚软的倒在地上,胸腔里的那颗心好似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微微眯起眼,看见玄思繆提着温如水的领子将他扔出去,转过身又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袖口渗出的血滴在她脸上,温温热热的。
“娘子。”他的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冰凉的手掌拖着她的脸,拇指抹掉她嘴角的血渍。
“不乖的姑娘啊!”他轻轻叹息着,伸出双臂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起来放在软塌上,自己跟着躺在她身边,大手一遍一遍抚摸她滚烫的脸颊,“你是第一个打我的女人。”
白芍别开眼,他却执意的搬过她的头与他四目相对,薄唇里喷出的气息打在她脸上。
“怎么?因为我打了你,你要杀了我是么?”白芍咬牙问道,目光不再逃避的直勾勾望着他。
玄思繆眼神闪烁了一下,刚刚的一瞬间他确实升起了杀心,可当他看见她绝望的闭起眼睛的时候,他莫名的感到心慌,感到害怕,那一刻,他好像看见她正一点点变得透明,好像他一撒手,她就会消失一样,而只是那么想着,心口就抵挡不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窒息感。
“你想多了。”他温柔的拢了拢她的发丝,袖子里的血弄了她一脸,脸色也越加的惨白。
有时候白芍觉得玄思繆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他既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爱上他,又总是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让她无法抽身。
她不懂,眼神迷茫的看着他,直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最终沉沉的砸在她怀里。
“玄思繆!玄思繆!”她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玄思繆,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玄思繆大红的绯衣上血迹斑斑,将她鹅黄的衬裙染的血红。
“玄思繆,你醒醒!”
“玄思繆!来人,救命,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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