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凑过来问我:“你什么时候搞定这个性冷淡的?”
我说:“你们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
上课铃一打响,大家收起笑声,小舞坐下,不再理我。开学快一个月了,两个礼拜前,那天的课间操时间我蹲在厕所里叹息着抽闷烟,旁边隔间一哥们问我还有烟吗,当时我十分惊讶,能在这里上厕所的不是重点班的同学就是老师,这个声音使我感到熟悉,但想不起来。我把烟从隔板下面的缝隙递过去,他点着了嘶嘶吸了一口,这时我刚好挤出积存两天的粪便,爽得直呼气。
他说:“卫山,你是怎么进重点班的?”
我问:“你是谁?”
他说:“有没有搞错,我是你同桌。”
我说:“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他说:“再给我一根。”我又递了一根过去。
我问:“你也抽烟啊?”
他说:“这不压力大嘛。”
我问:“你叫什么来着?”
他说:“我叫高小舞。”
我问:“你没上课间操,不怕出事啊?”
他说:“你不也没上么。”
我说:“我压根就没上过。”
他问:“所以我纳闷他们怎么不找你麻烦。”
我说:“我不能告诉你我上面有人。”
他说:“不用你说,能进重点班的上面都有人。”
我说:“有成绩才能进重点班,上面有人的哪个有成绩。”
他说:“是啊,你就没有。”
我说:“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他说:“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说:“那你还真够傻的。”
他哈哈笑出声,然后放了两个屁,还问我拉完了没有。
我说:“我到这儿的目的不是排泄,是来缓解压力的。”
他说:“那岂不是和我一样。”
我说:“不一样,你脱裤子放屁,我脱裤子拉屎。”
他说:“你真恶心。”
我说:“今天才知道你比我还恶心。”
他说:“这是住宿生的通病,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那个客气劲儿,等熟识了,哼。”
我问:“你哼什么?”
他说:“我拉出来了。”
我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臭气将我包围。我捂住鼻子说:“你丫杀伤力太强大了。”
他说:“还好吧,你慢慢会喜欢的。”
我大惊:“你说什么?”
他说:“说错了,是慢慢会习惯的。”
这段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和同学们一样的三点一线,放学了去食堂吃饭,吃完了回宿舍睡觉,睡醒了去食堂吃饭,然后回教室早读。我和高小舞从厕所出来的一刻起,情况变得让我无法接受,譬如原来我的舍友们,高小舞居然是属于最正常的那个。而且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宿舍八个人,是班里排名的倒数前八。
自打和高小舞关系密切起,我渐渐融入群体,大家的本性逐渐显露,好比挑破初夜这层膜,各自的矜持变得一文不值。我们宿舍的八个人,除了每晚抱着课本入睡的李宇仲,包括我在内的七个人都在重点班里苟延残喘。他每天摆出一副家破人亡的落寞表情,和我们说不上几句话,像鹤群里的一只鸡,时间一长,沉溺在书海里无力自拔。他的生活枯燥无味,除了读书做作业就是吃饭睡觉,连厕所都很少上,有一次他快熄灯了才回来,破门而入冲进厕所里,传出一阵恶劣的稀里哗啦的声音,然后冲了七八次水,看来厕所堵得很艰难。他出来后带出一股恶臭,我们纷纷用被子捂住头,他看见屋里躺着七具直挺死尸模样的东西,意识到什么,又回头关门,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小舞问他:“拉了?”
他说:“嗯啊。”
小舞问:“多少天了?”
他扭头不说话,熄灯爬上床后才说:“一个礼拜了。”
我是第一次遇到可以一个礼拜不拉屎的人,我的这一想法得到同僚们的认可,因此我们觉得他是鸡群里的那只鹤。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喷射唾沫腥子,它们速度飞快地溅在我的桌上,打湿我的试卷。我突然想起了我写的作文。我觉得那是一篇零分作文。我的试卷上红笔打着八十九的分数,我以为满分是一百,就瞄了一眼高小舞的试卷,他的是一百零一分。这时语文老师说,这次的考试,和我预想的一样,平均分一百二十五,在十八个班中排第一,但是和第二只差了三分,因为几个拖了后腿。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高小舞。大家都看着老师,只有我在低头,我翻到后面的大作文,看见右上角做了红笔的批注:与应试背道而驰的滑稽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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