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心惊胆颤地奔跑着,又看看星遥的脸,这时候星遥已经睚眦尽裂,那张清纯的脸如今被愤怒染成了青灰。
逃亡的尽头,是高耸入云的大殿观星台边阑,这里如临深渊,视野所能穷尽的只有苍茫的城市,和城市之上的雨点。
云桑和星遥就站在边缘,当他们回首的时候,电闪雷鸣,风声呼啸,几欲将他们逼得失足落空。
雨幕里定格了一个画面,那个恍如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黑色铠甲已经到来,乌黑的钩镰闪着森寒的光。
云桑握紧星遥的手指,恐惧在心底越染越大,这时,她说话了,语气里有种极尽控制的、疏离的淡然:“星遥,星遥,你先走,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啊!”
云桑拿出了飞驮罗盘,星遥知道,那是曾经母亲送给云桑的一个飞行装置,它能载动一个小孩飞行,可是载不动两个,如今云桑把他给自己,星遥只是遥着头,即使脑中一片混乱,但他知道,即使要逃也必须两个人一起。
“我和母亲一样。。。。。。。” 云桑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由颤抖变成了飘渺的温柔:“记住了,要把一切都忘记,我们只希望你活着”。
“不,一起,云桑,一起”,他祈求一样地拽着她,不住地摇着头。
“呲”
星遥看见钩镰穿透了云桑的身体,她的一双眼变得和那时的母亲一样,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当钩镰拔出的时候,飞驮罗盘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云桑并随他一起坠落,灵魂拖着长长的光点逐渐消逝,星遥伸出手,却只触摸到一片虚空,让他感到惊骇的空寒,他赫然抬眼,用怨毒的目光看向最上方,那里黑云压境,地卷循风,黑甲站在崩裂的空气里,挺立如山,欲是要将天地重塑。
从飞云楼阁下坠的时空里,他阅览人生翻天覆地的初始,一生中最亲的两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相继死去 ,那黑色铠甲和邪恶的钩镰使他当年还未涉世的一颗心迅速沉沦。
当年他可以安然着陆,可飞驮罗盘被撞成了碎片,如今他携带着它,可飞驮罗盘的残骸却宛若断裂的希望,回想三年的亡旅生涯,只感飘渺的命运从来都不曾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可怜虫,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自己,只会用亲人的生命成全自己的苟延残喘,此后只剩下了空虚和逃亡,而此时此刻,终于无处可以安居,无处可以可以逃遁,他闭上眼,等待着这迟来的制裁。
浴孽池中,轰然坠落的身体,掀起了巨大波澜。
身体,一丝一丝的绞痛,意识,一点一点地流失。
“ 明明是最接近螺旋的人,却试图以常人的心境拟态常人向往的和平,有些伤是可以复原,可有些永远也不能随岁月淡化”。
寒潭里,无风听到了一个声音,他艰涩地睁开眼,于是,他的视野里刻画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知道那不是希望,因为就是拜她所赐,自己忆起了最痛苦的记忆,落入了这冰冷窒息的深渊。她站在水面上看着自己,隔着水幕,无风看不清她的脸,但可以看到她空虚的身体渐渐变成了实质的模样,梦幻般的白色发丝在盈动,形成了动态的飞扬。
“血腥,悲愤,仇恨,这些伤是不可能、也不可以忘记的”,这个天赋般声音如一践心语,响彻在他的脑海,不断提醒、警告着他虚弱的身心。
她的指尖,一滴鲜血在跳动,不断的,不断的。。。。。
“嘀嗒”
血珠融入水面,随着水波荡漾开去,无风看到她的身影逐渐模糊,似遥远国度里离去的神驰,留下了最后一句预示:“将意识放逐于这个世道的外侧,在那里你将找到发泄的途径,铭记、再生,经历了时间跨度后,汝必将归来,让这日月星辰浑无颜色”。
水心,鲜红色在源源不断地扩散蔓延,似乎诺大的水域都没有稀释它的力量,在一瞬间,血水投影出了神州大地的轮廓,无尽的邪火吞噬了万物,残刀照出火中的无数僯祭黑甲,它们行走在焦土上,踏着那些炼狱中的尸体。。。。。。
冉冉岁月,置身其中,他对这样的肃清与杀戮深恶痛绝,在末日的渲染中,在意识归于沉寂的前一刻,活下去这个坚定残酷的信念打破了死亡的牢笼,他双目一凛,赫然伸出手,接住了一只伸下水面的手臂。
醉舞站在浴孽池的水面上,一把将无风拉了上来,脱离了那个漆黑冰寒之处,抱着他走回岸边。
少顷,飞云阁上的所有人都赶下来了,看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无风,他们惊愕地发现他变了,不止脸上刺目的伤痕消失无踪,就连原先的体无完肤这会也变得像新生的婴儿,用浴水重生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
铃大加赞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水中,竟然没有死人,她蹭到他头部问:“小人,你脸上的伤怎么不见了?”
无风面无表情地伸指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将目光定在浴孽池中,池水一如往昔,在夜色里荡漾着美丽的星辉,心中又黯然神伤,这些伤复原了,可另一些永远也愈合不了。
“无风,你感觉怎么样?”流颜神色担忧地望着他的同伴。
可无风似乎没有回答他,只用冷凝的语调说了这样一句话:“流颜,我要舍弃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去尝试另一些东西”。
他的声音是僵硬的,仿佛那个声音不是从他体内发出的,流颜怔忪不定地点了点头,无风到底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抉择,这是值得让他欣慰的地方,可是,自己该何去何从呢,他不得不慎重思考这个问题。
坐在池边的 醉舞目光如炬,面露若有若无的担忧,他窥探到了无风脑海里的那个虚影,可再想望下看却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的部分蛊惑了人心,使无风的变化处于潜移默化当中,他昨日那沧桑胆怯的眼神当下正渐渐冰冷沉黯,如夜凉的气息越来越浓地笼罩下来。当醉舞的视觉定在池中那株瑶莲上的时候,他发现莲座上的五瓣莲花如今只剩下了一瓣,是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让其余四瓣化成了虚无,回到疏离之后,他定当调查出那类上古生物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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