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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畫 (8)忆遥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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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是浩瀚星辰,光芒万里,也会枯竭暗淡,犹如世间的生离死别,来来去去,伸出手,触摸到的,只是一片虚空。

    无风又沉默了下来,他对那个叫醉舞的男人再一次另眼相看了,一个来自疏璃的男人,有着神秘的能力,这不禁让他遐想到另一个世界里的诸多神秘色彩,那里有没有战乱,有没有平静的生活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贪心的,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就依赖上了今天这样如此单纯的生活,好像一切纷扰都在骤然间消失了,这样平静的日子是他三年来再也没有过的,两天后他将要恢复以前的生存方式,这无疑是上天让他来到天堂,又残酷地将他打回地狱。可是,那个醉舞好像给了他另一个选择,若按他的指示去往另一个世界,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总归是一个选择,他总忍不住想要走入这样的诱惑,即便是个圈套。

    “据说,那里是被吟唱为最接近光明的领域,是远古神话时代的遗址,是我最梦想去的地方”,铃仰望东方,悻悻地说着,满脸无限的神往,“一起去好吗?”,她突然这样问,对她来说,如果一路上有个同样大小的小人陪同,那该是怎样有趣的事情。

    神殿遗址、光明领域,这些字眼,让无风不禁与极乐世界联系到了一起,假如不久之前他对疏璃的遐想是一阵悸动,那这下铃的建议则变成了一种黑夜里魅人的蛊惑。

    “哼!你又不说话了”,铃杵着下巴,静静地斜视着他,黑夜里,他苍白的样子显得更加透明了,仿佛只要她一碰触,就会发现那个人不是真的,下一刻,她又想到这外面的人真够麻烦的,连名字都要取两个,她便问:“无风,星遥,你有两个名字,那我该叫哪一个呢?”

    回应她的是流颜的那句话,名字不过是一种无趣的形式而已,记住他的长相,反倒比记住他的名字来得有意义些,但他又加上了自己的一句话,“无风,我习惯了这个名字,无所寄,无所拖,你就这样叫吧!”

    “无风?无风!好,那我以后就这样唤你了,无风,我叫铃,铃铛的铃”,琢磨了对方的名字后,她又慎重地交代了自己的名字,摇了摇手腕上的赤铃,一举一动颇有重新认识一下的意思。

    无风转过头,她那样一双如同粹取了火焰的精华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如同漫漫黑夜里两颗最璀璨的星辰,让他有些惊艳了。

    经年瀑流在静静地倾斜,百丈以下的欲孽池中,水花还在持续不断,无数的萤火虫围绕着瑤莲,照得周围一片光亮,从黑暗中越过的夜鸟惊吓到了它们,它们一哄而散,转眼便没了踪影。

    这时候,又有一颗暗淡星辰陨落了,化作从天而降的彩带,将宁静的山谷从寂寥中唤醒。

    “看!”飞云楼阁瓦上的铃穆然一惊,指着百丈以下的彩色光圈叫到,“那是。。。。。。瑶莲!!!没错,是瑶莲,它发光了,快看,它正在发光”。

    无风定了定视野,果然,那朵黑色莲骨绽放成的莲花,又演绎着那抹最奇幻的色彩,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祥光,凝聚成了一粒粒实状的光点,竞相游动起来,无风和铃清楚地看到了,它们正朝着半山腰的飞云楼阁踊跃上来,不久便云集到了无风的身前,凭凑成了一个虚空少女的形骸,似有了视觉般与无风对望着。

    无风愣在那里,惊讶的神色越来越盛,却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铃更是险些惊呼出声,待恢复神色问道:“瑶莲,难道变成这个样子了!无风,你认识她么?”

    无风凝眉思索了片刻, 回答:“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她”。

    铃看着虚影飘荡在无风身边不肯离去,自觉蹊跷,便蹑手蹑脚地去触摸,可虚影却像受到了惊吓而立马飘开,不久又回到了无风对面,她抓抓脑袋,似想到了什么,轻声说:“我在想,她会不会想要告诉你些什么?可是又不能说话!”

    无风的目光中大有疑问之色,似乎在问虚影:“是这样么?”

    奇迹发生了,虚影竟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

    他迟疑了片刻,也默契地伸手去接,霎时之间,无风全身痉挛起来,脑中似受了闪电的一击,眼中瞧出来的一片白茫茫,耳中听到了无数杂乱的声音,铃却半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呼!”

    一阵天旋地转,无风被一股力道牵扯住,将他从风云楼阁的瓦上拽到了空中。铃发现事情有些不妙,立马高声喧哗:“救命啊,醉舞,老头,小人要掉下去啦!”

    无风陨落的身影,划破了凌厉的空气,深邃的下空像是通往暗无光日的地狱,他徒劳地伸着手, 又触摸到了生命里几近相同的绝望与恐惧,就在这时,虚影随他并排下坠了,一直直视着他。

    “你是谁?”绝望的无风苍白地问出了这句话,残破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即使在粉身碎骨之前,他也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遥儿”

    无风的耳畔,轰然间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温和而又亲切的声音,无比清晰的,是他最为熟悉的,也是他最为想念的,却在这时,有如晴天霹雳一样响在他的耳边,惊得无风又一阵痉挛。

    “母亲!!!”

    他看得真真切切,虚影幻化成了母亲的模样,那张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面孔,他张开上臂,想要像以前一样依偎在母亲怀里,可下一刻,母亲又幻化成了另一个人。

    “是。。。。。。云桑!”

    生命中最熟悉的两个人相继出现在他眼前,零散的记忆碎片赫然聚集在了一起,他明白过来了,之前眼中白茫茫的画面,耳中无数杂乱的声音,竟是四岁里一段幽深绵长的记忆,虽然后来被时光模糊了太多,可这一刻,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属于他的,还有别人的画面,被倒退的时光一一回放。

    杀戮。

    "生命的诞生,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整个暗黑的城市,被浓浓的雨雾笼罩着。

    杀戮污染着子夜草,土地上都是死亡,祭祀的火焰燃烧,如同印在天空炙热的烙印。

    "雨夜里翻飞的扉页"

    "黑色浪涛的旋律"

    "不曾寻见悲伤的眼泪"

    "连接着宿命的丝线"

    "世界离终结的时候已不远"

    万物聆听着祭司的教诲,祭司仿佛与魔鬼产生了共鸣,那些悲痛低吼的厌世音符,宛若一个故事,跳动到了黑色的雨幕里,

    城市中心有着最巍峨的建筑,四岁的星遥独自走在白色穹顶遮盖的大殿里,四面,静寂的子夜草散发着有幽香的气味,萤火扑哧着翅膀,掩映在石柱间的枝头上。

    一个人影,手持一柄刺目钩镰正在渐渐靠近,他身披黑暗铠甲,恶魔一样恐怖的面具遮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冰冷地面上,星遥小小的步伐很是缓慢。

    雨夜里,风铃在摆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

    片刻后,黑影绕过了长廊,不断接近。

    星遥停止了前行,仰头歇息着。

    呛!白色大堂中央,母亲正在整理着地上的星辰皮卷。

    嘭!嘭!嘭!推门声持续传来,云桑惊恐的叫声也随之传来。

    "母亲,祭司预示,前所未有的危险降临了,快,快点离开”,她踉跄了一阵,终于把话说完。

    母亲清晰地听到了,没有多加思索,拉过云桑的小手就往云桑来的方向跑去,"遥儿,快点找到遥儿"。

    云桑感受得到,母亲的动作和她的语调一样在瑟瑟发抖。

    黑甲走进一道白色石门,迈着铿锵的步子,朝着星遥的身后逼近。

    星遥眨了下眼,缓慢地转过身。

    母亲和云桑朝着走廊的尽头冲去,她们要抢在危险降临前找到星遥,猛地转折后,黑甲和她们正面相遇了,而星遥站在他们之间,天真无邪的双眸,正面无表情地仰视着那张恐怖的面具,当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后,便颤了颤双瞳,眸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影。

    呲!尖锐古怪的钩镰划破了空气,高高逗留在空中,接着急速下坠。

    在这紧要关头,母亲没有流露出半分迟疑,迅速掠到星遥身后拽过了他,母亲用自己的脊背铸成了一道守护孩子的壁垒。

    "母亲!"

    听到脆弱的破体声响后,星遥喃喃了一声,感受到了来自母亲身上的温暖,胸口突兀出的冰凉金属,还有汩汩流下的暖流。

    "不要看",母亲捧住了他欲低下的脸,"遥儿。。。。。。。遥儿。。。。。。"。

    星遥凝视着母亲的眼睛,他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和悲伤,他从未见过的异样神色,这让他愈发害怕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将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恍若沉溺无法摆脱的噩梦里。

    呆立在后的云桑苍白了脸色,她的睫毛痛苦地颤抖着,看着地面逐渐扩大的鲜红,如一朵妖靥绽放的花,渲染着她恍惚的心神。

    "快,云桑,快带遥儿离开",母亲的目光逐渐涣散,面容异常虚弱,一丝血色也没有,仿佛一吹就会消散的虚无。

    恶魔的钩镰从母亲穿胸的身体里拔出了,发出的声音就像生命碎成了一片。

    钩镰入体,是死,拔出钩镰,则魂飞魄散。

    星遥的害怕转为了惊惶,当看见母亲嘴角溢出的一丝血液时,他眼底的惊惶崩溃了,那种曾经因为亲情洋溢的快乐瞬间被那丝血液染成了痛苦和哀嚎。

    "不"。

    星遥终于使劲了全身力气,叫喊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字眼。

    突然,自己的身体被人硬生生地拉开,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一转眼,云桑的泪水滑落到空气中,使尽全身力气拉着他逃开,当星遥回头的那一刻,母亲的身体像是化作无数星点,一点一点地消散成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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