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季风,带着一股寒流从大陆出发,跨过了杭州湾,穿越了东海,朝着太平洋深处奔驰而去。
这个季节,正是走私海船最为猖獗的季节。
从明朝境内出发的走私海船纷纷在这个季节扬帆起锚,借着季风的推动,载着大批的丝帛、硝石,瓷器、茶叶,越洋东去。
这个季节,也是戚继光巡海拦截私海船最为忙碌的季节。
戚继光已经在海上呆了十天十夜了。
这十天,他领着四艘战船拦截了七艘走私货船,并在第十一天的黄昏,发现了第八艘。
战船很快将走私海船围堵在离大陆一百海里的地方,士兵在战船与走私海船间搭起跳板,戚继光领着士兵踏上走私海船。
很快,走私海船上的水手和乘客都被士兵集中到甲板。
“谁是船主?”戚继光一脸冷肃地扫视着满甲板的走私客。
“大人,是我……”一名形容洒脱的男子来到戚继光身前,满脸儒雅的笑意,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到戚继光面前,“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拿去给兄弟们吃酒……”
戚继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声喝道:“将船主拿下!”
两名士兵将船主按住,船主双手被反剪,手中的东西落在地上,白花花的银子滚得到处都是。他双足却如生了根一般,牢牢地站在甲板上,任凭两名士兵如何推攘都无法推动。
船主扭头朝戚继光,淡声道:“大人!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人做事,不可太绝。”
戚继光如若未闻,转身冷喝道:“船上水手听我号令——立刻将船驰回杭州,否则将视倭寇处置!”
众水手顿时面面相窥。
走私罪若非主犯,不过是允作苦力,若按倭寇论处,却是死罪一条!
正当众人犹疑之时,突然两声闷哼,两名押着船主的士兵一脸惊恐地松开船主,捂着小腹连连后退!
只见船主脸上杀机乍现,悄然无息地朝着正背对着他的戚继光扑去!
寒光在他双手指间闪动!
“小心!”甲板上女子的声音惊呼。
戚继光神色一动猛然警觉,扭身回刀,改良苗刀划出一道圆轮直劈扑至他身后的船主腰间!
船主的动作竟也敏捷,急速扑来的身形竟然生生止住,他一个仰身下腰,苗刀贴着他的衣角而过!
一片衣襟自苗刀上飘落,戚继光眼角余光一扫,只见方才押解船主的两名士兵捂住腹部的手指间,股股鲜血有如泉涌,竟是被什么利器划破,受了重伤!
船主避过了腰折之险,冲着众水手冷喝道:“兄弟们!左右都是死路,不如跟官兵拼了!”
人已就地一滚来到戚继光脚下,再次近身,左手挥手划向他腰身!
他的两手手指间,各捏了一把不足三寸、薄如蝉翼的小刀,刚刚划破士兵腹部的刀刃上,竟一滴血迹也没有留下!
“好快的指上刀!”戚继光目光一凛,却不慌不忙,苗刀一带,大刀阔斧地劈向船主挥向自己的手臂。
船主却不等苗刀劈来,早已缩手回身,右手却是一扬,一道寒光便朝着戚继光胸前射去——
戚继光眼疾手快,连忙侧身横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寒光被苗刀挡开,射入甲板!
而此时船主竟已不知从何处夺了把刀,再度欺身袭来!
戚继光在战场上从未遇到过如此胆大难缠的敌人,怒意迅速在脸上蔓延,一面挥刀迎敌,一面冷声喝道:“传我号令——如有反抗,按倭寇论!杀无赦!”
甲板上早已是一阵骚乱,一众水手纷纷扑向身边的士兵,试图抢夺他们手中的兵器。一名士兵挥刀就朝着扑到跟前的水手劈去,刀未落下,扬刀的手臂就被人牢牢抱住——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死死抱住士兵的手,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转的水手救了下来,那水手迅速夺下士兵的刀,便要一刀朝士兵头上砍去!
刀却又一次没有砍着人——
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挥刀劈落水手的刀,与此同时,一个腰悬长剑的男人自人混乱不堪的人群中走了来。
“戚将军!船主!都且慢动手——”
戚继光认得那人,竟是浙江平倭总督府的参事蒋洲,心中震惊不已,挥刀逼开与他缠斗的船主:“蒋大人?你怎会在此?”
蒋洲不慌不忙地来到戚继光跟前,从怀中取出一封文牒道:“将军看过此封通牒便知。”
递到眼前的文书,原是一封通关通牒,内夹一封书信,当戚继光看到收信上的名字时,脸色顿时大变:“大人这是要去见这个人?”
蒋洲点头,道:“为了东海长治久安,总督大人可谓是用心良苦,望将军不要令大人失望才是。”
戚继光拿着文牒默然半晌,眼底波澜起伏,心中更是百味交织。渐渐,一抹微光自他眼底慢慢变得锃亮。他将文牒交还给蒋洲,毅然道:“既然此船有大人的通关通牒,即是合法,继光这就放行,只是……”
戚继光看了眼正握着刀对他横眉而视的船主:“此人伤我士兵……
蒋洲不等他说完,打个哈哈道:“这不过是场误会罢了——况且我等此次前往平户,很多地方都还有赖船主,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戚继光微一沉吟,道:“既是误会,此事继光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船主,沉声道:“阁下真是好身手,想必不是无名之辈,不知高姓大名?”
船主闻言哈哈一笑,从甲板上拔出曾射向戚继光的小刀,手指转动,小刀便在他指间旋转成风,只见其影,难觅其形:“小人东方然,一名药材商人而已,区区贱名戚大人定不曾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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