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英回来了,自从他被东厂革退,凭着汪直的一角荐书在西北军前呆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回来了。他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不是急着去朝见他的新主子汪直,而是到醉香楼来见这“一秤金”。
说起这韦英和“一秤金”倒颇有一番渊源。当初“一秤金”在醉乡楼挂头牌的时候,韦英还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小头目,虽说身为近卫亲军,却哪里能碰得着“一秤金”这样红遍四九城的名妓。说来却有凑巧,那年三月三,“一秤金”带着一个侍女到蟠桃宫进香,不想撞上了大学士王文的儿子,那王公子在京城里是著名的花花太岁,仗着王文的势力抢男霸女无恶不作。因见“一秤金”美色便大动了淫心,当时就要抢回家去。可怜“一秤金”一个弱女子哪里禁得住这许多的恶奴的纠缠,一旁围观的路人因见是王家公子生怕得罪谁又敢上前阻拦施救?恰此时,韦英和几个兄弟也到蟠桃宫来游玩,一时看不过便冲进前去带着那几个兄弟把王家恶奴打散救下了“一秤金”,那一秤金见韦英虽然其貌不扬,但侠肝义胆不失为堂堂丈夫所为,便心存感激,一面多谢救命之恩,一面又拔下头上的金钗权为相谢之礼。韦英蒙美人相赠,一时不知所以,眼见“一秤金”回眸一笑,飘然而去,他却手托着金钗傻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因问众人可认识这美人,一个兄弟告诉他那“一秤金”的底细,韦英咋舌说道:“这辈子要是能娶到这样的一个老婆就心满意足了。”一句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连说韦英痴人说梦,也不想想,靠当兵挣得那点军饷就算攒一辈子能凑得出一秤金的赎身钱吗?再者内里有人认出了王公子,因为一个娼妓得罪了当朝权贵,这祸可闯大了。只是韦英心里装着美人,倒也不为得罪了王家势力后悔。
韦英是个精明人,他知道自己坏了王公子的好事,那王公子必会来报复,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军校哪里是王公子的对手。不过韦英也不是没有办法,当下回到东厂便把王公子抢男霸女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向当时的东厂提督太监兴安汇报了。兴安是景泰皇帝潜邸时的奴才,最得皇帝亲信。且此人嫉恶如仇,对达官显贵仗势鱼肉百姓的事更是深恶痛绝。一听韦英的禀报,又有那几个兄弟的干证,便气得大骂,叫人把这件事写在访单之上进奏给了皇帝。景泰皇帝当即把王文叫进宫来大大的呵斥了一顿,要他管束好自己的儿子,倘或再犯此类事件定不宽贷。王文一时莫名其妙,下来后急命人去查访究竟,后来知道自己的儿子闯了祸,而且要抢得还不是什么良家妇女,王文一时气急,当下回家把儿子打了个半死,自此之后把儿子赶出了京城回老家去了。后来王文也知道坏了自家好事的是韦英这些人,本想着报复,可一来理亏,二来东厂的势力可以直达天庭,哪里好得罪。此事也只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了。
韦英心里一直想着“一秤金”,几次到了“醉香楼的门口却又望而却步。是呀,这是个消金窟呀,等闲哪里能靠的近?凭着一个月那点军饷,只怕半辈子下来也摸不着“一秤金”的边。当时韦英暗自发狠赌咒,这辈子就是偷,就是抢也要嫖上那一秤金。后来韦英因为办案神速,深得兴安的宠信,职务不断地提升,交办的案件也越来越重大,越来越机密。韦英也没少从中敲诈勒索,不几年的功夫竟也有了万把两银子的身价。虽说他已娶妻生子,但是心里还是惦记着一秤金,总想着等时机成熟了自己就去醉香楼会一会那一秤金。能和美人睡一宿,就算是花一秤金子老子也不心疼。
那时候的一秤金正准备赎身,早就轻易不接客了。醉香楼的鸨儿一听说韦英要嫖一秤金便是一百个为难,可是看着韦英眼都不眨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推到她面前,鸨儿又舍不得把这财神爷拒之门外,便留下活话说:我可以叫姑娘见你,吃吃花酒,唱唱曲子,至于姑娘留不留你就看你的造化了。韦英心中有数,从怀里取出那支金钗交给那鸨儿,让她拿着金钗去见“一秤金”,并说:如果姑娘不肯相留我转身就走,这两锭金子权当孝敬妈妈了。”鸨儿一听心里更是欢喜,急忙让龟奴好生伺候,自己揣起那金锭子扭到“一秤金”的房间里见到一秤金,鸨儿刚说有一个相公要找你,“一秤金”便变了脸色说:我不接客,妈妈回绝了吧。”鸨儿一听正中下怀,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韦英交给她的金钗,便拿出金钗递给”一秤金”说是那相公送给你的。说完就要出去,谁想一秤金一见金钗惊喜地叫住鸨儿问道:“妈妈,他人呢?”鸨儿说在下面,一秤金忙说请他上来吧。鸨儿上下打量这一秤金,心想看这蹄子倒像那人和他是多年的旧相好,只是连自己也不知道“一秤金”是怎么和那人勾搭上的。心里虽骂却也只得去请那韦英上来。
韦英一见到“一秤金”,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是为感念救命之恩,一个是为了却多年相思之苦,虽只是几年前那一面之缘,却犹如多年的故知一般亲热,当晚韦英便留宿在“一秤金”的房中,恨不得把身子都融化在“一秤金”的身上,“一秤金”也是真心实意的曲意承欢,两个人鱼水恩爱自不必说。自后韦英便时常来找那“一秤金”,直到后来还是韦英拿出两千两银子帮“一秤金”赎身从良。本想着把“一秤金”娶回家中做个妾侍,怎奈家中正妻是个河东狮,容不得外人,韦英怕赢吧“一秤金”娶回去反倒害了“一秤金”的性命,便打消了纳妾的念头,只买了一处别院让一秤金住进去。
再后来醉香楼的鸨儿不知因为什么得罪了官府,顺天府一道批文下来便查封了醉香楼。“一秤金”知道这消息后便谋于韦英想把醉香楼盘下来。韦英也乐得答应,一来醉香楼在京城中的名头极大,“一秤金”又深谙其中的门道,醉香楼盘下来后自能够日进斗金,二来秦楼楚馆从来都是五方杂处的地方,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都在其中交易。韦英身在东厂效命,自然很看重这个能探听他人私密的地方,于是爽快的答应,并搬出了东厂的提督太监走动顺天府,很是顺利的就盘下了醉香楼,热热闹闹的开了张,这醉香楼自到了一秤金的手中真个是日进斗金,较往日更上一层楼。而韦英又派手下的亲信混杂其中,却也探听了不少的私密,立了不小的功劳。只是韦英怕外人知道内中有他的利害所在,便和“一秤金”渐渐地疏远了,当然他事先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心里话告诉了“一秤金”,并保证自己不过是避嫌,并非始乱终弃。两人虽不再明来,暗往却是从未间断。“一秤金”此时才知自己委身的情郎竟是皇家的鹰犬。心中不免喜忧参半,忧的是自此要更多的孤飞独宿,喜的是自己有了这样的靠山,今后的生意做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一秤金”久在行间懂得在利害中取舍,便也顺从了韦英的意思,两人自此瞒了外人的耳目做起了秘密的“地下夫妻”,直到后来韦英丢了东厂的差事。
要不是韦英还对功名心存不甘的野心,一心顺从汪直的安排去西北投军以图将来东山再起,不然他早和“一秤金”正式拜堂成亲,一起做起了醉香楼的老板。虽然做妓院的老板名声不大好听,却也是守着金山银海逍遥快乐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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