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万安被言路参刻,按照朝廷的规矩,他必须立即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家听后处理结果。在商辂面前时尚自外强中干的支撑着架子,待等一出了内阁大堂就觉得天旋地转,两腿无力,连下那五级青条石台阶都踉踉跄跄,幸好侍卫随从手疾眼快上前扶住,否则这位堂堂的内阁大学士便会当众出丑摔倒在内阁门前。
一路恍惚的回到家中,立即命人把大门紧闭,外客无论是谁一律不见。万安一路上已经想好,既然大祸临头,就不能坐以待毙。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能转移的资财尽快移走,不然一旦锦衣卫来抄家,自己几十年积攒的家私就全化为乌有了。还有妻妾儿女都要他这一家之主来安排。还有那些家奴帮工,也要尽快安排他们出路,他万安获罪,又怎么好连累他们同上望乡台呢?
万安叫来了妻妾儿女环立在他身边,满脸忧伤的要他们即刻收拾细软,连夜出京去躲避,还一再叮嘱即不要回眉山老家,更不要回京城打探消息。一时妻儿哭哭啼啼的跪在他的脚下,仿佛万安立时就要升天。万安也老泪纵横,说不尽的生离死别。一时之间万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偌大个学士府里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人们都知道要大厦将倾,心里便忙着飞鸟各投林了。
“循吉兄,这是怎么了?”这时刘吉一脚走进来被眼前慌乱的一幕惊呆了。原来刘吉散值回家路过万府,就见万府大门紧闭,心觉异样,便叫开门要来问个究竟。一见众人环跪在万安身边,万安坐在那里闭目不语,两眼垂泪 ,还以为万安突发了什么疾病,连忙分开众人抓过万安的胳膊一边给他把脉一边呼叫着问出了什么事。
一见到刘吉,万安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拉住刘吉双手两泪汪汪的颤声道:“佑之兄,祸事来了。”说完就把言路参刻他的事说了,虽然正在意乱情迷之时,还是让刘吉听得明白了。“那陈春来此时上章弹劾显然受人指使,只怕用不了多久逮问查抄的圣旨就要到了。”说完拉过两个幼子如同托孤一般泪汪汪的说道:“我待罪官场年近半百死不足惜,只是我这两个孩儿年纪尚幼,还望佑之兄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妥为照管,万某纵死也感激不尽呀。”说着忙让两个孩子跪在刘吉的脚下。刘吉一见又气又笑,觉得万安太过胆小荒唐,做到大学士,怎么连一点波澜都经不起了?这种环境他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连忙拉起两个孩子安慰道:“莫哭莫哭,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上,你们且先下去,我和循吉兄有话要说。”待房间中清静下来,刘吉这才细问:“循吉兄,据你看这陈春来究竟是受谁的指使?弹刻堂堂阁老重臣得需要多大的胆量。凭他哪敢?!”
“不是怀恩那老儿又是哪个。”万安咬牙切齿。这种调唆言路打击政敌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也用的太多了。没想到自己最终也中了同样的道。只是他自问平时并没有和怀恩结仇,那老儿又何苦要治自己于死地呢?
“我看不像呀。”刘吉摇头说“那陈春来的底细我也略知一二,他是天顺元年的进士,那一科的主考官是李贤大人,循吉兄乃是副主考,论着你与他还有师生之谊,他怎会和自己的座主为难呢。况且他才从江南行取进京不到一年时间,就算是他投在怀恩名下,怀恩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去做。”
万安想想也有道理,换了自己也绝对不让一个和政敌有牵连的人办这样的大事。万一事情没办成那人反水怎么办?可是那陈春来的事又作何解释呢?
“不是怀恩指使那又是谁?”
“难说。不过我可以替兄探问一下。”
“佑之,你和那陈春来并不认识,如何去探问?”
“哈哈,循吉兄,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安心在家坐等好消息吧。”
刘吉向万安拱手告辞,他没出前门,而是从西边一个角门离开了万府。在街上雇了一顶小轿,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才停下轿子,付钱之后走进一条狭窄破旧的小胡同,在一座灰砖门洞外站住敲了敲油漆斑驳的街门,轻声唤道:“春来兄,故人来了。”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