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近侍,贿赂宫廷按律当斩,这只玉碗就是搬到你万眉山的铁证呀。循吉兄,你的麻烦可不小呀。”刘吉每一个字都让万安感到寒彻肺腑毛骨悚然。
万安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久在中枢哪里不晓得其中的利害,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如坐针毡。他此时早乱了方寸,之所以请刘吉来商量,就是想着让刘吉能帮他想一个万全之策。他一把拉住刘吉近乎哀求的说道:“佑之,你从来才高智广,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还望指一条明路救我一救呀。”
“循吉兄,这是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你就算是立时告老还乡也无济于事了。”刘吉不住的摇头叹气,似乎这场大祸很难躲过去了。
“难道我除了引颈就戮别无他途了吗?”万安绝望的说道,不过此时他仍然心存一种侥幸说道“佑之,你说太后要置我于死地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把那玉碗再给我?”
刘吉冷笑道:“说得好。循吉兄,你道太后舍不得杀你?你就错了。太后只是碍着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不好就把你怎样罢了,太后之所以把这玉碗赏还给你,不过让你心存畏惧以观后效,倘或将来你让太后觉得你不思悔改,依旧和景仁宫打得火热,到那时只消授意哪个言官参上你一本,你依旧是在劫难逃。故而你虽暂无性命之忧,但是头顶上却依然悬着随时要你性命的杀人宝剑。”
“佑之兄,难道万某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万安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吉求计道。
刘吉默不作声沉吟了良久,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算得上是初次遇到的麻烦事了,这个时候谁敢帮万安?周太后那里大瞪着两眼盯着呢,那个精明的女人一旦感到她的警告起不到作用,她随时会毫不留情的对万安下手,什么后宫不许干政从设立的那一天就没有真正的起到什么效果。看看周太后手腕就知道万安根本就不是周太后的对手。自己帮万安,只怕将来还要牵连上自己。所以眼下即不能不帮万安的忙,但是最好不要让自己在里面露出痕迹以防万一。这确实让刘吉颇费了一番心思,等得一旁的万安两个手心冷汗直冒,在这样下去他恨不得要成了困坐昭关的伍子胥了。终于刘吉微微一笑道:“循吉兄,我倒有一策不知能不能保你平安。”
万安急道:“贤弟快讲。”也是有病乱投医,不管什么主意先说来听听也好。
刘吉指着玉碗道:“眼下这只玉碗乃是不祥之物,循吉兄不宜留在身边。”
万安心里有些舍不得再把玉碗送出去,又觉得刘吉是在借机敲他竹杠,可是自己既有求于他如何好驳他的面子,事到如今也只好忍痛割爱,便道:“这只玉碗就送与贤弟吧。”说着不由得心里一紧,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刘吉未免有些心疼。
不想刘吉却摆手道:“循吉兄错会了我的意思了。玉碗是好宝贝,但你送给我是解不了你头上的灾厄的。”
“请佑之兄指教我把它送给谁才能化险为夷。”
刘吉不答只拿了一管羊毫笔在万安的奏折上那一行字的万字上划了一个圈,万安顿时明白,他愣了一下,暗想周太后最恨我和景仁宫走动,我若再把玉碗送给万贵妃,岂不是拿自己的脖子去往刀口上撞嘛。
刘吉见状不得不进一步点拨道:“循吉兄不用担心,只差人把梁芳约出来让他转交给万贵妃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出面?”见万安点头他又继续说:“记住叮嘱你手下的奴才,见了梁芳什么话也不要讲,只把玉碗给他就是。那贵妃娘娘聪明得很,一看她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言罢刘吉嘴角上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纹。
果然,当万贵妃见到万安托梁芳重新送还的羊脂玉碗,立刻就明白了万安的用意。周太后之所以如此对万安,无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万安一倒,很难保证下一个被收拾的不会是他万贵妃。前些日子周太后就对自己的寿礼借题发挥大家指责,如此看来周太后此举一半是对万安,另一半只怕是冲着她来的。既然摆明荣枯与共,事已至此不管怎么样也要帮万安化解此次灾厄。万贵妃当即和梁芳商议对策,那梁芳如此这般给万贵妃出谋划策,万贵妃也觉得梁芳说得有道理,便要梁芳依计而行。梁芳忙说:我终日在景仁宫,由我出面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此事最好由汪直出面最为妥当。万贵妃也无暇多想,便要梁芳传来汪直面授机宜,汪直自是应下照办而去。
三天之后,通政司转来一道湖广道御史陈春来参奏万安交接近侍贿赂宫廷的奏折,当下身为内阁首辅的商辂便把万安请到自己的值房一脸正色道:“循吉兄,有人参你交接近侍贿赂宫廷。你该怎么说。”
万安一听之下,心中顿足埋怨刘吉弄巧成拙,玉碗重给了万贵妃,也没见万贵妃能怎样保护他万安无事,相反吊民伐罪的檄文倒来了。如此看来那是逢凶化吉,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万安自以为在劫难逃,横竖是死,所以也不害怕了,站起身来向商辂躬身一揖道:“首辅,既然有人参奏,我无话可说。就向首辅请假回家待罪听勘。”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万安一走,倒把商辂尴在那里,倘或万安对言路参刻他的事辩解一番还有情可原,可是万安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商辂反倒觉得棘手难办了。被参之人要是小官倒还罢了,可是偏偏是当朝的大学士被刻以如此重罪,大家宰相同僚,怎好就定万安有罪无罪,商辂倒是不怕得罪万安,只是觉得宰相重臣的进退不当有臣下来定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把陈春来的奏折封章呈递进去,由皇帝亲自去处置。
原来明朝内阁除了参与机务之外,还有一项职能就是替皇帝起草诏旨,批答奏章,遇到重大的事件内阁拿捏不定的时候就可以封章呈递,即是由皇帝亲自处理。一般这样的奏折先交由内奏事处,由内奏事处的太监再呈递到御前。中途不许拆阅截留,而皇帝也必须立即处理不能耽搁。参奏一个内阁大学士在大明建国百余年来实属少见,封章进奏也在情理之中。奏折递进去以后,商辂便一直在内阁值房中等候宫里的消息,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就见一个御前上的太监匆匆走进内阁,传旨说皇上要在平台召商阁老独对(单独召见),商辂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有了决断,于是不敢怠慢,急忙的整理好朝服随着传旨的太监向着平台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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