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会审按照惯例是在刑部大堂进行的。大堂上设公案,届时刑部的尚书,都察院的总宪和大理寺的正卿并肩上坐,三大衙门的副手左右相陪。站堂军,刽子手,司员书办一干人等各守其责,两厢站立。一声带人犯,三声喊堂威,饶是见过世面的人也自不寒而栗。却不说那世代传下来的酷刑,就是这场面,这气派也能把人犯吓个半死。
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了。皇上于三法司之外又派了东厂提督覃能和内阁大学士万安参与会审,虽然这样的审讯本应三法司唱主角,但是三法司堂官抱定主意不肯坐正堂的公位,那位子便让给了覃能和万安。万安请覃能主审,覃能也是不肯,只说自己只是奉命监审的,不好喧宾夺主。这审问官的重任便落在了万安的身上,万安也就不再推辞,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升堂带人犯!”倒也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模样。
依照规矩,先把吴升带了上来,吴升像是已经备好了似的,把自己诉状上写的状词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万安说了一些如敢欺心诬告,国法难容的套话便把吴升带到了一旁。
接下来便是带吴敬贤了,这位当朝国丈已是一身囚衣,被差役带到堂上。果是武将出身,身陷囵囫却依旧器宇轩昂,似乎并不把这满堂的大小官员放在了眼里。
从来不管有多高的权位,只要触犯了法度,一进这刑部大堂 便要如庶民百姓一般要行跪拜之礼,以示对朝廷王法的畏惧,可是吴敬贤确立而不跪,直挺挺的站在大堂中央。
万安没有强要吴敬贤跪下回话。只是唬着一张脸故作威严的喝问“犯官报上名来。”
官员犯罪便成了犯官,吴敬贤却并不自称自己是犯官,而是自称“本官吴敬贤。”显然并不知罪,或是说根本就没有罪。这多少有点藐视这些峨冠博带的大臣们。是呀,不久前你们还一个个国丈爷的叫着,现在竟叫起犯官来了,真是势利得很。
”吴敬贤,来到刑部大堂你难道还不知罪吗?”万安厉声问道。这位翰林出身的内阁大臣本想拿出一些威严来震慑住吴敬贤的气焰。但是白面书生再怎么装出威武也吓不住曾经百战余生的武夫。吴敬贤冷冷地反问道:“我有什么罪?万阁老不妨说给本官听听。”
“你用重金买通牛玉,把你早已行聘的女儿滥充入朝廷的选妃大典,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欺君大罪!”
“哦,万阁老,我倒要问问你,你说我女儿早已行聘有何为证,难道是你的大媒不成?再者你说我贿赂牛玉有何为证?我行贿的时候你在身边数银子不成?”
吴敬贤虽是赳赳武夫,却也是伶牙俐齿,这一顿的抢白反问险一险把万安气个半死。不错,打官司问案要的是证据,有了铁证才能下结断,才能说你是有罪还是无罪。因此身为主审官最忌讳先入为主,否则犯官当堂给问官弄得下不来台也是常有的事。那些三法司陪审的官员个个都是审老了案子的,眼见这位翰林出身的内阁大臣被吴敬贤气得直翻白眼,个个脸上虽是绷着一副严肃威仪,但心里却不住的摇头叹气,暗想只怕万安就要当堂丢丑了。他们因早抱定了撞木钟的心思,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万安如何下得了台。
这时一直耷拉着眼皮犹如置身事外的覃能忽然睁开了眼睛,皮笑肉不笑的对吴敬贤说“国丈爷是不是认准了是受冤枉的了?!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刑部大堂,上面供着皇帝圣旨。我们奉旨审案,岂会捕风捉影的把堂堂皇宪当做了儿戏?!国丈爷既是要证据,那就先和你的管家奴才对质一番吧。”说完又把眼皮耷拉下来,尴在一旁的万安也似找回了感觉,大声吩咐一声:“带吴升上堂对质。”
站班的衙役喊起了堂威,吴升被带了上来,在吴敬贤的身旁面向堂上跪了下来,吴敬贤一见吴升便两眼冒火,不待吴升说话便是一脚踹了上去,不住口的大骂吴升是个欺心负主的奴才。吴升哪禁得住吴敬贤这一脚,当时就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起来。谁也没想到吴敬贤会来这一手,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阵骚动,万安把个惊堂木拍的山响气急败坏的断喝道“大胆的犯官竟敢目无法度咆哮公堂,来呀!插下去给我重打四十!”
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上来扭住吴敬贤便要往下拖,却被吴敬贤一顿拳脚打翻在地,威严的刑部大堂眼看就要大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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