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那个失踪多日翻遍了北京城都找寻不到的吴升终于又出现了 ,他没有回吴府,而是直接去了坐落在西长安街上的都察院衙门。他是来都察院告状的,被告的竟是他的主子吴敬贤。明朝制度,都察院为国家最高监察机关,负责检举揭发文武大臣的不法行为,并接受来自民间的这类诉状。轻者都察院单独查明事实具实参奏,重大的案件要上报皇帝请旨会同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吴升这一状告的是当朝国丈,又告的是欺君蒙蔽的大罪,都察院哪敢审讯,次日便具本向皇帝奏明,当天便奉了朱批要三法司会审此案。那三法司的堂官们知道这件案子关系重大,都怕审问不好再引火烧身,于是联衔会奏说:此案案情重大,为了慎重起见,请加派司礼监与内阁各一人参与会审。当下皇帝诏准,下令把吴敬贤收监候审,吴皇后不得轻易离开坤宁宫半步。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世事变化竟如此之快,人们不敢相信,谁能想到当今的皇后竟是已聘之女,被她的父亲重金贿赂负责为皇太子选妃的司礼秉笔太监牛玉蒙混进宫,还成了中宫皇后,这可是大明朝建国以来第一大丑闻。人们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不敢议论,又忍不住议论,议论来议论去又议不出个所以,人人都是一头雾水,难辨真假。
就连两宫太后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竟冒出这许多的怪事?吴敬贤是怎么了?得了失心疯不成?牛玉是怎么了?那个老实厚道的牛玉怎么也敢拿皇家选后大事当儿戏?还有那吴皇后,自己本一心要维护她,可是一旦她定实了是已聘之女,且不说保不住皇后的位子,就是那条小命能不能保住也在两可之间。到时候想保她也无能为力了,为了皇家的尊严也只能牺牲她了。当然说这些为时尚早,还要静观其变,也许这一切都是有意陷害,是莫须有呢?
皇宫里是最势利不过的地方,虽说吴皇后还没有真正的失势,但是宫里很多人已经不自觉的和吴皇后疏远了。地处宫廷中心的坤宁宫一时竟成了冷宫,吴皇后每天除了以泪洗面听天由命再也做不了什么。没有什么人来关心她,生怕从她这里沾上什么霉运。倒是两宫太后那里还是时时关照她,还找来怀恩吩咐说“事情还没有问出个结果,皇后依旧是皇后。我知道宫里得习惯,最是会看人下菜碟的。你去跟那些伺候皇后的人说,谁要是敢克减皇后膳食,怠慢了皇后的起居,我断饶不了他们。”有皇太后的关护,又有怀恩这样的大内总管的殷勤照应,吴皇后的境遇变得略微好些了,但是心情依旧沉重。这也难怪,遇到这样的天翻地覆的变故,慢说一个女人,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是承受不起的。那天怀恩来坤宁宫探望吴皇后,问了几句起居的话怀恩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娘娘,恕老奴直言,那吴升一口咬定国丈爷在临清卫的时候许过一门婚姻,娘娘真的不知道吗?”吴皇后痛哭流涕地说“怀公公,我父亲在临清卫任上的时候我一家都在京城,如果我父亲把我许人,就算我不知道,我母亲必会知道。再者那位张老爷后来进京做了御史,也没见他到我家里来提亲下聘。怀公公,我虽不才,但也是读过《烈女传》,知道三从四德的。真要是已聘他人,我岂敢进宫来自寻死路呢?”怀恩听得不住的咋舌“娘娘说的是呢。可是如今这事情扑朔迷离,很难说清来由。不过明日三法司就要亲审此案,到时候自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娘娘且忍耐一时,自会还您一个公道。”
公道?天底下的公道就是权力,失去了权力谁会给你公道?!怀恩心知肚明这多半是有人在陷害,必要除掉吴皇后而后快。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没有能量来左右局面,除了对吴皇后多一些同情和无助的感慨而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已经被排斥在这件关乎朝廷体面的大事之外了。
怀恩敢肯定这件事可能和皇上和万贵妃有关系。自从皇上宣布要废后那天开始,景仁宫那边却显得出奇的平静,万贵妃借口养伤不出景仁宫一步。皇上也一直住在乾清宫里,偶尔会在其他嫔妃宫里留宿,但一直没有万贵妃那里住过。只有皇上身边的汪直异常的忙碌,一会儿宫里一会儿宫外的,也不知皇上差他在干些什么。如果吴升的举报是万贵妃或者皇帝授意而为,那这件事可就更加麻烦了。要知道皇上正愁着找不到废黜吴皇后的理由,他怎么好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本来三法司要求司礼监和内阁派人参与会审,他向皇帝请旨去参与审问,可是皇帝却没有答应,而是改派了覃能。内阁那边首辅李贤正病得奄奄一息,彭时因为母亲亡故,已经回籍守孝多日。如今只剩下商辂以及新近增补的万安。按理说商辂资历最深,会审的事应该派他去,可是皇上却出人意料的派了万安。理由很简单,商辂久在内阁,阁务一日不可或缺。而万安据说是和万贵妃的兄弟万喜攀上了同宗亲戚走了万贵妃的门路,才得以进入内阁的,这样一来会审便实际上由皇上一手控制了,这本来就是一桩糊涂案子,明天真不知会审出什么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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