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秋正在问话时，妹妹云英从屋里跑了来。存秋赶紧地去搀扶着。等两个孩子都坐在跟前凳子上，德铭咳嗽了几声，把手头的烟头，甩掉，又慢慢地回忆了一会，接着说：“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已是到了第二年的初春，才渐渐地到了苏北。眼望离家近了，却已累得筋疲力尽，是又困又乏，再不能走动。你奶奶也饿得走不了路，体力不支，就瘫软在路边。我没有办法，只好去别人家讨来了吃的，让你奶奶吃。等有了力气，才接着走下去。”
云英不能明白父亲的酸痛和伤心，只是跟着存秋一起默默地听着。当她看到父亲的眼睛有了泪水，就站起身来，去用小手儿替她的父亲揩。德铭笑了笑，苦涩地说：“唉，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呢。等你们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存秋就在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让父母过得好一些。他天真而幼稚地对父亲说：“等我长大了，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和妈妈用。”
等父亲走后，存秋就沉浸在他的痛苦往事里。小小年纪的存秋，觉得他的父亲太辛苦了，也不幸了。那么小就跟着奶奶一起外出吃苦受罪，真的好让人心酸呢。想着自己的父亲这般辛苦和劳累，他感到爷爷和奶奶太让人讨厌了。
如果他们象父母待自己一样关心和疼爱父亲，那一定不会让他的父亲跟着受苦受难。可是这些已经成为事实，又岂能改变呢？当然了，他不能弄明白这些事，也就不能理解他们间的事。想到爷爷奶奶对母亲的指责和谩骂，存秋就生气，就在心里说：“等将来我有钱了，一定要让父母过得好。”
已是夏末秋初，天气渐渐地凉起来。田里的活计也多了，大人们都到集体干活去。家里只有孩子守着，有的在做一些家务，有的则在外面瞎玩。存秋已经六岁多了，除了照看妹妹外，还得忙些家务事。
他在家里就是扫扫地，洗洗碗，还有就拎着水桶，到屋外小河边，去拎水。水桶不算小，存秋却倔强，总是拎着大半桶的水往家里一步步地挪。实在拎不动时，就停下来歇会儿。这个时候，妹妹云英就会过来帮忙。存秋就哄骗离远点，他怕把水弄湿了妹妹的衣服。可云英偏不听，只是来抢着。存秋只好放下水桶，让她没有办法地停下手来。
一般要拎满缸里的水，最起码得几十个来回。小小的存秋也许是天生的做命，虽然才六岁，却有很大的力气。把水缸拎满，也不过十几个回来。他不象别的小孩子，小半桶地拎水，而是大半桶地拎。因此，就快得多。但等到水拎满了，人早累趴下。然而他不会歇多久，好强的他还要想着收衣服，收草，因此，不敢停歇太长时间。
这一天，是中秋节。存秋习惯地做好家务事，就去河边拎水。缸里的水差不到见底了，父母还在田里忙活。懂事的存秋，就拎着水桶走向河边小码头。因为那时太穷了，所谓的码头，不过就是用大锹挖几个坡脚，就成了上河边的地方。要是遇到雨天，或者被水淋湿了，就很滑，稍不留心，就会滑倒。
存秋前几趟来去顺当，云英只顾了玩耍，并没空来打搅。她就在门南小树林里玩着，还没顾着来望哥哥。但到了水缸要满了，估计再有个一桶水，也就行了。这存秋就想着少跑一趟，存了心把水灌满了，然后一步一挪地从河边向上移动。快到岸上时，云英看到哥哥吃力和费事，就飞一样的跑来，就来抢着拉桶，却不慎弄歪了水桶，就洒了许多的水出来，把个脚坡就弄湿了，存秋没小心正踩上去，就往下一滑，整个人连同水桶直往下滚去。
水桶里的水全洒了，存秋也因滚下时，小腿碰到一块瓦楞上，受了伤，出了血。这个时候，珂玉正从田里回家来，看到儿子滚下了河，早飞奔了过来，冲下码头，就来拉存秋。等到看到儿子腿上的伤口，在往外流血，就心疼地用水来洗，对存秋说：“儿子，别怕，有妈在呢。”
她抱着存秋一步步挪上岸，正傻愣在岸上的云英说：“你看你，把哥哥伤成这样。往后不准跟哥捣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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