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路上慢点儿。”狗剩看着驾驶楼坐着的胡远挥着手说。
“嗯!”胡远点了点头,望着狗剩,“大爷你回去吧!”
车打了个响屁,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启动了。它像一辆刚入路的马车一样,起初慢慢悠悠,等拐过了弯,入了路,它又像下山的猛虎,汹涌无比,势不可挡。狗剩目送着这个庞然大物飞驰电掣般的离去,然后又慢慢被远处模糊地夜影吞没。
他回到了家,秀英已把饭做好。
“快吃吧!菜都有点儿凉了。”秀英看着狗剩问,“事处理好了?”
“嗯!”狗剩点着头,说,“也没啥事。”
“那玉虎跟阎王派来的小鬼样慌里慌张的来咱家喊你干啥?”
“那啥,大贵,因卖梨要和胡远打架。胡远嫌他的梨孬,不愿意收,他就拦住车不让胡远把车开走。”狗剩边说边坐在了板凳上问,“你烧开水了呗?”
“有,我上午烧了两暖瓶,还没有用来。”秀英知道狗剩有个习惯要先洗脚在吃饭,于是说,“今天你先吃饭吧,等会菜就凉了。”
“那也行,先吃饭,省得等会再热了。”狗剩看着秀英问了句,“咱娘吃了白?”
“吃过了,就你没吃了。”狗剩点着头,接着刚才的话茬说,“玉虎来咱家喊我,是老支书叫他来的。这不我走到给胡远说说,把大贵的梨装上了车,这事也就算毕了。”
“大贵,就给个驴样,是拉着不走,牵着倒退的货,鲜活得鲤鱼不吃,非得摔死了再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说他这是图啥?哎!”秀英叹了口气,继续说,“他这就是癞蛤蟆跳门槛摔了屁股又打脸,秃子烂**两头没一头。”
“别再说他了。”狗剩吃着饭似笑非笑地说,“今个白天发生的事,他的脸都丢尽了,你说他脸皮有多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跪下给我磕头。”
“为啥?”秀英好奇地问。
“胡远报了案,派出所要来抓他。”狗剩看着秀英说,“这回可吓孬种了,跪下来求我,让我给胡远说,千万别让派出所把他抓去。”
“咱别给他一样。”秀英说,“他没人味,咱不能和他一样,没人味。人好说,隔山隔海能过,这隔着人就不能过,不为这个也得为那个,看在老支书的份上,咱不能给他一样。”
“这还用你说嘛?”狗剩看着秀英,“要给他一样的话,我就不去了,这不是老支书让玉虎来喊得我吗,再说,我的心眼总不会只芝麻粒那么大一丁点儿吧?”
“快吃吧!”秀英看着狗剩说,“等会菜就凉了。”狗剩饭没吃吧,秀英把洗脚水端到饭桌傍边,“快吃,吃了洗洗脚。”
“不吃了。”狗剩说。
“不吃”,秀英看着狗剩说落着,“你看你,是个大人还是个孩子,吃饭就差那一口,老是剩馍头子,你看馍筐里让你掰得竟馍头子了。”
“剩点馍头怕啥”,狗剩笑着说,“不剩馍头狗吃啥?”
“行!”秀英边收拾着碗筷,边说,“从明天开始把你的口粮省给狗吃都行。”
“那你也不能饿着它,喂个小狗你也不舍得给它吃。”狗剩边低头洗脚,边说,“还嫌它瘦。”
“又该买面了,王狗剩!”秀英盯着狗剩加重了语气说,“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雨下多大不知道,自己的水有多深自己还不知道,梨现在一点儿也没卖,家里还有多少钱,还有多少面,你还不知道,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先借点儿,卖了梨再换人家。”
“说得轻巧,你去借去。”秀英乜了他一眼,“借钱低三下四的你去。”
“我去就我去。”狗剩笑着说,“上大海家拿去就行了呗,拿个万儿八千的,对他来说,不就是孙悟空身上拔根猴毛。”
“你说你这浆糊脑子,你拿了人家的不还人家了不?”秀英有些生气地嘟噜说,“拆东墙,补西墙,这能是过日子不!”
“失火钻到床底下,糊弄一会说一会吧,你说现在年赶月近的,天又冷,想出去干点儿活,都停工了,也没地方去,生意也不好做,你说咋办?双喜捎回来的钱,咱又不想动,都给他存起来了,你再不想法借点儿,咱家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了,你说咋办?”
“用绳子把喉咙扎上。”秀英看着狗剩开玩笑说,“扎上不吃了。”
“先扎你的。”狗剩像个小孩一样歪着头,天真地说,“我不禁饿。”
“不禁饿也不行……”
没等秀英把话说完,狗剩想拍皮球一样往下压了压,示意不让她说话,他歪着头,侧着耳朵听了听,“我咋听院里有动静?”
屋里静了下来,两个人都不言语,抿着耳朵听了一会,也没听见啥响声。
“你去看看外门关了没有,我洗着脚来?”狗剩看着秀英说。
“嗯!”秀英答应了一声,边往外走,边说,“你也洗快点儿,洗了大半天了,水都凉了。”秀英看了看外门,门闩上得好好的,院子里清寒的月光铺满了地,发着银色的光芒,空中、大地一片银白,天上无云,地上无风,空气里泛着寒气,整个大地仿佛一个大的冷库似的,缸里的水也结了冰,地冻得叮铛响。她立在院内仰望着天空,天空很高,很蓝,高的她看不到天顶,瓦蓝的天空干净得仿佛一块洗过多少次的蓝布。随着夜幕的降临,鸡鸭也挤在一起睡了,夜非常安静,秀英站在院内,她感觉门口的路上有人行走的脚步声,这声音似乎很轻,就像狸猫走路的声音不易被人察觉,她屏气静听,确实是有人在门口的水泥路上行走。她来到门前,顺着门缝往外望了望,只见银白的月光铺在水泥路上,其它什么也没看见。仔细听从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低低地说话声,“哎!二歪知道你出来白?”听声音好像是大贵。
“他睡着了,我把他锁屋里了,他出不来。”这女的声音像二歪家里小丽,又听大贵问:
“他要醒了咋办?”
“管他去来,他反正出不了屋。”
“能行吗?”
“没事,你怕啥?私凭文书官凭印,没凭没据的,他又抓不住咱俩。人常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抓不住你,你承认?”
“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给做贼似得偷偷摸摸。”
“这不挺好,多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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