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流光霞蔚在天际边涂抹着浓墨重彩,如同一幅绚丽的西洋画卷。
青鸾坐在树下,捶揉着腿脚,翘嘴抱怨,“小白,小白,你是越发像你现在的主人了。飞的那么迅猛恣意,全然不顾我已是三千多岁的老人家,经不住你们折腾……”
小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终于承认自己是个老妖怪了?”白凤不动声色地站在树枝前端,羽翎飘飞,眼含讥讽。
“呃……”背对着他的青鸾暗地吐舌,转身时已换上讨好的笑容,“就算是妖怪,那也是对你有用的妖怪,是不是?”
“哼!”这算是白凤的回话。
“你生气了。”青鸾说的小心翼翼,“她又惹着你了?”
“我不想提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白凤别扭的抬高下颚,指尖把玩一只轻羽,眉角掠起一丝残虐的笑意,“不过回来路上,见到胜七朝着她那个方向去了,给她这个教训也算不错。”
“她会死的。”青鸾蹙了眉。
白凤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宛如神祗的俊美中透着嗜血的光芒,“我不杀她,已算格外开恩。别人动手,与我何干?”
眼角抬起,对上的是青鸾并不赞成的目光,“她不能死。至少是现在。”
白凤冷哼一声,将头狠狠扭向一边,不理不睬。
“现在的流沙……卫庄不在,你们几人虽然皆不具备收拢人心的能耐,但就手段……她的手段是现下最有效的,如果你不想流沙真的随风而散,那她现在就不能死。何况……”青鸾垂下了眼,淡淡地将话语丢出,“她与苍龙七宿还有莫大的关联。”
白凤如海幽蓝的瞳仁不可置信的猛然收缩,“你说什么?苍龙七宿?”
“如果我告诉你,她也是解开苍龙七宿的一个关键,你是否还会任由她送进胜七的剑下?”话音未落,白凤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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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拿捏的还真好!
当白凤开口阻止的时候,心中满是自嘲。
“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来救我。”
有没有搞错!谁是为救你了?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白凤居高临下充满鄙视的斜斜略她一眼,而后骄傲的望向苍穹,声音里满是不屑,“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你只是现在还不能死而已,白凤心里补充。
打赌,救人。大不了再多玩一个游戏!
赤练,我并不是为了救你而来。我要的不过是流沙和那个秘密!
如果这一切的代价是必须保你平安,那么我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分毫。
当什么东西生生刺穿肩胛,铺天盖地的疼痛抵不过心底的那一抹得意。我白凤要做的事,从来都没人可以阻止!胜七,“我们的打赌结束了。”
面无表情地把赤练丢在地上,白凤转向青鸾,眼底透着森凉的冷意,“苍龙七宿!”
青鸾似没听见他的话语,疾步上前,满眼都是关切,“怎么伤成这样?”
白凤眉头一拧,嘴角微微抽动,“我不想问第二遍!”他是真的真的生气了。
青鸾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待我给你治好伤,再告诉你,如何?”
白凤撇过头,不再理她,却也没再坚持。
真是个别扭而又逞强的孩子,就像当年的那个……
青鸾心里想着,神情越发柔和起来。将指尖抵住白凤的伤处,凝神汇聚灵力,七彩的光晕自伤处散开,将两人笼罩其内。淡如花香的气息温柔地吹拂在颈边,让心也酥了。
白凤无端心跳加快了几分,愣愣的看着那如烟似墨的弯眉,艳若桃花的朱唇,呼吸仿佛也要停止。
乱了,乱了。
就连身体也开始燥热起来。
桀骜冷峻的流沙白凤何时有过如此感觉!狠狠咬了一下唇瓣,借由入口的腥甜收回自己的神志。
光晕散去,白凤的伤已恢复如初,青鸾的脸上的血色却褪的半点不见。
似没注意到白凤的异样,青鸾收回手指转身向赤练走去,只是脚步略显虚浮。
眯起凤眼,白凤伸手一揽,便将青鸾拉回自己的怀中,“别管她!”
青鸾淡淡笑开,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你千辛万苦救她回来,总不能让她因伤重而死啊!”
白凤凉凉地道:“那是她的事。不要说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宜再动用灵力,就是可以动用,也不能用在她的身上。”迎向青鸾迷蒙的目光,白凤继续道,“你的存在,最好别让她知道。”
青鸾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用灵力救她,但总要给她用药包扎一下,不然真就白救了。”
钳制住自己的手臂倏然松开,青鸾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已是空空。一片白羽缓缓飘飞,其主人已在数丈之外的高岩之上,唯有臂膀上留下的余温提醒青鸾方才的怀抱并不是个梦幻。
青鸾低头浅笑,只是笑容颇有些凄凉,收拾心情,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一个人偶,对人能有什么期望?
对一个人偶,能有什么期望?
两人怀着各自不同又相似的心情,遥遥相对,却再无言。以至于青鸾乘着凤凰离去时,在高空看着不知就里与白凤侃侃而谈的赤练竟生出一丝嫉妒——做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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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个时辰之后,卫庄重新出现在流沙的面前,与此同时苍翠间的一间小屋里白凤握着一卷书简怒气横生,霎时间小屋被强烈的内力击的分崩离析。而在通往桑海的管道上,缓缓驶来一架马车,里面一位绝色女子正与两名白发老者相对而坐。其中一位老者不住咳嗽,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这正是楚地贤者——楚南公。
“我等不足百岁就已是老朽之姿,可侍者历经三千年的岁月风霜却还风采依然,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另一位老者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他捻着胡须缓缓开口,眼角晶莹闪亮。
楚南公边咳边笑,“晓梦,是你迂腐了。神之侍者怎是我等凡胎可比?”
青鸾眉眼低垂,拉动唇角,“两位贤者说笑了。我只是一具人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怎可与人相比?两位秉承先贤之志,守护苍龙七宿,实属不易。青鸾在此替先主谢过了。”说着微微欠身。
晓梦大师急忙伸手相扶,“岂敢。岁月不断,沧桑残酷,得以传承上古七贤之志者如今只剩二三,千泷神石也落于大秦帝国手中。更有甚者曲解苍龙七宿真正含义,竟妄图引来异域妖邪为己所用,天火之难已然一触即发。我等深感有负上神之所托,实是惭愧。”
青鸾眉目中浮过一丝流光,“岁月变换本就无常,更何况是三千年的历史长河。我只记得主人说过的一句话——存在即是合理,发生便是必然。”
楚南公与晓梦大师互视一眼,“受教。”
楚南公缓缓合眼,上古书卷中的记录飘飞眼前。
三千年啊!是那般漫长,又是那般短暂,短暂到那份心痛似乎仍然萦绕在心田。
那原是上古洪荒的年代,这片大地的主宰还不是被称为万物之灵的人,而是不知何时开始从天而降的神。他们生就强大而完美,天地苍生对其只有匍匐仰视。苍穹之间不过是他们休闲取乐的花园,万物生灵不过是他们的仆从奴役。
那时的人们不知自由为何物,顺从在神的威严之下,辛苦劳作,供其驱使,无有怨言。
这座神的花园在神的光环之下几乎不受任何威胁,除了——天火!
那是三千年一度来自异世的劫难,就连高高在上的神灵,每逢此劫也如临大敌。
天火来袭,只要有一个不慎,轻则生灵涂炭,重则万物皆灭。所以每逢此劫,众神便会提炼千泷神石,布下阵结,以抗天火。而劫难过去,众神便会以拯救者自居,对万物苍生更加索取无度。
而人,是如此渺小卑微,任凭神的踩踏,也不敢心生怨念。殊不知拯救世界的关键所在——千泷神石,恰恰是人命锤炼。这样的日子循环复始,似乎无有尽头。
直到那一天,伏羲、女娲大神驾五彩凤凰而来,从此世间有了转机。
伏羲对苍生万物心怀慈悲,厌恶众神的奢靡跋扈。他遨游世间各处,听取民生,创造八卦历法、教民渔猎、驯养家畜、始造书契、发明陶埙、琴瑟乐器……开启了人们的心智。最终,他引领众生,吹响反抗的号角,搏击众神。
或许是他有众神都没有的完美人偶相助,或许是女娲因爱恋而临阵倒戈,或许……
无论原因为何,最终众神败落。
带着昔日独有的骄傲,那些神灵最终选择离弃这个世间,从此关闭神域之门。
可出于对伏羲背叛的不满与愤恨,让他们留下了祸乱的种子——魔匣。
而打开这魔匣的,便是当时大地上最为冲动善战,曾为神祗兵将的蚩尤氏。
一时间,谣言四起。四海内,瘟疫横行。
“千泷之石,神之人偶,得者获天地之灵,震四方,可长生。”人心魔化,大地重燃战火,欲抢夺神石人偶,灭食神灵。
可此时,伏羲历经众神之战,已是强弩之末。
五彩凤凰被屠殆尽,独剩鸿鹄。女娲力竭战死,人偶灵血耗尽,命在旦夕。
退无可退,濒临绝境。
茫然天地间唯有轩辕一族仍在伏羲身边不离不弃。
遥望破碎山河,环顾轩辕残兵,再看怀中人偶。伏羲凛然一笑,风采卓然,众生臣服。
留下天书一卷,交由黄帝,助轩辕扭转乾坤。
破裂神石,分为七块,交由贤者七名。三千年后的天火之灾,全然寄托在这神石之上。
后事了却,伏羲化身为刃,直捣敌营,力战蚩尤部八十一勇士,一举将其歼灭。但他自己也因此负了致命之伤。招来鸿鹄,抱起人偶,不再理会脚下匍匐一片的挽留哭啼,踏凤翱翔,消失在云霞之间。
从此三千年,人间没有了神,也没有了凤凰。
如今人偶归来,可惜神已不再。
楚南公眼睑微颤,似从梦中醒来,“老朽有一事想不明白,望姑娘能加以提点。”
青鸾敛起眉眼,“先生是问鸿鹄之事?”
“是。”
青鸾目色幽远,带着几分凄然,“当年主人解除契约,放我等自由。如今这是鸿鹄自己的选择。”
“哦?”楚南公微微蹙眉,想不明白这神鸟如何会选择这个主人,他与当年的神祗可有着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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