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有素的侍女拉开隔绝内外室的帷幔后轻手轻脚的打理着内室,室内纠缠整夜的两种香气逐渐淡去。沈似烟放下碗筷,捡起桌上的丝巾拭了拭唇角,淡淡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沈融。
“干嘛一直看着我?”沈融有些心虚问。
“是啊?”沈似烟似笑非笑的回应,像是再问自己,更像是再问沈融。
沈融干笑了两声埋头吃饭,每次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沈似烟均是淡淡的看着他。将碗中余下的粥胡乱喝下,放下手中的碗筷,与沈似烟对视了半晌,“到外面透透气如何?”
沈似烟微微牵动嘴角:“好。”
沈融将侍女递来的若竹色兔毛滚边的斗篷披在沈似烟的肩上,扶起依然有些无力的沈似烟走到荷露堂的游廊下,沈似烟不客气的将身体的全部重量移到了沈融的臂弯,二人就这样沿着游廊向荷露堂外缓缓前行。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将军府多年没有女主人,沈融素来对年节不上心。好在有谢程在大厅前堂指挥来往穿梭侍女仆役,才有将军府内现下已是一片喜气。
沈融低头看看沈似烟轻声说道:“明年的新年,家中的一切可要你来主持了。”
沈似烟笑了笑:“哦?我可是什么都不会!”
“有谢叔在,他会帮你的。”
“那干嘛还要我来主持。”
“这些本来就是家中的女主人操持的,你回来的,当然要交还给你。”沈融自然而然是说着,不经意提起的“家中”在沈似烟心里轻轻的荡起涟漪。
“这样~~~”沈似烟忽然沉默,缓缓说道,“是不是哥哥娶了妻我便不用打理了?”
沈融一愣,旋即笑道:“你不是怕我娶了妻,被嫂嫂欺负吗?”
沈似烟看着眼前的一众侍女,扬起下巴,眼中一摸难色稍纵即逝,一本正经对沈融说道:“我想~~~和打理这些琐事相比,将嫂嫂欺负回去还是更佳得心应手。”
“……”
一时无语之后,两人不知不觉走入了荡碧居,此地是老将军专为幼时的沈融和沈似烟玩耍改建,夏季一片绿色,沈融可在草场习武,沈似烟可于花丛扑蝶。如今早已荒废,眼前只是为曾打扫的残雪覆地。
两人并肩坐在游廊下的廊凳上,看着眼前的一片雪色。
沈似烟微笑道,思绪深深的跌入生活在将军府时少的可怜的记忆:“也不知道青侯为什么总来,每次都是被揍了才会回去,我印象里好像只有一次你挂了彩。”
沈融轻声回应道:“因为先王和父亲打赌,将青侯输给你做夫婿。”
“哦?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只能嫁给哪个武官的儿子,父亲倒是赢了一个好彩头。”沈似烟说的满不在乎,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
沈融有些无奈的回应道:“所以他不愿意,想打赢我将赌约赢回去。却不想打来打去竟然打成了兄弟。”
“早知他曾经这样嫌弃我,应该再割他半年的肉。”
沈融忽然正色的问道:“你可喜欢王上?”
沈似烟一愣,哑然失笑:“看了我一早上是为了这个?”
“武将的女儿多少会习武,文官担心逼宫,因此燕国历来没有武官女儿为妃的先例。”沈融小心的观察着沈似烟的反应,“曾有一代燕王的时候,一名武将的女儿和当时的王相好,一番风波后也没能入宫,此事人尽皆知,后来……很凄惨。”
沈似烟垂头不语,沈融有些担心,刚要开口安慰,沈似烟忽然低声问道:“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沈融一愣,皱着眉挠了挠头说道:“见到就脸红,见到就紧张,会私下里打听消息,找借口见面。”
“这样啊?”沈似烟思索了一会儿,“哥哥和多少喜欢的人纠缠过或者被多少人喜欢过?”
“也没几个……喂,是我问你的话,你怎么反问起我了。”
沈似烟被沈融粗声粗气的打断,垂下睫毛玩弄着斗篷下的手指。
沈融见状叹了口气,有些手足无措,咬咬牙问出了一直不曾问出口的话: “一直没有问你在城南和王上独处的十日,可……被占了便宜?”
沈似烟侧首看着一本正经的沈融问道:“怎么样算占便宜?”
沈融面露窘色,嗫嚅了半天,故作轻松的开口:“你们一定没在一个房间!”
“我们一直在一个房间。”
沈融仍抱着极大的希望,含蓄的继续道:“一定没有睡在一个榻上吧!”
“开始没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融顿时心花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沈似烟看着沈融表情的变化后,缓缓接口:“后来睡在一个榻上。”
沈融感觉一道霹雳晴天而至,抱着悲愤的一厢情愿说道,“一定没有脱了衣服吧!”
“我没脱。”
看着沈似烟一脸的肯定,沈融内心自我安慰,“没脱衣服就没损失”,随后耳边便变响起沈似烟惯有的清冷音色,“他把我的衣服脱了。”沈融只见眼前一片电闪雷鸣。
“因为我的衣服湿了。”
“……”
想起片刻前,沈融所有的表情,沈似烟掩唇笑了起来,沈融原本一脸的无可奈何,却在沈似烟的笑声中感到满足。或许是笑久了,脸颊有了血色,整个人不象先前那般苍白无力。
笑过后沈似烟将头枕在沈融的肩上,几缕青丝拂上沈融的面颊,彼此的依靠使两人的心都安静了。
“最好不要喜欢,不过……如果你喜欢,哥哥会帮你的。”
“我喜不喜欢他,都不重要,我终究还是会离开云京的,回来只是暂时的,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头依然枕在沈融的肩上,像无赖的小女孩一样扬起下巴,看着头上的沈融继续道,“况且我也不喜欢他。”
沈融大惊:“好容易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沈似烟有些落寞的笑了笑:“或许是为了活着或许是为了不再活着。”
“你一直不肯说,我也一直没有问,这十几年……你可愿意同我……?”
“不愿意!”依旧是淡淡的。
沈融忍了忍,终是问了:“你的背……”
“只是活下去的代价,不必放在心上。”
沈融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黑一白两匹马跃入两人的眼帘在眼前的一片雪色中追逐,二人一怔。
“破云?”
“风影?”
俩人对视后,沈融抢先开口:“近些日子一直没在荷露堂看见破云。”
沈似烟的眼睛一直看着沈融的黑马问道:“风影的前腿可是受过伤?”
沈融忽然想起青州役,绕祁山袭昌邑时风影误入猎户的圈套,“的确。”
“再训练一匹战马吧。”
沈融豁然起身,厉声问道:“风影以后都不能出征了?”
沈似烟好脾气的拉沈融坐下,难得的柔声安慰道:“风影需要养一养,如果没有养好,后果怎样你清楚的。”
看沈融缓和后,沈似烟继续说道,“如果不久又有战事怎么办?快去拉住它,不能再跑了。”
沈融站起身,像是为了挽回刚刚的冲动,小声嘀咕道:“都是破云将它带坏了。”
“怎么会,破云的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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