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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利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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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陵和郾城的绿林汉军,毕竟跟王凤等绿林是一个山头出来的,爱惜财货,爱惜自己,特别希望干上几票大的,然后自己完好无损还带着金银财宝回家跟女人孩子团聚。

    王莽打的是昆阳,又不是我们这里,我们干嘛要赶着去送死啊?出兵费钱粮费人马,就算是去了,能打跑人家那四十二万吗?不如老老实实守住这里才是正理。

    两处最有条件援手的汉军竟然都拒绝援手昆阳汉军。刘秀对于绿林的做派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把人分成两拔说客在两地力劝,策划了只有一个中心的说词:待你们援手破了敌,金银财物要比现在多万倍,你们总该听说那莽军带了多少辎重来吧?可是如果昆阳完了,莽军就会立马围攻你们这里,你们说联合都打不跑他们,难道你们自己就能打跑他们吗?到时候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还谈什么金银财物呢?

    这还不算,定陵以刘秀为首的说客信誓旦旦地说郾城的兄弟已经答应了,正在准备增援;郾城以邓晨为首的说客大包大揽地道定陵的兄弟已经在备马备粮点兵出发了。

    犹犹豫豫地绿林们最终被说服了,两地汉军五千同时集结向昆阳开进。刘秀跟他的说客小分队至此才稍松了口气,但他们每个人都明白,那个说词其实经不起深推。援手是可能破敌的,但也很有可能破不了,破不了就人亡财空,可能还真不如不管不问缩在原地多一份安全。情急之下,刘秀就对绿林对症下药,既然惜财货,那就以财货诱之,可不就得就说援手成功财货多多么?要的结果就是把他们带上昆阳战场,只要上了战场,性命相逼,刘秀相信绿林们还是能拼死一战的。

    在刘秀以极大的耐心和努力搬救兵的时候,并不清楚昆阳的战局已是一波三变了。王凤一开始虽有退意,但真正开战又足见他不是个轻易吃素的,跟王常一起领导死守的日子里,城外的十几层人墙一次次被打退,四十二万竟一时奈何不了一万。然而毕竟是四十二万,每个人城外高架上射一支箭,一起飞进城的就是四十二万支箭,昆阳城的上方似乎没了晴天,每天都在下着呼啸箭雨,背门板出来打水的人们瞬间就能变刺猬。

    而这种攻势也让王凤很崩溃,他怕不定哪天被狂射进城的箭矢射成筛子,终于不顾王常的劝说反对,向莽军统帅王邑王寻发了求降信。别再射了,打不过你们,我降行不行?

    要是刘秀知道自己还在苦口婆心搬救兵的时候王凤就要投降,估计非气炸不可,可他要是知道是什么导致王凤继续战斗,而且战斗比之前更猛更卖力从而等来了他搬来的援军,估计又得乐坏了。

    昆阳汉军要降了,而莽军那边并不乐意。什么,投降?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二大王”是奉皇命剿匪的,剿灭你们这伙匪徒,踏平昆阳,我们弟兄俩就是大功一件,怎么着,打着打着你们就不干了,有你们这么打仗的吗?还有没有点战场之“德”?你们不打,这个匪还算是我们“剿”灭的吗?不算剿灭的,又怎么能算功劳呢?不算功劳,皇上能给我们封赏吗?当然,我们不是为了那点封赏,我们弟兄戎马一生求的就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威名。不许投降,继续陪老子打!

    王凤在崩溃中被兜头一盆凉水。这叫什么世道,想认怂做缩头王八蛋竟找不着门路?哭笑不得之后,愤怒的戾气席卷而来:打就打,老子怕过哪个!给你们脸你们不要,可就别怪我连命也不给你们!

    王邑王寻万想不到这一下等于激发了王凤的潜力。他们原以为以王凤要投降的姿态,昆阳两天之内就可夷为平地,可是让他们恼怒的是,那昆阳城中同是姓王的两个本家贼匪统帅,越发顽抗,昆阳城似乎在万把人的守卫下坚不可催。二王对二大王,本家不认本家。

    刘秀带着援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昆阳城内外已陷入白热胶着的战斗。他欣喜地放了心,昆阳还在,没让莽军得了手,没想到那一万还真能挺!

    大战完结后,当他从俘虏口中得知关于王凤愈战愈勇的原因,更有昆阳坚持了那么久还在汉军手里,其实也是王邑王寻帮了大忙的时候,不禁庆幸:天助汉军啊。

    二大王的莽军里有一部分是纳言将军大司马严尤带过来汇合的队伍。早在头几天昆阳难下的时候,严尤就建议二大王先不要管昆阳了,咱们的中心目标是宛城,不如绕个道,哪怕从山里穿过去,直取重镇宛城,取了宛城,昆阳自破。

    可是二大王坚持要继续打昆阳。昆阳是剿贼一路的第一站,怎么能绕道而过?再说去宛城就从昆阳走才好走,山是那么好穿的?还有啊,这么个小城都打不下,军威何在?打!打到他们吐血,我们踏血而歌,岂不快哉!

    就在四十二万把昆阳围了个密不透风仍不能下的时候,严尤又发话道,两位也学过兵法吧?兵法讲究“围城为之阙”,得留点缝让贼匪跑出去,他们定会跑到宛城大喊昆阳败讯,宛城之贼定会自乱,到时候各个击破不就容易了么?可二大王仍然不屑一顾:兵精粮足,就是要围死他们,让贼跑掉,大军颜面何在?这是什么馊主意!

    二十年后,当原武城的巫者叛乱,天子刘秀命太中大夫臧宫平叛却多次攻城不克,而诸王公卿的意见又不外乎“重赏捉拿”时,还有三个月就会被立为皇太子的东海王刘阳,建议却独树一帜:叛乱者被妖巫劫持,一定有想逃跑的,只不过我大军围得紧,他们跑不出来,应该稍放松围城,让部分贼兵逃出来,一旦贼兵四散,一个亭长就可以对付得了了。

    儿子的一番话让父亲心念一动,这确实是兵法上的讲究,似曾相熟,谁用过的呢?多年前的严尤重新出现在天子的记忆里。原来是那个王莽的大司马那番曾经被二大王嗤之以鼻的计策。刘秀不清楚二大王跟严尤到底有什么嫌隙,以至于两次很有可能实现二大王“踏平昆阳,踏血而歌”的建议都不为之所用,但他清楚的是,汉军应该感谢那两位为“踏血”而来的王公,正是他们牛气冲天的固执和托大,才有了昆阳的保全,汉军的存活。

    这是个好计,并不因为二十年前的被建议者愚昧或二十年后的建议者年轻少历而湮没光彩。父亲采纳了年轻儿子的建议,不到一个月,原武城攻克,叛乱平息。

    事后,天子不免感慨,东海王刘阳,一向喜爱的儿子,看待事情冷静精准,为人沉着大度,一身同俱父母二人的优点,行事却更果决干练,确有一种优秀帝王应当具用的资质。而那个已经做了十八年太子的刘疆,中规中矩,恭谨温和,从未犯过错却也从未在父亲的印象里留下什么政议之说,况且在其母被废后位之后,几次上书要辞太子之位。太子,天下本,非有大过错不可动摇,可是皇后已易,皇后楚楚的儿子从各方面来说更适合皇位,要拿那个老实孩子怎么办呢?

    不过换了皇后再换太子的问题绝不是二十年前尚在昆阳战场的偏将军所考虑的。刘秀心里其实很敬重大司马严尤,毕竟是曾经平定过高句丽征战无数胜多败少的强将牛人,况且他曾经在长安对太学生刘秀高看一眼,而且那份欣赏一直延续到这场战争以惋惜表现出来。刘秀听俘虏讲过,当时刘秀去搬救兵前,汉军里有几个提前逃出去的,跟严尤说里面的人都惜财保命,只有刘秀不爱财不要命,还在谋划破敌之策呢。严尤听罢笑道,刘秀?就是那个美须眉长得还不错的太学生?他干什么不好,怎么非得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可即便是来自既敬重又感激的人的惋惜,刘秀摸了摸自己那张被称为“美须眉”的脸,也只有一笑了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所做的就是要光复汉室,而严公您正在为让这天下悖乱的人效命,您跟王莽一样,在阻挡正义,在杀戮热血,那我只能站在你们的对立——想来跟严公不是敌人就好了。

    既然注定是敌人,就只能刀剑相见。王邑王寻最先看到的汉军援军就是刘秀带领迅猛赶来的千人先锋队伍。手握四十二万兵马的二大王,千数人根本如一阵轻风飘过,连看也不值得看。这也叫援军?打算笑死人不偿命?罢了,总得去挡一挡,要不然也显得太看不起人家了!

    那个一直隐藏锋芒的先锋官刘秀,在这场千人对数千人的厮战中,必须要利刃出鞘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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