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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三个人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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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认为,有孕又因失去至亲而悲绪低落的楚楚应该最需要他的宽慰陪伴。

    楚楚也明了文叔的心意,但她明白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他是国家的,也是皇后的,她会委婉地提到太子或辅康延那几个皇后之子,劝皇帝离开。

    可是文叔不但不听,反而沉下脸来略带责备地叫楚楚以后不要赶他走。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是天子,在后宫里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么?

    这些年来跟楚楚的相处都要以顾忌他人他事为习惯了,不能让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皇帝想。

    其实那些宽慰陪伴也是相互的,或者说文叔跟楚楚需要他一样需要楚楚。皇帝每次到关睢宫,已是一天之中疲乏的时候了。而楚楚总是毫无例外地在关睢宫的小厨间亲手给他准备好了餐食。不过是家常菜式,却最合他口味。就像成亲之前和新婚的三个月,还有入宫这些年来楚楚一直做的那样。

    他不忍让有孕的楚楚格外忙这些,叫她以后不要做了,多休息,不然闲着宫中的厨官干什么呢?楚楚却笑笑说,这正是我乐意干的呢,看你和孩子吃得香,我就高兴,一点不觉得累。

    望着楚楚的明朗笑容,刘秀不再觉得自己是个背负很多的皇帝,而只是楚楚的夫君,舂陵刘文叔。文叔会暗叹,他的楚楚从来就没有富贵大户女儿的养尊处优。无论在阴家还是在宫里,都不缺人伺候,楚楚却学会了很多家务劳作之事并乐在其中。这些年来,她用那双巧手给她变出了多少可口的饭食,多少舒适的衣物?相比之下,那个皇后妻子呢?

    皇帝不记得皇后下过厨间或给他织过哪怕是一线一缕的东西。虽然每次到长秋宫吃到的饭是皇后特意吩咐了御膳间的,虽然他从内到外的衣裳都有近身宦侍根据季节和需要下派到宫内织染房去做,什么都不缺,可又实在是缺点什么。

    在河北新婚的那段日子,刘秀曾无意间问过郭氏妻,会做饭么?妻子却奇怪地看着他笑道,看夫君问的,厨炊之事乃贱役,我们郭家再不济也好歹是宗室之亲,先父曾经把祖上田产让给叔父一家,可也不至于置自家于穷白,先父和阿母倒是请名师教习我琴棋书画,可从未讲过要学那些贱役的。

    听罢这番一口一个“贱役”的言论,再想想妻子身后常常跟着伺侯的那一串人,刘秀只得默不应声。心中却道,原来厨炊是贱役,楚楚出身诗礼世家,琴棋书画不见得比你差,可她怎么就不知道这是“贱役”,她的“贱役”做起来那么可爱又可亲,贱在哪里?这么说来,我种过地,赶过车,卖过药,也是做过“贱役”的,是不是也不入你的眼?不过他后来也渐渐了解了,这个妻子的脾性就是那般直接,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心机,除了经常以宗室后裔身份把什么都看得贵贱分明,其他,还过得去吧。不,还有些别的,皇后让皇帝本来对她就只有责任的心更加索然厌烦乃至疏远。

    文叔跟楚楚在一起,多半会倾诉一些遇到的烦恼,或某个太有个性的官员,或涉及到多人利益的棘手案,或宗族亲戚之间那些杂七杂八,他没指望楚楚帮他解决,楚楚也确实没那个能力,她只能静静而专心地倾听。等文叔说完了,楚楚有时会评一评,有时会劝一劝,虽然事情在这里还是不了了之,但文叔会轻松起来,他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心里话都可以跟楚楚讲,即使她没有一件事可以帮到自己。

    除了这些,他们会回忆以前,文叔讲起自己小时候,还有打仗时遇到的奇事,所到之处的风俗人情。其实他天性是个爱说笑的,跟大将朝臣们很多时候也是这样,但在楚楚面前,玩笑最多也最彻底。而楚楚,也唯有在文叔面前,肯在安静恬然的底色上添一抹戏谑玩乐和俏皮。要知道,上下众人眼中的阴贵人,一向是端庄恭谨柔美敦厚的。

    而在长秋宫,皇帝始终只能做皇帝。头两年他去长秋宫时也讲起一些外头的事,不然两个人干巴巴地要说什么呢?可是皇后听不了几句就果断打住皇帝所言,直言后宫不敢听朝堂之事,有武帝“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呢,万事有皇帝做主,这点规矩身为皇后是更该谨遵的。刘秀只得闭嘴,皇后说的做的都没错呀,这是提醒我不要连带她犯错,真是遵规守矩的典范啊。不过我只是随便说说,找茬儿闲聊而已,有你想的那么没分寸吗?皇后一派班婕妤的遵礼贤德之风,不做辱没皇帝圣名的后宫,刘秀当然不是成帝,可也跟成帝一样不自觉地要敬而远之了。

    长秋宫里处处整穆肃然,好像连熏炉里的轻烟都按照规定的路线散发,皇帝望着那些一丝不乱和一尘不染,忽然觉得自己穿了件粗布的便服来这里,是不是有亵渎长秋宫之嫌?长秋宫的皇帝,从来不滔滔不绝,从来不开玩笑,从来都是深沉少语,跟皇后是真正的相敬如宾,甚至连凤床上的夫妇之礼也是。

    有一次皇帝突发奇想,问皇后是怎么看他的,抛开身份,有没有过相悦之情?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单看皇后的表情,他就知道他问的不是一个皇帝该问的,尤其不是郭圣通的皇帝夫君该问的。老天,皇帝怎么能对皇后问起这种有悖礼义的问题呢?孔孟之言“君子之道,造乎端夫妇”,《周易》之语“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还有……哪种经书上提过一个关于夫妇的“情”字呢?皇帝这是怎么了?都说男人离不了色,可他是皇帝啊,这种不自重之语竟能轻易出口?

    皇后惶恐万分,也顿时凛然正色,只道自从相嫁就以夫君为天,及至有了帝后之尊,更是恪己遵奉,莫不守人妻和天下母之礼……皇帝摆摆手,淡然制止皇后,说知道了。他更加可怜这个女人,受人摆布嫁了人不说,却只知夫妇,不知情何。

    其实皇帝并不知道,皇后的心里话不是这样的,她那正谨又执拗的个性更有那高得不近俗情的贵族教化不允许她把心中的柔情直白出来。她在心里说,当然是有相悦之情的,我很感激舅父把我嫁给你这样一个英武儒雅又温和宽厚的男人,从嫁给你开始,我就是爱你的。只不过,你的心,又是在谁那里?

    皇帝和皇后也是可以就一个话题多说几句的,比如孩子,他们共同的儿子。可是皇帝发现皇后近来的话里经常提到太子,尤其是尚书令申屠刚谏议为太子就东宫建官署之事被皇帝驳回以后。在皇帝从新野回来的几次为数不多的跟皇后的见面,每一次皇后都会把太子当作一个重要话题。太子的老师,太子的学业,侍奉太子的人。

    最近一次,皇后跟那个申尚书令一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太子应该跟其他皇子区别对待,该国之储君有的应该尽快办备齐全吧。皇帝有皇帝的想法和当务之急,而这话不免让皇帝生出了反感,不是针对太子,而是对皇后的前后态度。不是说不敢听政事吗?太子之事是不是政事?你不是在听,倒是直接在过问了。

    皇帝很冷淡地告诉皇后,这不是你该问的。皇后争辩,疆儿是太子,我是疆儿的娘,怎么就不能问儿子的事?

    皇帝盯着那张直朴到固执的脸,更加冷淡地道:

    “你问的不是儿子,是太子。”

    说完他不再理她,径直出了门。皇帝也许并没在意,在他那个对阴贵人情意切切而对皇后来说已是危机渐近的诏书公发之后,那个在他心目中没有心机的皇后,也不免要在意自己和太子的地位了。想想看,本朝高祖吕后不也面临过相似的危机吗?

    十年来,皇帝本不想在两个妻之间刻意在乎那些小事。毕竟人和人不一样。但不知为什么,这几年他越来越贪享楚楚的照顾,尽管只是些吃穿用度和倾听陪伴的点点滴滴。可那些点滴里满溢的疼爱让他一次次从疲乏和紧张中放松下来,楚楚倾注给他的温柔,如涓涓暖流却力量无穷。他向楚楚索取了相悦之好,更情愿把爱意加倍给予楚楚,在不太失上下体面的情况下。

    这年腊月里,阴贵人生下了跟皇帝的第四个儿子刘衡。遭受丧亲之痛的楚楚一天天好起来并平安产下皇子,让文叔高兴非常,大赏了伺侯的宫人,关睢宫里也处处结彩祈福。适逢过年,皇帝的闲暇多了,更有机会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和夫君一样,抱抱稚子,照顾尚在虚弱的贵人。

    然而还没出正月,皇帝不得不重新诸事缠身。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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