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生在大户人家,从小出入的都是高档场合,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邓玲的言行在众人面前非常得体,并没有像和王与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那样耍小孩子脾气。对于王与和她说明天要出差,也许会有好几天不在,邓玲也只是交代了王与万事小心,早些回来,就又岔开其他话题了。这也是王与在电话里极力要求要带大队人马赴约的原因。要只是他们俩单独吃饭,指不住邓玲知道王与要出差又要耍什么小姐脾气,像上次,邓玲就责怪王与,本来就没什么时间陪她了,还整天往外地跑,又罗列了一大堆做警察不好的地方,硬要王与辞职去她父亲公司干。王与当然不会辞职,于是只好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好说歹说,连哄带骗的才蒙混过关。这次要不拉几个垫背的电灯泡来,恐怕邓玲不会那么好放过他了。席间,邓玲发现苏林比较沉闷,由于和大家不熟悉,又不知道怎么融进饭局里,邓玲还好几次主动帮他夹菜,又主动谈到她的学生时代以引起苏林的共鸣。中途苏林上洗手间回来,书包不小心碰翻在了地上,也是邓玲殷勤的上前帮他捡起来挂好的。王与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在桌子底下用力的牵了牵邓玲的手。这媳妇儿没话说,会来事还给尽自家男人面子,至少在外人面前,忙乎半天光为了给自家男人脸上贴金了。
宴席吃得很愉快,结束时王与推说要送苏林回宿舍,就只能让邓玲自己叫车回去了。邓玲当然没说什么,还亲自送苏林上了王与的车。王与一路上都为他成功的摆脱了和邓玲独处的机会而得意,叫上苏林一起赴宴,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完美的收宫打伏笔。苏林因为邓玲在宴席上对他的各种照顾,心里对柳青的死带来的阴影也冲淡了很多,还和王与开起了玩笑,说要是他以后也能相一门这样的媳妇,这辈子也就夫复何求了。很快,王与把苏林送到了医科大宿舍楼下,说好了明天来接他的时间,也驱车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依旧是个大晴天,太阳出来得很早。八点半,王与准时到了苏林宿舍楼下。这时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苏林站在树荫里,朝王与挥了挥手,等车子停好,熟练的拉门跳上了王与的切诺基,肩上还是昨天的那个黑书包,往后座上一甩,就靠在椅子上看着不断后退的风景。
浦口离上江不远,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从上江去,只需要沿河一直往东走就是了,事实上,上江到浦口的高速公路,也是沿河修建的。浦口沿海,但并不繁华,甚至有些落后。很多老浦口人,祖祖辈辈都是靠打渔为生。这些年省里说是要大力发展浦口,说浦口港是国内难得一见的深水不冻港,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本地人都知道,浦口是深水不冻港没错,但只有一条上江市分支出来的小河道在浦口出海,根本就不具备辐射全省甚至全国的港口吞吐能力,浦口人在浦口港开发前和开发后在生活上唯一的区别,就是只有每天看着港口上的巨型龙门吊慢慢生锈,其他的就屁都没能闻到一个了。
行程很顺利,一个小时后,王与一行已经开始在浦口寻找住宿的地方了。苏林建议在市里面住,毕竟市里面住宿条件要好一些。王与没听他的,说是要在736厂生活区附近找一个地方,这样办事什么的都方便。苏林只能主随客便,领王与在736厂生活区对面的迎宾招待所住下了。原736厂位于浦口市郊,生活区就在厂区一旁。736厂拆除后,又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发展,依旧显得空旷萧条。迎宾招待所临街,四层八十年代的老楼,楼外楼内都没怎么翻修过,除了加装有空调,其他方面都保持了朴素的原貌。王与住在四楼,在窗前就能看到736厂生活区的全貌。苏林介绍说,迎宾招待所原来是736厂的招待所,厂子解散后,被外面的人承包了。王与点点头,说,难怪四层楼的建筑还装了电梯,虽然看来比较老旧,但是在当年,也算是高档设施了。王与住下后,苏林提出说要回一趟家,这几天就在家里住了。王与点头默许,也拿了随身的物件,跟上了苏林,说是要到苏林家里参观参观。
生活区占地不小,全是统一的六层老楼,统一的外墙颜色,统一的格局,甚至连新旧都是统一的,整整齐齐,横平竖直。生活区里的树木茂盛,很多树长得比楼还高,也显示出了生活区建成的历史不短。也许因为是上班时间,生活区里并没有多少人,略显得有些空旷,偶尔见到一两个,也是老人和小孩居多,路过时王与注意到,苏林并没有和生活区里的其他人打招呼,那些人似乎也并不认识苏林。王与觉得很奇怪,问道,这不是厂里的生活区吗,按说都是一个单位的人,应该不熟悉也认识吧,怎么你路过连个招呼也不打,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苏林笑了笑,说,这里是厂里的生活区没错,但这里的全名并不是736厂生活区,而是叫做三厂生活区。除了736厂,还有周边的棉纺厂,衬衣厂的生活区也在这地。其实736厂在这算是小厂,只占了两栋半的楼,最大的是棉纺厂,上万的职工和家属,都在这地住。王与也笑了笑,说,这么说来带着你还真对了,要不连736厂宿舍都难找到。这生活区里的楼都长一样,还连门牌号都没有,外人要找还真得费一番周折。苏林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说,原来门牌号什么的也是有的,用红漆刷在墙上,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雨,特别是736厂解散,棉纺厂和衬衣厂又改制以后,生活区基本上就变成了三不管地带了,门牌号什么的早都已经褪色不见了。王与皱了皱眉,说,那不是还有社区吗,社区不管这些事吗?苏林说,社区的人连哪栋楼是哪栋都分不清,哪会管这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苏林家楼下。王与特地的留意了一眼,确实不好分,周围都是一样的楼,一样的树,一样的路,一样的布置,要是不常来的人,还真得看楼前那颗歪脖子树,是树杈上歪呢,还是树干上歪,以此来分辨到没到地了。也不知道是因为736厂的地位特殊,当年故意弄成这样,以其他两个厂来打掩护,还是因为真如苏林所说,保养落后跟不上而造成的了。
苏林家在四楼,很普通的老式铁门加木门,和这个单元的所有邻居一样,漆着一种已经褪色的深绿色。苏林打开门邀请王与在客厅沙发坐了,自己回屋整理一下带回来的衣物。王与大致看了一下屋内的结构和布置。屋子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过来。老式的两房一厅布局,房间几乎和客厅一样大。家具都是已经过时的款式,但收拾的很干净利落,找不出一样多余的东西。瓷砖地面,曾经很流行的浅绿色,看着质量不错,过了那么多年了,依旧如新。王与站了起来,正想到里屋和厨卫看看,苏林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拦了王与,眉头深锁,说,王警官,我们家似乎被人动过。
王与一下子来了精神,说,是哪里。苏林说,似乎哪里都被翻过了。王与环顾了四周,说,不像遭贼啊,东西都很整齐,也没有任何被翻撬过的痕迹。苏林摇了摇头,紧咬上唇,说,我可以肯定,家里一定被人动过了。其实一进门我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后来我回房间里想拿几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我有两双袜子,买的时候正好流行左右脚穿不一样的图案,于是我就一双抽了一只,配成一对来穿。后来习惯了,无论是清洗还是放置,都会一样一只的叠在一起,可是你看现在。苏林指了指他房间里的衣柜。王与跟赶紧过去看了,衣柜最下面的一个柜筒,被苏林拿来放置袜子手套等小物件,一双双一对对叠得整整齐齐。苏林指了指稍微偏向里面的地方,放有两双图案有些相近的横杆条纹运动袜,和其他的袜子一样,叠得整整齐齐。苏林说,就是这两双,现在都已经是回归各自的大家庭了。王与仔细的看了,除了整齐,干净,没看出什么其他的东西。王与说,你确定你最后一次放置他们的时候,是一边一只的?苏林点点头,说,确定,这个习惯从我上高中时就留下了,也是那一年,学校里流行双脚换着不同的袜子穿的时候,我才故意买的这两双袜子。王与点点头,说,在我看来,这真的不像被盗窃或翻动过的痕迹,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入室盗窃,完了还帮失主整理好房间衣物的,还整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会不会是你父母或者什么其他亲戚回来过,帮你整理的?苏林说,我家在本地根本没有亲戚,外地的亲戚也没有家里的钥匙,他们要来事先肯定会通知我。至于我父母,我已经有两个月联系不上他们了,就算是他们回来,也不会乱动我的东西,再说了,从我记事到现在,我父母就没帮我整理过我的衣物,平时都是我自己整理的。王与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是有其他人翻动过,事后又整理如前,那只可能有一个目的,来人绝对不是为财,而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极力掩盖他的行踪。你再看一看,家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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