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燃&文^][]”
“阿西，我娘，是个梨花似的好姑娘。”
云夕抬眼，在一片月光中瞧见少女脸上轻轻浅浅的泪痕，叹了口气。
“梨花白，杏花香，海棠殇红，桑木爽。江南绿，塞北干，中都繁盛，碧落荒。那水乡里的姑娘啊，遇上了北方的情郎……”
之后不管不顾步夫人难看的脸色，跑到云归阁来反道安慰始作俑者步衾云，也不知两父女在房里说了什么，只是步老爷出来时，又是捂着脸一脸钝痛的模样，快步朝自己的书房走去了。经过这件事，府上的人都觉得，先夫人，绝对提不得。
结果步老爷当场大怒，目光比步衾云还要阴冷几分，甩手就给了步昔玉一大巴掌，打得步夫人心里头一震，而后就命人把步昔玉关在小院里，罚抄家书。
只是没想到步昔玉哭诉那会步老爷也在场，她觉得自己的亲爹疼了自己十几年，这份宠爱不会被一个神龙不见神尾的丫头夺去，就壮着胆子也和步老爷说了。
步昔玉在步衾云屋里头受了天大的辱，这件事也不用小半天就被府上传开了，众人觉得这步昔玉回前院和步夫人一哭诉，不管有理没理，步衾云都是要受罚的了。
撂下这两句，步衾云看也不看步昔玉难看至极的脸色，转身回屋去了。
“喝茶！喝完滚蛋！”
“你……”
“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不识好歹！这件事，我会告诉族老们，你要是再敢回一句嘴，我可以让人把你丢出步家府！”
冷如寒霜的声音从步衾云嘴里吐出来，连一旁的云夕都被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幽黑的眼睛。
“喝茶！”
看着她前后两个样子，就像看着早间老夫人的反应一样，步昔玉不由地愣了楞，“你……你说喝我就喝啊，我，我是来警告你的，不是来喝茶的！”
半响，大莫是觉得生气累人，又觉得自己犯不着对步昔玉生气，步衾云揉了揉额，吐出一口浊气来，“坐下说话，先喝茶。”
大厅霎时冷了好几度，无人吱声。
步昔玉手脚有点冷，她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头了，可是看着步衾云冰冷的眉眼，她总觉得自己低不下这个头，硬生生地僵着。
云夕看得出，她生气了。步衾云长这么大，没谁惹过她生气，所以也没人知道她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只有云夕幼时见过一次。
她的声音极缓，像是在同谁呓语一样，但是也极冷，仿佛是一把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长剑，缓缓静静地推至步昔玉跟前。
“难道，族里没告诉过你，对先夫人不敬是什么后果吗？”
“十三，你看你现在的样子，端的是个规矩的架子么？”步衾云朝步昔玉冷冷一笑，“若是想为夫人讨公道，最好先问过她再来同我说话。我从未对夫人不敬过，可是你对先夫人，已经不敬了。”
“你说我傻？”步昔玉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云夕不作声，垂着眉。
“呵……阿西啊，京城里头原来也有傻姑娘，要不然步府护着，怕是小命儿都没了吧。”步衾云理都不理她，扭头和云夕说笑道。
“你提起你娘，这不是存心让我娘堵心吗？”步昔玉恶狠狠问道。
“我哪句话里头带了侮辱？”步衾云好笑地问道。
步昔玉想起自己给传话丫头的借口，又是一阵气结，“问候你？你倒想得美，虽然你排位是比我前一头，但我娘说了我们同一年生的，我根本不需要叫你姐姐。你平白无故上来天京，一来就侮辱我娘，你是几个意思啊？”
“这是来问候我的？”步衾云看向传话的婢女，心道哪里见过有人这么刺地来问候人？还说带了补品，这不两手空空么？
“什么规矩？”步昔玉见她突然来一句，一时忘记了，缓了一下才记起自己早间被老夫人训的话，顿时红了脸，“你也别得瑟，我还道祖母怎么宠你呢，还不是一样把祖母气得轰你出来了。论规矩，你就是个不知礼的，还敢跟我比。”
步衾云偏头看了她一眼，她目光不善，利利看着她。她觉得有点好笑，自顾自地走到上座坐下，端起云夕递的茶，喝了一口才道，“还是忘了规矩的。”
一身鲜红衣裙的步昔玉正坐在大厅里喝着婢女递来的茶，看到步衾云出来了，撇了撇嘴，“步十一，来了？”
云夕适时放下煮茶的勺子，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随她出了房门，去了大厅。
步衾云抿着嘴，大概是有点不悦有人来打扰自己一贯的作息，不过毕竟是在京上，她想了想，还是下了塌把鞋子穿上了。
“十三娘子说是听说您水土不服，给您带点补品，顺道看看您精神好不好。”婢女如实道。
“嗯？”步衾云皱皱眉，“有说什么？”
这时，屋外突然进来了一个丫头，半跪着请示道，“娘子，十三娘子来看您了，在大厅等着呢。”
“你看着办就好，我只喝你和雀奴的茶。”步衾云点头道。
“从江南带来的新绿一路上快喝完了，京上的新绿和那边不一样，煮不出你爱的味道，我着人回去取了。”云夕这番解释道。她知道步衾云生活虽然简单但是循规蹈矩，从来也没有添过别的新鲜事。喝茶只喝一种，吃饭只在那个时间吃，吃完只在塌上看外景，无论外景是什么，她的行为都不变。
“我不爱新鲜。”步衾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专心致志，也没太抚她面子，“不过你爱煮，我就喝。”反正终归不用她动手就好了。
“这回不是新绿了，小姐要不要尝尝鲜？是京上贵女常喝的井然。”云夕边煮着茶边抽空和她说道。
步衾云照旧趴在窗口看外面的景，云夕在她身边煮茶。
傍晚，晚膳过后。天边的火烧云美得惊人，层层叠叠的云翳就像丘壑一样，勾勒着熊熊烈火的气势。红光铺在云归林里头，把浅青色的云归树洒得一片火红。
步衾云回到自家院头，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塌上一翻，又独自一人看外头的云归树去了。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和江南没什么不同，若不是老夫人适时提起“夫家”，她都忘了自己来京上是要嫁人的，只当又是个深居浅出的日子。
半日后，院子里头就传出了她惹恼了老夫人，被老夫人撵回了自己院子的事。
一听这话，步衾云就知道她真的又把老人家惹恼了，于是幸幸然告了退，带着云夕回去了。
步老夫人见她一脸“老人家最近脾气越发不好了”，想起她的“更年期”，顿时气得差点翻过去，“你回后院去！我要睡了！”
“祖母怎么又不高兴了？”步衾云不解。刚刚不是还好好地和她说话吗？
“老夫人别恼，十一娘子无心的……”雀奴见势不好，连忙上前劝道。
“你你你……”老夫人顿时气上心头，手都是抖的。
然后就听步衾云娓娓道，“就是心老了，这是个大问题。”
步老夫人瞪着眼珠子看着她，心想这还真是水土不服了？连人品都变好了？
步衾云铮铮看了老夫人一圈，正当老夫人做好了挨嘴刀子的准备时，步衾云突然笑道，“祖母哪儿都不老，头发还这么黑，皮肤还这么好，精神还这么足，连教训孙女儿都还有力气绕着院子跑……”
果然，老夫人被她的话呛地直咳嗽，“你……你祖母哪里老！”
“祖母这一气势孙女儿学不来，祖母这都是年龄大了历练出来的，孙女儿还没这么老。”步衾云一脸诚实地说道。一旁的云夕很想捂脸……都说了几次了别跟老夫人提她老……
步老夫人狠狠白了她一眼，瞧着她一张肉呼呼的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嘴角也勾了起来，“那是自然，你祖母我好歹也是经历了两三代宅门家府的人，没有点威严怎么服众。你学着点，将来到了夫家府上，才能拿出主母的范。”
看着最后一个人的婢女也尽数出了大堂，步衾云这才放下茶杯，笑着冲老夫人说道，“祖母威武啊！”
于是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一屋子说闹了几句，老夫人就遣其他人回去了，只留步衾云一个人在屋里。
“浑话。”步老夫人慎她。
“祖母，人艰不拆。”步衾云无奈道。
半天，屋里头都没人敢说一句话，步老夫人看气氛渐渐冷了，才突然转了脸色，摆手笑道，“这都怎么了，祖母不就是给孙女儿们讲个规矩嘛，不用这么严肃的，祖母老人家也老了，往后教育你们的机会也不多了，就是说两句，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当年云儿没规矩，还被我追着满院子跑呢。”
步老夫人扬着眉，居高临下的睇着步昔玉，脸上分明不悦地写着：你跟我讲规矩，那就如你所愿教你规矩。
一瞬间，屋里的气氛就沉如铅石了，众人看着老夫人凝重的脸，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都纷纷低下头去，也没人去看步昔玉。步昔玉一张脸都白了，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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