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以对了半天，步安宁只好哭丧着脸回去了。
步安宁看着手上的肉饼，一时被梗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买来的肉饼啊喂！怎么回头成了别人贿赂她的道具了？还有她怎么就成了打探消息的了？
“你去吧。”步衾云说着，拿起一块饼放到她手中，镇重其事道，“打探消息是否属实，就交给你了。”
步安宁都要哭了，“我还想找你出去看看来着，北城门不远的，就在朱雀大街另一头，我们坐马车出去，不会让你走路累着的，好不好？”
“一点都不。”步衾云摇头道。
步安宁一脸苦相，“十一姐，你给我个别的表情呗，你一点都不介意嫁给这么个人么？一点都不好奇想去看看传闻是不是真的吗？”
“嗯，知道了。”思虑了一会，步衾云才缓缓点头道。
看到步衾云隐隐跳动的眉，步安宁终于找回了一点安心，觉得步衾云这样的表现才算正常，“你也觉得很可怕吧，嫁给这种人，半夜睡觉都会被吓醒啊……所以外头才传遍了你们的事情。”
要是跟她同塌，她绝对把他踢下床去，脏死了！
步衾云眉宇跳了跳。嗯，她听着鸡皮疙瘩也起。其他的倒还好，她从不管自己的夫婿美丑胖瘦，是个人就行了，杀神杀鬼也无所谓，不杀她就得了，食人骨吃人肉估计是夸张说法，她不信。只是……几天几夜不洗澡？
“这个啊……”步安宁抿了一口茶，皇家的事怎么也不能明目张胆议论，她压着声音说，“大家都说三王爷从小在北疆长大，长得想胡人一样，人高马大，吓人得很，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个杀神，食人骨吃人肉，几天几夜不洗澡……说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总之就是没一点好的，而且听说没文化，有点呆。”
南朝三少，智勇多谋。就算是步衾云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整个南朝的主心骨，是南朝政务运转的轴心人物，这样的轴心人物之一，怎么会有人敢笑话他？
“嗯，我是不知道。”步衾云的话让步安宁更加无力了。她不想搭理这些事，也从没让下头的人去打听过，即使下头有人知道，大家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也不会到她面前唠叨，所以她的确不知道。不过她可以理解京上的人笑话自己，但是……“为什么要笑话王爷？”
“十一姐你是不知道，在你还没来京上之前，整个京上都在传着你和三王爷的事情呢，他们都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步安宁叹道。
这心放得也太宽了吧。步安宁无力感十足。
步安宁听着她波澜不惊的语调，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白瞎高兴了，虽然步衾云回京的风波已经远去，但是三王爷回朝又掀起了两人传闻的狂风，可是当事人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个事，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外头都说他们些什么。
步衾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来京上嫁人的，好像是皇帝赐婚嫁给他归国的弟弟三王爷的。“嗯，所以呢？”就算自己未婚夫婿在军队里，难不成自己巴巴地去看不成？俗间有规定，未婚儿女不得私下见面的吧。
“你当然不是圣上啊！”步安宁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傻子，“可是北疆军队里头有三王爷啊，十一姐，你来年要嫁的三王爷呀。”
大家府就是不一样，忧国忧民呢。步衾云内心里叹道。
步衾云不解地挠挠耳根，“我是圣上吗？”这种国家大事，说给她有何用？她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宰相，还能管得了军队的事情？以往步安宁都是给她带一些有关天京贵女少爷的趣闻，却不想还会给她说这么大个事。
“京上接到消息了，北疆的队伍已经到了北城门驿站了，据说是因为要把北疆回来的战士们安排进皇城军营里去，所以耽搁了几日，还没有进城，但是明晚之前圣上就要出宫亲自迎接军队回来了。”步安宁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看着步衾云。
“嗯？”步衾云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大概猜测这是个大消息。
自然不会。步安宁嘻嘻地笑了起来，也不回答她，端着茶杯舒畅地喝了一口，“夕姐姐煮的茶就是好喝呀。对了对了，我都忘了，我过来是给十一姐带消息来的！”
“我介意你就不来了？”步衾云不答反问。
步安宁一听就笑了，“这么说十一姐是不介意我天天来打扰您了？”
“是吗？”不过步衾云也不惊讶，宠辱不惊地点了点头，“你要是想学，就多看看。如果有机会去看祖母，你就仔细看。”她喝茶的一切举止，都是在步老夫人的身上看来了。
步衾云从来不知道自己喝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一向懒散，连抬一下手都觉得是件累人的事情，所以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喝起茶来也应该是懒得一塌糊涂，没曾想还有人夸奖自己喝茶好看的。
“十一姐……你喝茶的样子，好优雅啊。”步安宁听到她叫，才回过神，忍不住地惊叹道。
抬眼，就看到了步安宁一副见鬼的样子，步衾云偏头问，“怎么了？”
步安宁坐在她对面也端着茶，但是看到她的动作后连茶都忘了喝了，直勾勾看着步衾云。步衾云喝了几口茶，感觉胃里暖暖的，十分舒坦地扬起笑，她肉嫩嫩的脸笑起来，带着和别的十五岁姑娘不一样的稚气。
两人安静地吃着肉饼，等到云夕的沙茶煮好了端上来时，一盒肉饼也快要见底了。步衾云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端起茶杯吹了一下，就喝了一口。
“好。”步安宁嫣然一笑。
步衾云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拿起一块肉饼递给她，“先吃，一会喝茶。”
步安宁点点头，看着步衾云笑道，“十一姐就是有耐心，什么茶都等得。”
“奴婢的沙茶已经过三次了，一会就能喝上了。”云夕说。
“夕姐姐在煮沙茶呀？”步安宁一听就眸光大亮，“沙茶可讲究了，光是煮泡，都是唰个三四回，前些日子去茶会那里和世家娘子们比茶，安家的琉烟姐姐就是煮的沙茶，等苦我了。”
食盒一打开，饼香味就悠悠地弥漫满了房间，步衾云眉头一挑，目光落在食盒里精致的圆饼上。云夕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很有兴趣，于是笑道，“十五娘的肉饼来的正是时候，奴婢煮的沙茶可以清火去腻，正合适配着吃肉饼。”
“今天我带了琳琅阁的肉饼过来，你尝尝？这肉饼可贵了呢，大哥花了三两银子才买了一盒子。”步安宁一边说一边让婢女把食物盒子打开，放在塌子的矮桌上。
于是患有严重懒癌又是人群恐惧症患者还不太擅长与人交谈的步十一娘就这么无所谓地接受了一个人的打扰和参合，甚至不想在她眼前摆架子，早早恢复了自己慵懒的一面。
而且步安宁也没做出什么让她烦躁的事，一般就是带着新鲜糕点来看她，在她喝茶的时候说一些外头的趣闻，时候都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然后就回去了。
“嗯。”步衾云点点头，看着她自来熟的模样，也不打断。这些天前头后院都让她很清静，只有这丫头围着自己转悠，一开始她觉得烦，毕竟不习惯有人总来打扰自己。但是步安宁的时间抓得很准，总是在她饭前饭后一段时间来，这是她心情最平稳的时候，生不起气来。
步安宁得到允许，欢畅地跳了起来，看到步衾云毫无形象地软趴在塌上，也不惊讶，捏着裙子就往她对面坐上去，笑道，“十一姐刚吃完早膳吧。”
“进来。”步衾云趴在塌上，扭头朝女孩招了招手。此时正是离她用完早膳后不久，她正倚着塌子上看外头的树，远远就瞧见了院门口带着丫鬟进来的步安宁。
正在尝试着煮沙茶的云夕抬眼看了看屋外的人，温雅地朝她笑了笑，“十五娘来了。”
“十一姐？”俏丽的小脸从珠帘后头伸进来，带着天真烂漫的灿笑。
自从训了一回步昔玉之后，步衾云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后院里想来找她麻烦的人一想起步昔玉脸上那道鲜红的巴掌印，就觉得步衾云是个不好惹的主，于是即使遇见他们也远远地躲开，只有那日帮她拂梨花的十五娘子偶尔会来云归阁坐坐。
北方黄沙漫，天京落絮飘。
副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
男子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一旁的副将，“国尉他是什么意思？”
“记住把我这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自己。”男人站了起来，拿起剑往外走去。
“啊……哦哦。”男子挠挠头，依然顺从道，“知道了。”
男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才缓缓点头，“你们的婚期就在来年，步家娘子及第后就可以迎娶进门了，所以一回京我就给你置办一些娶妻的东西，你多去接触接触那女孩，别让人家新婚之夜给你吓到。”
正吃得欢的男子僵了一下，才幸幸然道，“记得……步氏娘子。”
过了半响，男人突然放下筷子，抬眼看他，“上回天京皇都传信来说给你指了一门婚约，你还记得是哪家姑娘吗？”
“明白。”男子点点头，坐到男人的对面，拿起筷子就豪吃起来。男人默默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
“没什么。”看了半天，男人才冷漠地收回了目光，“坐下吃饭。队伍已到了寒门关，再往前就是境内了，天京在北，差个十来天我们就回京了。”
男子被他盯得后脑勺痱子四起，干干地笑了一下，“怎么，怎么这样子看着我？我就是有点累了去睡了一觉啊。”
男人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几乎都拧成一团麻花了，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男子，也不说话，目光就像战场上开启的长剑，隐约有血煞气息勃出。
“国尉。”男子挠着脑袋，一头青丝乱七八糟地披在肩头，冲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叫了一声。
不过一会，副将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玄黑战甲的男子，男子的身形看起来比国尉还要壮实几分，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一样，迎进店门口时，老板都觉得店里的阳光暗了许多。
“是。”副将领命而去。
“还睡？让他起来，过来吃饭。”男人皱着眉有点不悦，敲着桌子命令道。
“回国尉，将军在刚扎下的大营了睡觉了。”副将如实说道。
他温和一笑，颌了颌首，刚要下筷子又想起什么似的，招手叫来副将，“将军呢？”
坐在茶馆里的男人看着桌上满满的菜，有点疑惑地回头望了望老板，老板远远朝他笑道，“您慢吃，不够店里还有呢。”
望眼店外，在黄沙弥漫的径道上，如同铁流一样的队伍在路的一旁休息，茶馆容不下太多人，除了有身份的大人物，其他人都是坐在草丛里吃喝的，有几个士兵还骑着马匹在四周侦查，提防着有人偷袭。
老板眼眶一热，连忙招呼小厮好酒好菜端上来，当他退回柜台算账时，远远挑眉看着那个安静如山的男人，依旧觉得心里头澎湃：这是他们南朝归来的雄兵，是他们家国的希望。
“不用客气，随便酒菜就好。”男人放下手中的长剑，沉稳地回了他一句。老板一边应是一边打量那把长剑，剑鞘腥红，血煞冲天，即使离得不近，也能闻出剑中血的味道。
“将军要什么酒，小店去取。”老板笑问道。
靠近南朝境内的驿站口，一队显赫的军队人马正在稍做休息，茶馆的老板恭恭敬敬地为所有士兵都满上烈酒，一边伺候一边和士兵们聊着。一个魁梧得如同战神一样的男人牵着一匹大枣红马匹来到茶馆里坐下，老板目光一亮，连忙蹭蹭过来伺候。
黄沙阵阵，旌旗张扬，血红的雄狮在荒野中疾奔。
寒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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