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就叫半路亭,走得累了半路停一停。陌如海告诉贾羽,常人若自己来雾空天海拜师学艺,都需要走这一条路进山,虽然路途迢迢山阻险恶,也是为了考验求师者的决心和诚心。而走到常人体力将尽的时候,就会有一间亭子和一座精简小舍,而这一路上共有一百多座这样的亭子和小舍,需要走一百天。
贾羽惊讶道:“那我们不是还要走三四个月才能到山顶门派所在的地方?”
陌如海笑着说:“这只是对普通的常人而已,我们这样的修行人当然要快上许多,如果不是为了配合你行走的速度,我们今天已经七八个亭子小舍之外了。”
贾羽说:“既然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带我上山去?我听说书的说,那些修仙问道的人都会御空飞行之术,可一日千里。你们就算没有这般厉害,也可以带上我啊,何必这么累呢?况且我也不是来你们这里拜师学艺的,用不着走这一趟吧。”
“你还想入我门派,美得你了。我雾空天海岂是随意想进就能进的。”叶初晴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大有恻隐之心,想着这少年人如此这般可怜,即便不能入正山修行,也该收留下他做一名普通弟子。只是她嘴上爱逞强,听贾羽说不是来这里拜师学艺的,好像大有不把雾空天海放在眼里的意思,因此不高兴。实际上是她多心了,贾羽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实话,他来此本就不是为了拜师而来,心中一直想着家人的事,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陌如海对贾羽说道:“你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让你在这里走上几个月入山。令狐师姐这不已经回去报信去了吗,明天便会有人来接我们。我们在精简小舍休息一晚,等候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陆江涛从亭外回来,说:“我已经跟附近的农人说过了,让他们一会儿送点吃的来,咱们现在去精简小舍吧。”
贾羽心里奇了,这里还有农家吗?他也没好多问,跟着他们出了亭子,走了半个时辰到了精简小舍。
精简小舍其实就是几间茅草屋,木头搭就,看上去建得还挺结实。屋子里头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都有,也有床和被子,虽然被子洗得发白发旧了,但很干净。过了一会儿,一个农人果然送来了吃的食物,主要都是一些蔬菜和果子,另外还带了半边兔子肉。
陌如海看出了贾羽心中的疑问,笑道:“这些农家人本来就住在山里耕田种地,并不算是我派的人,这诺大的燕云山系也并不独属于我派。不过他们住在这里,受我雾空天海的庇护,也帮着种些菜提供给我们,我派也会教授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修行之法。”
贾羽惊奇道:“你们这些修行的仙人也要吃东西的吗?我还以为你们都是餐风饮露呢。”
“这个嘛……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你不必大惊小怪就可以了。”
陆江涛在灶台下生了火,将菜随意炒了一炒,厨具碗盘这里也有,端上桌来可以吃了。
贾羽早就饿了,走来的路上吃了点摘的野果,但不管饱。不过他发现陆江涛他们三个都只吃素菜,那兔子肉都没动,只有他一个人吃。所以他又好奇了,问道:“你们门派禁荤菜肉食的吗?”
陆江涛说:“并不禁,不过我们在山上修行时一般甚少吃肉,尤其修为浅的话会对修行有些影响,虽无大碍但为了早日修行得成,也会自觉的少吃。”说着他便夹了一块兔子肉吃,然后点头说道:“嗯,我今天的兔子肉炒得不错,你们尝尝。”
餐后贾羽吃了两个藤梨,在小舍后面的泉沟里洗了把脸,本来等着到明天就可以上山去把东西交给御神霄前辈,也算完成了雪凝踪前辈的嘱托,不想这天傍晚雾空天海的人就从山上下来了。
“苏师叔,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来的这个苏师叔是独自一人来的,外貌年纪四十岁上下,穿一身靛青衣服,浓眉高眉,留着小胡子和短须。他说道:“这几天我在抚序长青殿督视弟子练功,正巧碰到令狐子矜上山来,才得知此事。”他说话时目光一直看着贾羽,更注意看贾羽背后用布包裹着的剑:“就是这位少年吗?”
叶初晴道:“就是他。”又说:“苏师叔,抚序长青殿不是一直由萧师叔照看吗,怎么由你去督视弟子练功了?”
“这不是重点。”苏师叔不理会叶初晴细枝末节的问题,向贾羽道:“少年人,本人主掌雾空天海执法堂,请把本派掌门戒玺还有‘古魂苍魄’以及那份武学心法拿来我瞧瞧。”
贾羽看了看左边的陆江涛,又瞧了瞧右边的陌如海,再看着叶初晴,然后将背上的‘古魂苍魄’取下来交到了他手里,又从怀中拿出了掌门戒玺和《他山明玉功》的心法秘籍。
苏师叔卷开布裹,捧剑在手上下看了一眼:“果然是‘古魂苍魄’,据说当初太师父离开之后,此剑便从剑阁消失,果真是叫太师父取走了。”
实际这把‘古魂苍魄’叶初晴陌如海陆江涛三人并不认得,只是听师姐令狐子矜说此剑是‘古魂苍魄’才知是自己派内宝剑。
苏师叔大喜不已,将剑交给叶初晴捧着,再拿来戒玺和心法辩认了一番,戒玺十分好认,他执掌执法堂,自然见过戒玺上的印记。至于帛书心法,他仔细辩别许久,才确定道:“这确实是太师父的字迹,太师父也是的,字迹总是变幻无常,倒让我好难认。”
他将这三样东西一一看过之后便收了起来。贾羽忙道:“哎哎,你干什么?”苏师叔不解:“怎么了?”
叶初晴说道:“师父,这小子拧得很,他说受了太师祖的托咐,要亲手将三样东西交到太师父的手里。”
苏师叔哈哈笑了:“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也是应该,不过少年你恐怕无法将此三物交到我师父手里了,因为我师父并不在山上,连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那御前辈……御老前辈什么时候回来?”他忽然觉得称御神霄为前辈不太妥,这里每一个人个个都是他前辈,所以又加了一个‘老’字。
苏师叔说:“我师父行无影去过踪,不知道什么就回来了,也有可能几百年也不会回来。”
“啊!”贾羽一想要等几百年,自己岂不是早已经死了。
苏师叔笑道:“少年,我太师父让你将东西带来,无非就是还于我派,你不必这么执着拘泥。这样吧,我带你入山,到时你可以亲眼看着东西交到我掌门师兄手中可好?”
贾羽只好道:“只有如此了。”
苏师叔带着贾羽出了精简小舍,一展袖,浮空飞上天空,瞬间向着飞山疾飞而去。叶初晴陆江涛在后面大喊:“师叔,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苏师叔远远的回道:“我的踏青麋鹿就在山路上,你们骑它回山吧。”
他们寻着山路走上去,果然瞧见一只透着仙仙灵蕴的麋鹿在山路边吃草。叶初晴又喊道:“师叔只有一只麋鹿,我们三个人怎么骑呀?”苏师叔却已飞远,不见回音。
麋鹿看见他们三过来,主动走了过去,陆江涛为难道:“陌师弟叶师妹这怎么办?”陌如海摇着小扇子说:“我看还是让叶初妹骑吧,我们总不能将师妹一个人留下不是?”
叶初晴甜甜笑道:“谢谢陌师兄。”便一人骑上了麋鹿。
陆江涛说:“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两个就得走回山上去了,那得走好多天呢。”叶初晴听了这话,只好为难的从麋鹿背上下来,说道:“踏青麋鹿挤一挤可以驮两个人,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坐了,两位师兄走路。还是两位师兄骑吧。”
陌如海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眼中狡黠的一笑,又赶紧掩了过去,故作叹息道:“如此师兄只有却之不恭咯。”他说着骑到麋鹿背上,招手道:“陆师兄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陆江涛更觉为难:“可是陌如海,你刚才不是说将师妹一个人留下不好吗?”
陌如海拿扇子挡着脸,向他使了使眼色。陆江涛不解,陌如海便道:“陆师兄,你要不上来那我可一个人走了,或者带叶师妹一块走。”
叶初晴走过去将陆江涛推上麋鹿:“快走吧快走吧你们两个。”
陌如海笑眯眯道:“师妹,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啦。”说完已向山中而去。叶初晴望着他们远去,苦叹了一声,只好慢慢走在路上。
夜色下,贾羽飞驰于众山之间,看着身下景色,虽是夜幕笼罩仍是蔚为壮观,不由得心生向往:“我要是能这般飞翔该有多好呀。”
星光漫布,月色如钩,贾羽感受到山林中一阵一阵的湿凉雾气扑面而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心中一片清明,心旷神怡,说道:“这地方真好,空气中好像有一股甜甜地味道,还有一种树木香味,很淡很淡,但又好闻极了。”
苏师叔道:“仙山灵蕴之地,灵气充沛,呼吸之间自然能让人神清气爽。不过这里还算不上好。”
“这还不叫好啊,那雾空天海里面得是什么样啊?”贾羽乍舌,又道:“苏前辈,雾空天海里面有很多人吗?”
“人多?这要看怎么说了。”苏师叔看了他一眼,何尝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想入我门派?”
贾羽点头说:“我确有这个想法,不过……”他心里仍想着要去找自己的父母。
飞行了一个多时辰,看到了一处有很多灯火的地方,苏师叔带着他飞落下去,贾羽落在地上,只见好大一片开阔地,周围殿宇巍峨围墙高耸,四下燃着金色琉璃灯,将殿宇上的琉璃瓦照得金壁辉煌。
“这里就是雾空天海吗?”贾羽环顾四周,赞叹不已。
苏师叔说:“哪里,这里只是前殿,想要拜入雾空天海的的弟子会先在这里进行修练,只有麟选出其中的合格弟子才有资格进入我雾空天海成为正式弟子。”
“原来是这样啊。”贾羽张着嘴吃惊不小:“这里还只是前殿就有这么多房屋,得有多少弟子在这里练功啊?”
“这嘛……”苏师叔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最盛时这里有一万五千弟子在这里修练,想要拜入我派。多数情况下这里只有八千人左右。”
贾羽不由自主道:“如果我入了山门,也要在这里开始修练吗?”
苏师叔呵呵一笑,他并没有带贾羽去某个房间去坐一会儿,而是就在中间香烟袅袅的大鼎附近等着,因为他知道掌门师兄得到太师父雪凝踪的消息很快就会来了。果真,不到一碗茶的时间,四个身影飞到了抚序长青殿的上空降下,除了令狐子矜回来了以外,另有两男一女同时来了。
女的大眼睛高鼻梁,蛇形脸,面容不是很美,但是穿着很华丽,华丽霞佩,耳垂明珰,额心饰着宝石花钿。两个男的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外貌年纪,重眉方脸,大鼻子,身穿一袭紫袍,头束蓝色鱼皮冠。另一个男的看不出外貌年纪,大概三十五至六十岁之间,头顶束着高高的金色太极冠,长发披背,身披蓝色云肩和道袍,眉毛如剑,鱼菱眼睛,气度十分不凡。虽然穿着华丽的女人更加显眼,但实际上更引人注目的是此人。
苏师叔头一个就向此人拱手见礼说:“掌门师兄。”然后才对另外两个说话:“八妹,十一弟。”
华服女人和方脸男子也回道:“五哥。”他们几人关系虽是师兄弟妹,但是感情更深,更像是兄弟。
到了屋子里,一番事情叙说下来,来的三人已知道情况。而贾羽这时候也认识了这几位雾空天海的主事。掌门叫做问天机,带他来的苏师叔姓苏名峤,被称做八妹的叫武朝霞,主掌抚序长清殿的十一弟名叫萧天佐。
他们听完贾羽详细所说都眉头深锁,虽然得知太师父雪凝踪的消息十分开心,可是听到雪凝踪要拼尽一身修为将寿陵鬼城制城,心里头又是一沉。他们知道太师父决意这么做已是决定牺牲自己,不让灾祸肆虐人间,仅管他们并不知道寿陵鬼城到底是什么东西。伤心之余也有些犯难,雪凝踪说得很清楚,让御神霄和扶摇子立刻带门下弟子赶去留仙镇帮忙助阵,可是他却不知道御神霄早将掌门位子传下,自己逍遥去了,而扶摇子师伯在栖魔山一役与魔道的决战中故去身亡了。而如今还留在山上的师叔中,只剩下六师叔南溟子了。
昔年栖魔山一役,正道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荡平魔氛,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尤其雾空天海,一大批精锐栋梁和顶尖好手已丧生在那场大战中。虽然现在还顶着江湖顶尖修行门派的招牌,但实际上已经显出日渐式微的征兆,之所以还能屹立不倒,全靠问天机苦心经营。
不过再怎么困难,即是太师父的命令他们也只能做。武朝霞说道:“掌门师兄,太师父的事情确实急,不过我们还是得计议计议,必竟师父不在,我们得跟南溟子师叔和其他师兄弟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萧天佐深以为然,肯定道:“这个时候我派正是紧要关头,去了以后该怎么做,怎么帮助太师父都得计划周围。不能鲁莽的过去,造成意外。”
问天机微微点头:“那明天天倪宫请师叔以及其他师兄弟来商议,再决定由谁去,谁留下来镇守门派。”
贾羽没想到他们对这件事这么慎重,不过那位雪凝踪前辈虽然说得很轻松从容,但话语里也能知道寿陵鬼城祸害不小,慎重一点也是必要的。
他们又简单说了几句,问天机对贾羽十分礼敬的说道:“贾若虚小兄弟,你能为我派送来这三样极为重要的东西,老朽十分感激。请留在此地住上一些时间,容我们处理完后续事情以后再好好感谢你。”
贾羽说道:“谢谢我就不必了。几位前辈,其实该说谢的人是我,如果不是雪前辈救了我和我仆人一命,现在我恐怕已经活不了了。虽然我的丫环和仆人还是被妖精给害死了……”说到伤心事,他不愿再说下去了。
问天机坚持道:“不论如何请留在这里住上些时日,一切事情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说。”
贾羽心想这样也好,说不定还能请这几位高人前辈帮自己找回父母家人,便答应了下来。如此一来,贾羽算是在雾空天海的抚序长青殿暂时住下了,反正他现在也无处可去,只能寄望父母妻子尚在人世,能将他们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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