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贾羽就被外面的练功声音给吵起来了,他坐在床前愣了愣神,把衣服穿好,在梳妆镜前自己梳理了一番,看见旁边有洗脸的盆和毛巾,都是新的,应该是他睡熟以后有人给他备下的。
他拿了盆子毛巾,却不知道哪里有水,只好又放下了脸盆。他推开向外的窗子,原来自己在殿宇的二层,这时天边刚刚现出光亮,他俯看着诺大的前庭广场上,数千穿着同样白色弟子服的弟子分做四方阵,练习拳脚功法。每个人都拳脚一至,整齐划一,好不壮观。
房门敲响了,进来了一个青年男子:“你醒来了啊。”
“你是?”贾羽回过头望着他。
青年男子说:“我是这里的教习弟子,教外面那些入门弟子练功的,我名郝元景。”
贾羽赶紧拱手见礼道:“郝前辈好。”
郝元景失笑了,摆手道:“快别这么叫,你就叫我郝师兄,或者元景好了。”
贾羽看他外貌年纪也不大,叫他前辈也觉得得怪怪地,便道:“郝师兄。”
郝元景说:“你初来乍道,师父命我来照顾你几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请说,我能帮的就会帮你。”
贾羽指着木盆问:“我想知道在哪儿打水洗脸。还有,我该怎么漱口?”
屋子里有个水缸,郝元景揭开盖子一瞧没水了,回头对贾羽说道:“哦,你去别的弟子房间看看有没有剩余的水,可以讨一盆来洗。我们这里每天用的水都是要自己挑的,或者你去长青殿外面的瀑布水潭打水也可以,这附近流水的地方很多,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滑进涧子里去了。哎,还是我带你去吧,你熟悉一下以后自己打水。”
“知道了,谢谢郝师兄。”
抚序长青殿确实很大,虽然有几千人在当中练功,却一点儿也不嫌拥挤。贾羽昨夜来时没有好好看一看这里的景色,这会儿跟着郝元景不时的东张西望,看着这里的雕梁画栋,看着这里的楼宇飞檐。
还没出抚序长青殿的前面大门,就已经听见轰隆隆的声音,贾羽惊讶道:“好大的水声啊。”两边高山,水流全汇聚于此流下,加上山中时常降下山雨,水势也会变得更大。不过更让贾羽惊讶的是长青殿的大门,高达百余丈,墙体即高且深,如同戏文里说的皇宫大殿的高墙一般。墙上楼宇林立,有弟子顾守,其实这抚序长青殿才是真正进入雾空天海的第一道门。
出了门,两边的轰隆声更响了,只见城墙上一字排开了许多喷水的龙头兽首,再加上两边山上垂练下来的山泉瀑布,全部落入两边的深涧当中,只有当中一条宽阔的石桥路连接出去。
“我们就在这里打水吗?会不会太危险了?”贾羽问说。
郝元景笑道:“不是,我只是带你来看看,让你知道落入水中会有多危险。要不要靠近点去看?”
“不要了不要了。”贾羽赶紧摆手。
郝元景大笑,腾空飞去打来了水,看得贾羽羡慕不已。郝元景回来将水盆交过去说:“其实长青殿里面就有引水房,你去那里取水就可以。”
“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郝元景笑着说:“就是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想看看你胆量如何,没想到你到这里就害怕了。”
贾羽苦笑道:“我胆可不大,莫要吓我。”
“那你可要小心不要乱走了,山里里精怪野兽多得很,一不小心遇到大虫大猫什么的就不秒了。”
回到房间洗了脸,见郝元景带了吃的进来,感谢一声,问道:“郝师兄不用去教习吗?”
郝元景说:“我是教习的是剑法,刀剑兵刃要到下午才教授,上午教授我派基础心法拳脚,然后还要跑步。下午教授完剑法,才是入门弟子自习练功的时间。”
“哦。”贾羽慢慢吃着他送来的野菜清粥就着一小碟紫皮虾仁。吃完后,郝元景问道:“你的弟子服和练功服呢?”
“什么?”贾羽说:“我还不是这里的弟子。”
“哦~!”郝元景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那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吧,四处转转也可以,不过你没有修为和自保能力,还是不要到两边山上去。”
“知道了郝师兄。”
抚序长青殿两边的山势还是很高的,山石嶙峋,白水飞练,上面建了几座房屋,背壁面崖,有陡峭小路通往上去。贾羽转着练功场绕了一圈,练功场上的弟子已经两人一对的开始面对面过招,看见贾羽从旁经过时,大多数人仍然专心致志,只有少数人瞟了他一眼。
这长青殿虽大,但没有什么好看的,主要都是练功房和弟子房,还有一些配殿他也不好进去看,只能在外面逛逛。往后两天也没多大事发生,因为和这里的人不熟,也甚少有人理他,只有郝元景受师父所托来照看他一下,和他说两句话。这天郝元景的师父萧天佐从山上下来了,穿了一身宽袍见到贾羽问道:“这两天过得还好?”
“多谢前辈挂怀,晚辈过得很好。”
“嗯。”萧天佐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贾羽问道:“前辈,雪凝踪前辈交托的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本派已经去处理了。”
“哦。”
萧天佐问说:“你可愿意留在本派练功?”
贾羽心头一喜,正要说是,可是一想又犹豫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
贾羽拱手道:“非是晚辈不愿意,只是我心念家人安危,我……”他无心在此久留,想去寻找父母家人,可是又不知到哪里去找,因此又说不出话了。
萧天佐道:“你的事情详细叶初晴已经跟我说过了,人生百年,瞬息将过,不论现在生死,父母终究会离去。我不勉强你,这两天你好好想清楚再来告诉我。”
“是,前辈。”
当晚,他在床上思虑良久。其实这个问题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现在终于面临抉择的时候了。自己该留下吗?还是该离开?萧天佐说得也有道理,人生百年不过匆匆一瞬,父母终究要去,可是他身为父母最疼爱的儿子,若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实在枉为人子。而且自己才与瑟瑟成亲不久,若留下来岂不辜负了她一生?
思虑量久难以抉择,贾羽心烦意乱,起床来推开窗子透透气,看见旁边挂着一幅字轴:‘恩义深,情义重,黄白缭目,看人生烦恼不过红尘俗务。’贾羽感慨道:“这话说的容易,可要做到实在难。”他想到偷闲叟的闲逸,又想到雪凝踪前辈的潇洒,不禁心生向往,自语道:“父母安危之事犹有天定,我又能左右多少?若爹娘与我恩情未尽,自有机会再见。若是爹娘不幸身亡,无缘再见面,我也只能叹世事无常。陶瑟瑟,你我夫妻之情就看缘份可否再续了,至于娘亲交待之事,我独自一人再去北方怕是不成,该日后再想办法。”念及至此,他终于定下了决心。
第二天,贾羽在抚序长青殿主殿见到萧天佐,将自己的决定说了一番。萧天佐说:“你能这么快下定决心很好,既然你有心入我雾空天海一派,即日起就是我雾空天海弟子辈中的一员,我会将你的名字登记入册。虽然你与本派有恩,但私不废公,应从本派入门弟子学起。郝元景,一会儿拿两套弟子服和练功服给贾羽,教他一些本派的基本规矩。”
郝元景应声:“是。”
萧天佐向贾羽问:“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贾羽道:“弟子拜入师门,没有什么仪事吗师父?”
萧天佐道:“本派规矩很少,逍遥随意不喜拘束,没有那些繁琐的拜师仪式。你现在也不用叫我师父,本派入门弟子只以掌门为师,等你成为正式弟子,由哪位师父教你,你再拜哪位为师。现在你只称我为师叔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弟子见过萧师叔。”贾羽拱手揖了一礼。
萧天佐满意的笑了一笑,随让元景带他出去领衣服。出了殿门,郝元景告诉贾羽说:“我是师父亲传弟子,所以才称他老人家师父,等你正式入了门也会拜师。”
“哦。那你可真好。”
“我师父座下弟子多着哩,这不算什么。”他虽是这样说,但模样还是很高兴。又说道:“我师父主掌抚序长青殿以及其它一些考校事务,不过他很少下来,平时都是我们这些教习弟子轮流下山来教入门弟子修行功法武艺剑术,每半年轮换一次。”
贾羽细细听他说着。
郝元景带他来到库房,各挑了两套叠得整齐干净的练功服和弟子服给他,一边说:“本派规矩不多,但是很严,你可不要轻易触犯,否则处罚是很重的。一会儿我拿册子给你看,你若有什么不懂的问我或者问其他师兄便是。走,我们去兵器库,对了你想学什么兵器?”
贾羽疑惑道:“不是剑吗?”
郝元景笑着说:“本派确实以剑法更为扬名,不过其它兵刃功夫也很厉害,刀枪棍棒都有教授,除非你不愿学剑,否则剑法是必授之课。”
“原来如此。”贾羽没说还想学什么兵器,所以郝元景带到来兵器库只挑了一把剑给他。
雾空天海的弟子用剑并不相同,有男女两种,女子配剑剑鞘剑柄都为青色,裹着青皮,剑身上有水波纹饰,比之男子配剑更长一寸,更窄更薄两分。男子配剑则以檀木为剑柄剑鞘,剑身下部一则有数段横纹。
郝元景道:“你换好衣服就去跟大家一起练功吧。”
“是师兄。”
雾空天海的练功服都是青灰色,深色衣边。因为贾羽身材比较中规中矩,衣服穿上正好合适。到了练功场上,有教习正在教授拳掌,贾羽在队列边缘找了个空位子,学着模样比划起来。
其实上午的功课并不完全相同,但有三样是必须要做的,先是背诵本派门规,再有就是练习基本心法和跑步。跑步并不是只在练功场上跑,而是去跑山,按队列阵型的次序分批去跑。贾羽头一次跟着去跑,在山路上跑和在平路上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没跑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日复一日,天复一天,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了。贾羽这天跑山到比之前跑得远多了,但还是没跑完,师兄让他在旁边休息一阵接着再跑,他在附近接了捧山泉喝了后便在地上坐下休息。
这时听到一个女孩声笑道:“真没用,才跑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贾羽回头一瞧,原来是叶初晴,但看她穿着一身俏红的衣服,骑了一只好大的花斑大老虎过来,吓得贾羽连滚带爬的躲开好远。
叶初晴捧腹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我的大虫儿不吃人。”说着摸了摸老虎的头,小手竟然还伸到虎口前去摸。
贾羽见这老虎确实没危险,才壮着胆子靠近了些,问道:“它怎么不咬你呀?”
叶初晴眯眯笑道:“它是我养大的怎么会咬我?你真笨。”她从虎背上跳下来,那只老虎看见附近有蝴蝶飞舞,便去捉蝴蝶去了。叶初晴问道:“山上的生活你可还适应?”
“已经适应了,多谢师姐挂怀。”
叶初晴手里持着一卷软鞭子,绕着贾羽看了一圈,说道:“看你的样子,倒是个修行练武的料。”
“这也能看得出来?”
叶初晴拧着鼻子凑上前生气道:“你不信本姑娘的话么?本姑娘慧眼如炬,不会看错的。”
“呃……”贾羽不好辩驳,心想这个师姐怎么也该有二百余岁以上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不过一想也是,她在山里多年,未经世故,可不就像小姑娘一样吗?
叶初晴又说道:“你若练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身为师姐可以教你。”
“谢谢师姐,师姐为什么要帮我?”
“嗯……这个嘛……”她眼睛一转,狡黠的笑道:“因为这样我就有人可以欺负了。”
贾羽看着她手里捏着的软鞭,流下冷汗,暗想道:“这位叶师姐总是凶巴巴地,不会有虐待别人的嗜好吧?”他想到自己练功没练好被叶初晴拿鞭子不断抽打在情景,顿时打了个寒噤。
叶初晴看他样子怪怪地,想事想得出神,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贾羽忙道:“师姐好意师弟心领了,我自己会好好练功的,不用师姐教。”
叶初晴把脸一沉:“你什么意思?嫌我教不好你?”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贾羽摆手道。
“那你现在跟我去练功。”叶初晴催他要走。
贾羽道:“可是我还没有跑完步呢。”
“一天不跑有什么?”叶初晴气呼呼的拧着他耳朵说:“快跟我走。哼,敢瞧不起我,让你知道师姐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她见贾羽仍是不肯走,威吓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让大虫咬你了啊。”
贾羽向那只花斑大虫看过去,花斑大虫正好扭头望过来,吓得他立刻缩着脖子跟着走了。到了一处山林中的空地,叶初晴停下来对他说道:“就在这里练吧,说吧你有什么不懂的,本师姐都会一一指点你。”
“嗯……”
“说呀!”
贾羽心道:“师姐的脾气怎么这么坏呀。”说道:“这几天教的心法我没听懂,还有剑招我不太熟练。”
“入门的初级心法么,有哪处不懂说来我听听。”
贾羽将不解之处一一说了出来。其实不是他没听懂,而是他后来初学,与师兄们一起听讲解,师兄们早就练到后边去了,所以他不大懂。虽然这段时间郝元景和其他师兄一直在帮助他,可要追上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好在基础心法简单,半知半解的倒也不会有大碍。
叶初晴听完笑道:“这个简单,是养气引气的心法,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练。你再说说剑招哪些不熟,我先教你剑法。”
“我说不好,师姐我练给你看吧。”
“也好。”
贾羽跑步并没将剑带在身上,叶初晴将虎背上的剑解了下来,抛过去道:“用我的吧。”结果这一接贾羽还没接到,倒让她好生嘲笑:“真是笨。”
一趟剑法使下来,因为贾羽并不精练,因此处处出错,有的地方剑招还给忘了,胡乱耍了一通。
叶初晴摇摇头苦叹道:“唉,你真是笨笨的有够可以的。把剑拿来,我来教你,这两招‘剑扫落叶’和‘横江引渡’应该是这样子的。”她接来剑,一招一式在贾羽跟前使了起来。
一套剑招演示完后,叶初晴将剑交回:“你再来试试。”
贾羽依样画葫芦比划起来。叶初晴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一招要用腰力和手腕上的力,而不是整个人都跟着动。”贾羽又重使了一遍:“是这样吗?”
“哎,不对呀,我说了要用腰力,你怎么这么不灵动呢?”
一遍一遍的使下来,叶初晴一遍一遍的摇头,虽然嘴里喋喋不休,但却是重复又悉心的教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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