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七八名纤户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墙面上溅满了鲜血。
看着眼前的景象，曾泰痛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春也时间说不出话来。
曾泰对身后的狄春道：“狄春，我们要赶快让恩师知道。”
“嗯。”
随即，二人迅速离开房间，离开悦来老店。
……
阁房内，狄仁杰正在向封可言询问李翰自缢一事的详细情况。
狄仁杰问道：“哦，李翰在给工部的回文中是这样说的？”
对面的封可言点了点头：“正是。他在文中提到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但因公文不能保密，因此，并没有详陈究竟有何发现。”
狄仁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李元芳。
李元芳道：“封大人，说李翰受贿二十万两白银又是怎么回事？”
封可言长叹一声，道：“扬州刺史崔亮再给门下省的牒文中称，在山阳别馆李翰的书房内找到一夹壁，内中藏有两张柜坊的凭信。”
李元芳问道：“柜坊是什么？”
狄仁杰解释道：“柜坊者，信用也。任何人都可以将银两存入柜坊，柜坊给存银人一件特制的凭信，上标存银人名号及银两数额。取银之时，经柜坊验证无误，便可将存银提走。”
李元芳点了点头：“噢，是这样。”
狄仁杰转身又问封可言：“封大人，那两张凭信现在何处？”
封可言道：“扬州刺史存量已将这两张凭信转到工部，现就在卑职手中。刚刚在御书房本想上呈皇帝御览，可龙颜震怒，卑职未敢呈递。”
狄仁杰点头道：“拿来我看看。”
封可言赶忙从袖中取出了两张凭信递到狄仁杰手中，狄仁杰接过凭信仔细的看着，李元芳也凑了过来。
良久，狄仁杰道：“这凭信似乎是飞钱呀！”
封可言愣了一下，赶忙接过凭信，仔细看了看，道：“果然是飞钱。这一点卑职倒没有注意。”
一旁的李元芳又问道：“大人，什么叫飞钱？”
狄仁杰道：“富商大贾遇有生意远行，随身不便携带太多银两，一为不便，二不安全。因此，他们便将银两存到有连号的柜坊。比方说，在扬州存钱，可以到神都提取，此所谓飞钱。”
李元芳点了点头：“这里面的道道儿可真多啊！”
狄仁杰道：“这两张凭信就是在扬州的柜坊中存入的银两，可以到洛阳提取。”
李元芳赶忙接过来，仔细看着。
狄仁杰低声自语道：“难道……李翰真的受贿？如果是这样，他死前为什么不将这两张凭信转给家中，却要放于书房的夹壁之内……”
沉吟良久，转过身，看向封可言，开口问道：“封大人，李翰有家室在京吗？”
封可言回道：“当然有，李翰的家就在洛阳城中明善坊内，其妻宁氏乃大家之女。”
“李翰的死讯宁氏知道了吗？”
“事起突然，真相未明，因此，尚未告知其家眷。”
“封大人，你即刻命人传话，就说你我二人要到李府探望。”
“是。”
“还有，你遣人持这两张凭信到户部诸道院及诸军诸使处暗查，弄清楚这家柜坊的名号是什么。”
封可言领命：“卑职立刻命人去办。”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曾泰上期不接下气的冲进门来，喊道：“恩师，出事了！悦来老店的纤户们被人杀了！”
屋内众人闻言大惊：“什么？”
李元芳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曾泰喘着粗气道：“就在半个时辰前！”
狄仁杰一摆手：“走，去看看！”
……
水部郎中李翰家门前，一个身穿黑衫头戴云笠的女子正扣打着门环，身旁跟着五六个随从。
大门打开了，管家走了出来，疑惑道：“你们找谁？”
女子笑吟吟的道：“请问这是水部郎中李翰大人的家吗？”
管家点了点头：“正是。”
女子道：“我们是李翰大人的碰头，替他捎来一些东西，要当面交给夫人。”
管家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番，道：“你们和刚刚来的那位掌固是一路的吗？”
女子被问愣了：“什么掌固？”
管家道：“刚刚从扬州来了一位掌固，把夫人接走了。”
女子大惊：“接走了？”
管家点点头：“是啊！”
女子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半个时辰前吧。”
“他们是骑马还是乘车？”
“乘车，一驾绿篷马车。”
女子扬手对身后众人道：“不好，出事了！追！”
说着，转身向坊外奔去。
……
悦来老店已被钦差卫队团团围住，张环李朗就守在门口。
天字第一号房内一片狼藉，尸横遍地。
狄仁杰蹲下身验看着尸身上的伤口。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怒火再也掩饰不住。
一旁的曾泰道：“真是太惨了。恩师，是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
狄仁杰冷冷哼了一声，道：“定是那些意图拦阻纤户们上诉的歹人所为，这是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正是。”
此时，李元芳走了进来：“大人，店内没有方九和他女儿小兰的尸身。”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看来，他们已经逃走了。”
李元芳道：“店老板现在门外。”
狄仁杰道：“叫他进来。”
李元芳回身点头，店老板快步走进屋中，哭丧着脸，施礼道：“大人。”
狄仁杰道：“这些纤户入住之后，有没有人来找过他们？”
店老板应道：“有。”
狄仁杰一惊：“哦，是什么人？”
店老板有些胆怯的踌躇道：“小的……小的不敢说。”
狄仁杰双眼一瞪：“怕什么，说！”
店老板吭哧了两声，犹豫着说道：“是是五六个公门中的衙役。”
狄仁杰一愣：“公门中国的衙役？”
店老板点了点头：“他们说要找扬州来的客人。我告诉他们客人住在后院天字第一号房内，他们就进店了。过了没一会儿，那个姓方的客人抱着孩子逃出门去，衙役们随后也追了出来，当时我还纳闷出了什么事呢！唉，怎么这倒霉事儿都让我摊上了。”
狄仁杰道：“那些衙役身上穿的公服是什么样式的？”
店老板道：“和平常的公人穿着均是一般……哦，对了，有一点儿不一样，那些公服绣的是红丝边儿。”
李元芳在一旁道：“这些衙役定是歹人假扮，想要将我们引向歧途。”
曾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这么看。”
狄仁杰怒不可遏：“这群畜牲！竟然忍心对穷苦的纤户下这等毒手，真是禽兽不如！”
狄仁杰强压怒火，将屋内仔细检查一遍，而后缓步走出房门。
只见地上倒着一只水桶，倒在地上。
狄仁杰稍加思索道：“事情定然是这样的，衙役敲开房门，纤户们将其让进房中，而此时，方九与女儿小兰道前院打水不在屋内。衙役们进屋后凶相毕露，残忍的杀害了屋中的纤户。而就在此时，方九打水归来，发现屋中情形，大惊之下携女儿逃走，却不慎将水桶踢翻，惊动了房中的衙役他们闻声追了出来。”
李元芳忘了曾泰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狄仁杰忧虑的说道：“方九父女的处境不妙啊！曾泰，你立刻持我的内史令到京兆府，命京兆尹出动所有衙役，全城搜查，一定要找到方九父女！”
曾泰答应着，转身离去。
狄仁杰看着李元芳，道：“看到了吧，我们还未出京城，那些恶贼的魔爪便已经伸到了这里。这就说明，此事他们蓄谋已久。”
李元芳疑惑的看着狄仁杰：“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
狄仁杰道：“你说。”
李元芳道：“如果说歹人是为了阻止纤户们上诉，这才行此杀人灭口之举。那为什么要等诉状递到我们手中之后才行动？诉状入官，事情便已经败露，他们为什么还要杀死这些纤户？这样做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狄仁杰猜测道：“也许他们本来并不想杀人，或者说，他们至少不想在神都动手。我想，这些歹徒一定是听闻了方九等人到京都各部院投状上告的事情才赶到这里。他们本欲暗中将方九等人逮捕，送回扬州再做区处。然方九等人盘缠用尽，露宿街头，居无定所，这令歹人无法找到纤户们的踪迹。”
“今日，方九在朱雀大街上邀驾越诉，终于暴露了自己的形藏，被歹徒发现。而最终令他们决定杀人灭口的，是千牛卫在街上找到了我们，当街道出我三人的身份，而我又受理了方九的诉状，这样一来，他们感到危险已迫在眉睫，因此才杀人灭口。”
李元芳不解道：“既然诉状已被大人受理，那他们再杀死方九也就起不到灭口的作用了呀？”
狄仁杰向他解释道：“按《永徽律》，官府要对一见案子立案侦破，必须要有诉状和首告之人，这两点缺一不可。如果首告之人死去或因故不能出首，那么此案便立即撤销。”
李元芳恍然大悟：“他们是想杀死首告之人，令此案自销，这才下此毒手！”
狄仁杰叹道：“都怨我考虑不周，致令纤户们枉自送了性命。怪我，怪我呀……”
说着，他的眼睛湿润了。
李元芳安慰道：“大人，这怎么能怪您呢？我们初涉此案，怎能想到这些歹徒竟如此丧心病狂。”
狄仁杰眼中喷射怒火：“他们还不知道我狄仁杰的厉害！这一次奉旨南行，便要让这些恶贼粉身碎骨！”
李元芳道：“大人，看起来此案的水很深呀。歹徒们心狠手辣，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静静的思索着。
忽然，他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不好，宁氏！”
“什么？”
狄仁杰一摆手：“去李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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