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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鸟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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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菜香味,鸟儿围着厨裙迎了上来,替我脱去外衣挂着衣架上。她莞尔一笑,说道:“你回来啦!稍等片刻,饭马上就好。”

    我受宠若惊,看见她额上细细的汗珠,抱怨道:“你看你累成这个样子,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炒菜。”

    鸟儿双手叉腰,握着拳头警告道:“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我很厉害,不管哪方面都厉害。”她小嘴噘得老高,厨裙罩身,还真有点家庭妇女的风范。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温柔能保持多长时间。

    我道:“你很厉害,我去看电视。”

    鸟儿笑了,垫脚亲我,赞道:“真乖,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我无奈地耸耸肩,鸟儿腰肢一扭,进入厨房。我斜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观看无聊的节目。鸟儿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第一次见她下厨做饭,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她的气质与厨房简直格格不入,毫无关系。她本是千金小姐,理应颐指气使地下达命令,耀武扬威地骂人。今日别出心裁,无非是突发奇想罢了,明天厨房又会变成一个摆设,生活回归原点。

    六点准时,鸟儿叫我吃饭。定睛一看,餐桌上全是美味佳肴,荤素搭配合理,摆盘颇为讲究,让人口水直流,食欲大增。荤菜有清蒸大闸蟹红烧鹅掌三七炖鸡油炸排骨芫荽抄牛肉。素菜则为炒南瓜花香椿煎蛋干焙洋芋丝清炒百合菠菜豆腐汤,总共十个菜,实在有点多。我不相信地问道:“真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难道是鬼做的。”鸟儿愤愤不平,拿出一瓶黑牌威士忌,打来斟满两大杯。

    我竖起大拇指道:“乖乖,今后可有口福了。”

    “想得美,”鸟儿道,“仅此而已,下不为例。”她把酒摆放好,坐下强调道:“我非专业的家庭妇女,你要吃好吃的自己下厨,省的整天在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到处瞎逛。”

    我凌乱了,冷冷地道:“不就是做饭吗?有何难的。你想吃什么就点,一定包你满意。”

    鸟儿啐道:“说的倒是动听,这可惜没这样的机会了。算啦!人要知足,先吃了这顿再说。”她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拿只大闸蟹放在我的碗里,又拿只放在自己的碗里。

    “动手,冷了很腥,难吃。”鸟儿咂嘴,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我望着张牙舞爪的大闸蟹无从下手,鸟儿用力扯下大闸蟹的两条鳌钳,用小剪子剪开,再用小叉子挑出里面白嫩的肉,蘸点佐料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她的动作娴熟连贯,双手好似舞蹈一般,我不由看痴了。鸟儿见我望她,笑道:“动手啊!呆鸟。”

    我提起大闸蟹,学着鸟儿的手法,由简到繁,细细品尝螃蟹的滋味。大闸蟹很好吃,但壳硬肉少,吃法繁琐,不太适合我。不过,用上小剪子和小叉子,吃起来就事半功倍,格外轻松。我边吃边称赞鸟儿的手艺,很快两只大闸蟹就成了一堆硬壳。

    鸟儿抓过纸巾抹抹嘴,说道:“早就想吃大闸蟹了,今天得偿所愿,心情倍爽。来,老公,咱们痛饮一杯。”

    端酒,干杯,一饮而尽。我斟满酒道:“老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为何如此开心,亲自下厨做菜犒赏我。”

    鸟儿听后神色凛然,正色道:“今日非常重要,你得好好记住,一生一世不可相忘。”

    “这是为何?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很是痛苦地道。

    鸟儿却笑而不语,红霞满面,在灯光的照耀愈发娇艳。她伸手抓起一块排骨,大嚼了起来,吃相跟我一样的难看。我想起某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道门。”鸟儿,便是我遗失的那根肋骨,生命中不能没有她,否则我也会死的。我也抓起一根排骨大嚼,香酥爽口,油滑麻辣,滋味无穷。品尝菜肴,鸟儿的手艺没有月奴的精致,胜在大开大合,爽利霸道。鸟儿笑靥如花,频频向我举杯。不过片刻,她就醉眼蒙蒙,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浑身燥热,脱去了外套,大快朵颐。吃到中途,鸟儿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抓住我的手。我会错了意思,以为她要干那事。不曾想鸟儿把我引到沙发前,以命令的口吻让我把茶几搬到墙角。我暗喜鸟儿就是鬼点子多,谁也没她深谙风情之道。说动手就动手,我把茶几拖到墙角,鸟儿收拾周围的杂物,客厅的空间骤然变大了不少。鸟儿示意我坐下,躬身道:“老公,你乖乖等我。今晚高兴,我跳舞为你助兴可好?”

    “好,我等你。”我兴致勃勃,拭目以待。

    鸟儿抱住我的头深深一吻,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转身回了卧室,关门上锁。我掏出烟点燃,面带笑意,闲然自得地吸着。鸟儿,好比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一个晶莹剔透的瓷娃娃,能娶她为妻,乃是我的福分。如此美妙的时光,岂能被人随随便便破坏,我直接关机。左等右等,已经过了半小时,仍不见鸟儿的踪影。我急不可耐地跑去卧室门口,大敲其门。鸟儿叱道:“稍安勿躁,我马上就好。”

    我放下心来,坐下继续喝闷酒,猜不透鸟儿搞什么名堂。又过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见她的踪影,我又去敲门。鸟儿说再等十分钟。我垂头丧气而回,喝酒的心思化为乌有,满腔的激情渐渐熄灭,忍无可忍之际,卧室的门却开了。鸟儿聘聘婷婷飘然而至,我手中的烟头掉落于地,但见她脸涂粉彩,头戴凤冠,身穿黄色锦袍,肩披大红锦缎披风,好似从画里走出的人物。她微微鞠躬,字正腔圆地道:“相公莫怪,妾身为你唱上一段。”

    话音刚落,音响随之而响,鸟儿跳跃挪腾翻滚,动作行云流水,好似红云忽起忽落,又似一只巨大的彩蝶蹁跹翻飞。我如身处梦境,脑海里浮现出敦煌壁画里飞天的形象。鸟儿就是那飞天,衣袂飘飘,长袖善舞,腾云驾雾,羽化而登仙。我被鸟儿的舞姿再次震撼,情不自禁地叫好。鸟儿回眸而笑,站定甩甩袖子,手捏绢帕清唱道:“哎呀,爹娘啊!孩儿今日别了你,又未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再见我那爹娘啊!转眼望家乡,飘渺似云飞。又只见,海水连天,野花满地。愁似,雁门关上望长安,总有那,巫山十二难寻觅。怀抱琵琶别汉君,西风飒飒走胡尘。朝中甲士千千万,始信功劳在妇人。愁默默,恨沉沉,咬牙切齿恨奸臣。今朝别了刘王去,若要相逢,若要相逢,一似海样深。思我君来想我主,想主实指望,凤枕鸾衾同欢会。又谁知,凤只鸾孤,都作了一样肚肠碎。”

    唱腔如泣如诉,似细雨若秋风,看似柔弱无力却带着凄凉肃杀之象,音色悲切低沉,如孤雁离群,似怨妇哭春,哀儿寻母,道不尽的悲凉与绝望。唱到“愁似,雁门关上望长安,巫山十二难寻。”的时候,鸟儿泪眼迷离;唱到“若要相逢,若要相逢,一似海样深”的时候,鸟儿泪潸潸而下;唱到“又谁知,凤只鸾孤,都作了一样肚肠碎”的时候,那汹涌的泪痕在鸟儿的面部流下两条沟壑。初听之时,我被美轮美奂的嗓音迷醉,人腾云驾雾一般,惶惶然不知所以;再听,已然觉得有些不妥,当鸟儿泪如潮水之时,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于心,心想鸟儿有话对我说。果然,曲调一熄,鸟儿痴痴凝视于我,欲言又止,身体微微摇晃。我一惊,问道:“鸟儿,你还好吗?”

    鸟儿愁云惨淡,面若金纸,遥遥向我招手,轻声软语地唤道:“任鬼,我……我真的舍不得你。”

    哇的一声,一大口殷红的鲜血从鸟儿嘴里喷溅而出,人旋即歪歪斜斜地倒了。我若被雷击,脑中金光环绕,直接蒙了。而后电闪窜起,向倒下的鸟儿扑去,然则事发过于惶遽,动作虽不慢,但终究还是晚了。鸟儿轰然倒地,我俯身抱起那软若无骨的身子,哭喊道:“鸟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鸟儿的头歪歪靠在我的臂上,目光呆滞,大眼睛定定望我,嘴角不停地流血。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医院。我抱去她向外面走去,鸟儿无力地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医院。”我急道。

    鸟儿抓住我的衣领,费力地道:“你……快放下我,别……别折腾。即便……去了医院,那也……于事无补。”

    我叫道:“医生总有办法救你。”

    鸟儿牵强地笑,用力呼吸,奋力而道:“我吞下毒药……好长时间了,此刻……毒以攻心,就算神仙来了,也……是枉然。你……把我放下,我……有话对你说。晚了,晚了恐怕真来不及了。”

    我瞬间石化了,然后大声吼道:“你傻呀!为何要服毒自尽,你在报复我吗?鸟儿,我错了,我真错了。”

    鸟儿目光涣散,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快放下我。”

    我抱着鸟儿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狠狠打自己耳光。鸟儿艰难抬手,抚摸我的脸颊,说道:“你……你别这样,我……我没怪过你。”

    我突然看见了沙发上的手机,轻轻发下鸟儿,扑过去拿住,开机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我对着接员哭诉道:“我老婆服了毒药,你们……你们赶快过来救救她,求求你们了。”

    接线员问道:“详细地址。”

    我结结巴巴地道:“凤凰……小区,12幢……502室,你们快来。”

    接线员道:“你别急,保持镇定。我们很快便到,人还会说话吗?”

    “会,”我答道。

    接线员道:“让她平躺,尽量别动,医护人员很快就到。”

    “鬼,你……你过来……。”鸟儿不停呼喊我的名字,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丢下手机重新抱住她。她抓紧我的手,说道:“鬼……我要……要你抱着我,我……我想死在你的怀里。”

    我抱着鸟儿软绵绵的身子,悲怆恸哭。鸟儿凄美而笑,说道:“别哭……别哭,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我哭诉道:“我对不起你,我在外面乱搞。你……你才会这样。你为……为什么这般傻,你可以走啊!用不着子。你如果死了,我该怎么办。”

    鸟儿断断续续地道:“鬼……你别哭,你……不是从来不会哭的吗?你……你哭的样子好难看。你是在……外面有……女人,但我从未怪罪过你。”她停顿,大口大口喘气,手紧紧攥住我的手,指甲深入我的肌肤。

    我急切地道:“你别说话,医生,医生很快就来。”

    鸟儿粗重地呼吸,说目光更是涣散,低语道:“你,你别打岔,我的时间……时间不多了。鬼,月奴和谢雨都是……极好的女人,你……选一个娶了吧!我本是……短命之人,无法与你厮守终生。其实我……一直在欺骗你,从认识你的那一天,我就……在欺骗你。我并非患了偏头痛,而是……而是脑癌,就跟我的……妈妈,还有我外婆一样,最终……会被这种病折磨而死。我……我自然无法逃脱。我不会向……向她们那样死得没有尊严,容颜尽毁……人支离破碎,悲惨……死在……病床上。鬼……我不想死,可我逃不掉。因此,因此,我选择在……最美……时候死去。能死在……你的……怀里,此生……也就无憾了。”

    真相大白,却是这样的残酷。鸟儿果然得了脑瘤,我却从未做过什么?一时间,悲愤交加,悔不当初。“我……我不让你死。你要活着,听到……了没有。”我揭斯底里地大叫。

    鸟儿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道:“你……千万别……为难自己,为我……好好活下去。衣橱……的抽屉里,我给你留下了东西。我死之后,你……你一定要看,还有,还有把……我与妈妈合葬。老公,对不起,我不能……不能陪你去澳大利亚了,你莫要怨我。若有来世,我们,我们再见。”

    我泪水纷飞,道:“我……不怨你,我只是怨恨自己。我白痴,我救不了你。“

    鸟儿面无血色,空濛死灰,呼吸艰难,黯淡目光紧盯着我,透露着不舍哀怜忧伤……突然,两行血泪从眼眶溢出,我知道她就要死在我的怀里了。此后,我又将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是我开口闭口常说的话。活着,是很美好。然而,我承受不了一次次地失去。我亲吻着鸟儿冰冷的脸,动情地道:“丫头,我陪你去,你也就不寂寞了。我来了,你等我。”

    我掏出防身用的跳刀,面对寒光闪闪的刀刃笑了,一切很快解脱。鸟儿拼尽力气道:“你……别做……傻事。”

    “鸟儿,我来陪你了。”我调转匕首,对准心脏狠命一刺。“噗嗤,”匕首刺入一半,剧痛猛烈袭来,呼吸旋即困难。我咬牙切齿,将匕首狠命地插入胸口,发出苍狼般凄厉的惨叫。

    鸟儿张着嘴巴,鼻翼上下翕动,吐出零碎的话语:“不要……不。你,傻。”

    我拔出匕首,鲜血四处喷溅,鸟儿不停咯血,我则鲜血淋漓。我倒在鸟儿身上,脸紧贴着她的脸,手攥住她的手。痛,无法忍受的痛猛烈地撕咬身体。血,暗红的血急速逃窜。头晕目眩,意识消散,我却笑了,好歹是追上了鸟儿的脚步。世界逐渐模糊,生命已然了结,黑暗成为我们最终的归宿。鸟儿细若游丝般地呼吸,低若蚊蝇般地抱怨。寒流袭来,慢慢包裹身体,眼睛再也睁不开。我下意识抱紧鸟儿,安然沉睡。

    无尽的黑暗,混沌的空间,我看见自己胸前的伤口。血,已经流干,我真死了。鸟儿呢?怎么不见了,她明明躺在我的怀里啊。我急了,高声呼喊,没有回音,没有亮光,除了四周黑漆漆冰冷的墙壁,眼前的世界一片死寂。我要尽快找到鸟儿,不然她会害怕的。踽踽前行,边走边呼唤鸟儿的名字,行走好长距离之后,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光亮。我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快步朝着光亮之处而去。我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找到鸟儿,一定要找到鸟儿。光点持续扩散,范围越来越大,世界变得雪白而又刺眼。接近中心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无数的火把在墙壁上燃烧。广场的中央有一道巨大的黑色大门,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门口向我招手,那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鸟儿。

    我高声叫道:“鸟儿,我来了,你等等我。”

    我迅速向她跑去,路上摔了几个跟头。到了黑色大门,我抱住鸟儿转了两圈,开心大笑。我道:“终于找到你了。”

    鸟儿凝视着我笑了。她温柔地理理我凌乱的头发,低语道:“我在这里等你好长时间了。鬼,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我道:“也许是地狱的入口。”

    “不会吧!”鸟儿害怕地攥紧我的手,好奇地道:“人都去哪里了?”

    “死光啦,就剩下我们两个。无论去天堂还是地狱,都无所谓。”

    “啪。”鸟儿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晕头转向。她挣脱我的怀抱,赤脚落在地面。我捂着红肿的脸,不解地道:“你,你干嘛打我。”

    “你,你这头蠢猪。”鸟儿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我骂道,“你答应过我好好的活着,为何不信守承诺。我阳寿已尽,非死不可,而你还有四十年的阳寿。为何执迷不悟,非要陪我赴死,你不是猪又是什么?你给我回去,我一人挺好。”

    我哀求道:“鸟儿,别赶我走,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求求你了,我好害怕。”

    鸟儿听后心软了,无奈地道:“事已至此,你也回不去了。咱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我高兴极了,抓住她冰凉的手。鸟儿抓住门上铁环上下敲动,发出巨大的声响。不久之后,厚重的门慢慢开启,白雾飘渺,无声无息。又过了几分钟,一团云雾向我们飘来,速度飞快,很快就到了身前。雾气消散,才看清雾团原来是个人,而且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

    那人冷冷地问道:“谁是叶无痕吗?”

    鸟儿道:“我是叶无痕。”

    那人散发着极冷的寒气,我浑身哆嗦,不停颤抖。那人冷冷的道:“叶无痕,我等候多时了,你为何此时才来。若是在晚半个时辰,你就会被困在阴阳通道内,永世不得轮回。”

    鸟儿面色一凛,期期艾艾地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是嘛!”他叹息一声,说道:“你妈妈和外婆都在接待处等你,你跟我走吧!”

    “好,”鸟儿颌首答应,随即向前而去。我一把拉住了她。鸟儿急了,问道:“任鬼,你要干吗?”

    我心急火燎地道:“你不问清楚就跟他走,要是遇到坏人,那如何是好。”

    男人这时才发现我,怒吼道:“你是谁?到这里作甚?”旋即,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包裹着我,慢慢挤压,我呼吸困难,濒临死亡。我不是死过吗?难道又要死一回。意识消散的时候,男人轻咦一声收敛气息,自顾自地道:“还有生机,非我所能杀之人。”

    鸟儿猛然甩开我的手,退后一步道:“我……我不认识他。他一直跟我纠缠不清,好不烦人。”

    我大吃一惊,这个死丫头竟然不认我。我纵声去抓鸟儿,她跑到了男人的身后躲避。男人张开手臂护住鸟儿,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道:“她是我妻子,我要带她走。”

    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道:“我叫任鬼。”

    男人冷冷地道:“名单上并没你的名字,你可以离开了。”

    “我不走,”我上前一步,直面恐怖男人,坚定地道,“除非你让她跟我走。”

    “休想,”男人绕着我飞了起来,桀桀怪笑,杀气腾腾地道,“这里可容不得你撒野。”

    我都死了,还怕死么?真是笑话。我毫不退让,说道:“我什么都不怕,有种你动手。”

    鸟儿呆了,啜泣道:“任鬼,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我们缘分已然尽了。自今日起,我俩恩断义绝,今生永不相见。”

    “今生永不相见。”我念叨着这句话,哭了,然后咆哮道:“鸟儿,你别丢下我不管。我们是夫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男人大笑,声音刺耳,飘若烟尘的声音传来:“前尘往事,终归烟云,当去则去,何必留恋。小子,放弃心中的执念,去你该去的地方。”

    “放你娘的狗屁,”我大叫着向鸟儿冲去。男人挥动长袖,一股庞大的气流席卷而来,我腾空而起飞向远方,伸手撕心裂肺地喊道:“鸟儿,别丢下我。”

    “轰隆隆,”黑色的大门慢慢关闭,鸟儿和男人消失不见。火光熄灭,眼前又是无尽的黑暗。我哀嚎,我绝望,我哭泣,却无人理会。身心俱疲,软软瘫倒,再一次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世界依然是黑色的,却有无数的声音传来,金属器皿的碰撞声,机械的嗡嗡声,水的滴答声,人的哭泣声,交织融合,变成了一股洪流,吵得人不得安生。我叫喊,骤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我,我变成了哑巴。我想睁开眼睛,用尽全力却是徒劳,眼帘好似千斤重,隔绝了此在与彼岸的联系。

    黑色,比死亡还要恐怖的黑色,紧紧将我围绕。我毫无怯意,因为我早已放弃了求生的**。鸟儿离我而去,我用尽了手段也无法挽留住她,活着抑或死去,毫无意义。放弃一切,了无牵挂,不是一件好事吗?没有希望,意识散失,昏昏沉沉的,又进入幻境。

    很久很久之后,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叫唤。“任鬼,任鬼,醒醒,求你赶快醒来,你不在了,我如何活下去。”这声音一声紧似一声,深沉哀切,撕心裂肺,且无休无止,令我无法安寝。更为糟糕的是,又有新的声音不断加入进来,汇集成噪音的海洋。这些声音熟悉异常,却如何也分辨出究竟是谁发出来的。声音越聚越多,变成波澜壮阔的海啸,浪头高达十几米,急速钻进我的干瘪的躯体,毁灭了我的灵魂。我忍无可忍,拼尽全力大叫:“别来烦我,让我安睡一会儿,行不行啊!”

    与此同时,我竟然发觉自己可以睁开眼睛了,刺眼的光芒将世界变成雪白。我感觉到口被罩子罩住,冰冷的气体不断进入的肺部,胸口异常疼痛。眼睛慢慢适应了环境,雪白雪白的墙壁,莹白色的光芒。接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骤然出现,她在抽泣,泪花钻石般的闪烁。眸子慢慢聚光,看清了,哭泣之人正是月奴。我欲要说话,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月奴见我醒来,喜极而泣,眼泪掉在我的面颊之上,冰冰冷冷的。我想帮她擦拭眼泪,可无法移动手臂。月奴欣喜若狂,激动地喊道:“医生,您快过来看看。他,他好像醒来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震得我的世界崩塌。之后,黑绰绰的人群涌入房间,无数人七嘴八舌地询问我的病情,问得月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一张涣散的老脸出现在视野里,竟是我那可怜的老妈。她双眼红肿,脸上沟壑纵横,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脸,蘧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我想问问老妈鸟儿在哪里了?她却消失了。一个男人的脸横空出现,他戴着口罩,用手翻翻我的眼皮,又敲敲我的手。他盯着我喊道:“任鬼,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听见,就眨眨眼。”

    虽然有点困难,但我还是坚持着眨了几下。他长舒了一口气,消失不见,随后声音传来。“他苏醒过来了,生命体征很平稳,情况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你们就放心吧!”

    月奴哽咽道:“王院长,谢谢你救了他。”

    王院长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若他的心脏处于正常的位置,我们也是回天乏术,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妈抓住王院长的手,哭道:“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铭记在心,不敢相忘。谢谢你,王院长。”

    “大娘,”王院长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放心,你的儿子身体非常强壮,恢复自然很快。我估计观察一个多月,伤口应该愈合,便可出院。”

    老妈抽泣道:“太,太感谢你了。”

    他们叽里呱啦说了半天,王院长方才出门而去。我恍然大悟,自己身在医院之内,还活着,非常懊恼。鸟儿出现在脑海里,她在幻境里的话犹在耳畔。“任鬼,你我缘分已尽,此后恩断义绝,永世不再相见。”想到此处,热泪盈眶。一块潮湿的手帕为我擦拭眼泪,憔悴的老妈出现在眼前,抽抽搭搭地哭泣。她悲伤地道:“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傻呀!你若是死了,我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啥意思,干脆与你一起去死。”

    小妹的抱怨声响起:“妈,你胡说什么?哥不是活过来了么。”

    “对对对,”老妈道,“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我悲怆之极,为何我还活着。死了,就能见到鸟儿。老爸的低沉的声音传来。“老婆子,儿子现在不是醒来了吗?你就回去休息一下,我们会照顾他的。你几天不吃不喝,我怕你身子骨受不了。走吧,我陪你回家。”

    老妈对老爸咆哮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家伙,儿子刚从鬼门关回来,我哪有心思回家。”

    月奴温柔的声音响起,她道:“伯母,您回家休息吧!这里我守着。他要是知道你这几天不吃不喝,定会难受。这里有我,万无一失,您就回去吧!”

    小妹加入到劝说的行列,其他人纷纷附和,老妈终于同意回家。临行前,她又看我一眼,抹着泪走了。人陆续而去,病房里静悄悄的。或许是昏睡了太长时间的缘故,我的感觉异常的灵敏。我听出一些人的声音,闻到了风的气息,却始终无法开口。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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