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乘坐早班飞机回到了省城,在秋山大公馆住了几天。鸟儿缠着叶大伟和廖云,非要来个全家游,借口是下次全家相聚,不知何年何月了。叶大伟笑道:“YX市离省城那么近,随时都可以上来。你神经兮兮的,不知打什么注意。”
鸟儿自有鸟儿的打算,别人岂能知晓。廖云竟然答应了,请假陪着我们去了丽江。逛古城,爬雪山,一路上鸟儿手持DV机,事无巨细,全都定格成永恒的画面。返回YX市的前夕,全家人欢聚别墅前,照了一张全家福。我早已归心似箭,鸟儿却刁蛮无理,动不动就打发雷霆,我默默忍受之。临时之前,她抱着叶大伟哭哭啼啼,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暗想自己并未欺负过她,她这样一闹,叶大伟定会误会于我。上前相劝,好话说了一大摞,鸟儿照旧哭的凄惨,就跟生死离别似的。我异常失望,索性不管,任她哭个够。廖云好说歹说,鸟儿终于停止了哭泣跟我返回YX市。路上无话,到了凤凰小区,我编排鸟儿的种种不是。鸟儿勃然大怒,乱砸东西,吼道:“我就这德行,你不喜欢就去找她们俩。滚,从我的生命了死开。”
“碰,”卧室门重重砸上,且上了锁。我愣愣站立,骤然发觉自己成了丧家之犬,无处可去。月奴和谢雨都走了,我还能去哪里?一人独坐喝闷酒,醉了倒在沙发上大睡。醒来,发觉身上多了条毛毯,鸟儿人影以杳,难道又跑了。天哪!我接近崩溃的边缘,赶紧打电话给她。幸而通了,我问鸟儿身在何处?她道:“公司里,勿要管我,上你的班去。”
通话旋即结束,我大骂混蛋,扔了毛毯,发泄一番,看看乱七八糟的家里。被鸟儿摔碎的东西撒落一地,碎裂的瓷片发射着阳光,心不停地滴血。这就是婚姻,与当初的想象怎么不一样。舔着伤口收拾房间,也不想去那该死的公司,索性回了家。老妈见我气息萎靡,一副无精打采的怂样。她很是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和鸟儿吵架了。”
“没有,”我道,“经常失眠。”
老妈会错了意,暗自偷笑,进而问道:“鸟儿人呢!”
我道:“上班去了。”
老妈掏出手机,打通了鸟儿的电话,让她中午回家吃饭。鸟儿答应了,叫我接电话,老妈把手机给我,我小心窜入书房。鸟儿低声说道:“你不去上班,却跑回家告状,好没出息。”
“没有,真没有。”我急了,嚷道,“我不想去公司,更不想独自呆在家里,便回了老家。”
鸟儿沉默片刻,幽幽而道:“老公,我真不想那样。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能理解吗?”
“能,”我心想贼船都上了,还能怎么着?忍吧,往死里忍。
鸟儿小心翼翼问道:“真没生气。”
生气又能如何?你还不是老样子。唉!除了改变自己,又能如何。我道:“你别乱发脾气,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生气。”
鸟儿不语,过了好久方才说话,没说几句,人便哽咽起来,又哭了。我试探地问道:“鸟儿,跟我在一起,你真觉得委屈。”
“不是,不是。”鸟儿否决,继而急切地道,“老公,我保证不再不乱发脾气,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死丫头,又来这招,我真想撞墙,赶忙表明态度:“你再不讲道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鸟儿扑哧笑了,这个疯子。她道:“我很快就过来,你等我。”
“好,”挂了电话,我怔怔望着手机,觉得自己的活的好悲催。欢笑背后是无奈,无奈的背后是什么?我竟然晓不得。
我们和好如初,往后的日子我尽量小心翼翼,不去招惹鸟儿。生活继续,鸟儿没日没夜的工作,晚归成了家常便饭。我则成了丧家之犬,不知道何去何从?我不停给谢雨和月奴打电话,结果打不通。谢雨真的走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我不相信月奴能丢下这么大的公司安然离去,就算她想,水红潮也不会让她如愿。月奴应该就在孤岛区,只是不愿意见我罢了。想通此节,我决定回公司待着,至少能打听到月奴的行踪,而想知道月奴的行踪,孟轲成了关键。
我做贼心虚地去了公司,面对人们鄙夷的眼神安之若素。孟轲靠在办公椅上,冷冷相望,就像审视罪犯似的。她或许比月奴还恨我,因为我就跟她男人一个德行,负心薄幸,下流无耻。长久的沉默之后,孟轲开口了。她冰冷地道:“任鬼,怎么不好好做你的金龟婿,跑来公司作甚?你不嫌丢入,我还觉得恶心呢。这里,已无你的位置,滚吧!”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我没有生气,而是恬脸赔笑道:“我不是来跟你争位置的,我只想问问你月奴在哪里?我知道,她并未真的离开。孟轲,求求你告诉我她的行踪,我立马滚蛋。”
“哼!”孟轲冷哼,丰胸起伏,抽出支烟叼着,点燃吞吐一口。一时间,烟雾弥漫,她冷笑道:“你还想继续祸害月奴。任鬼,我劝你收敛你的心思,从月奴的生活里彻底滚蛋吧!否则,她会死的,你也活不成。”
我也点燃一支烟,淡定地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按时来公司上班。到时候,憋屈的人是你,而非我。”
“无耻。”孟轲怒目相视,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终于,她还是冷静下来,盯着我淡淡地道,“任鬼,我可以告诉你,月奴就在孤岛去。但她,不想见你。你倒是潇洒,爽够了拍拍屁股走人。月奴呢,千夫所指,无家可归,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一切。你若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就该远远离开,别在用你所谓的爱去沾污一个女人的痴情。”
孟轲的话振聋发聩,彻底击碎了我内心强大的执念。是啊!现在我还和月奴纠缠不休,受伤的人还是月奴。我无尽悲叹,浑身的力量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我望着孟轲笑了,笑得好不凄惨。孟轲面色未变,不置一词。我盯着她道:“请你转告月奴,今生我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那就来世吧!此后,咫尺天涯,永不相见。”
说罢!我起身暗灭烟头,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居然有种哭泣的冲动。这里,曾是我奋斗的地方,也是见证我与月奴谢雨相爱的地方。而如今,我必须离开,亦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去。我惨然大笑,凄凉无比,然后大步离去。
这方天地,还有我容身之所吗?好像没有了。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走,直至灯枯油尽,无力前行。恍然之际,发觉车已在五老山之巅。下车站在山崖边,眺望脚下的陌生的城市。北风凛冽,枯叶飘飞,道不尽的荒凉与凄恻。铅灰色的阴云笼罩头顶,低沉压抑,淡漠虚无。我想到了很多人,我的朋友,我曾经的爱人,他们决然而去,剩下我一个独立山巅,不知何去何从。这一刻,我想纵声而下,从此安然沉睡。然而,死可以解脱肉身,却无法改变灵魂。
生活必须继续,我还背负着沉重的责任。此后的此后,我一如既往地去上班,以蒙骗鸟儿的视线,然后开着车在城市四处流浪。累了,相约罗雪在玉琼楼茶庄相见,听曲看戏,饮酒品茶,虚度光阴,浪费生命。罗雪善解人意,知道我处境艰难亦不多问,一味弹奏古曲为我解闷。罗雪不在的时候,我便约黄雅倩去打网球。小黄球艺高超,我输多赢少,自信心备受打击。即便这样,仍旧乐此不疲,不把自己累死不罢手。小黄毫无怨言的相陪,对此我非常感激。
实在找不人的时候,我就去找土狼,让他陪我赌博,一场牌局下了,输赢都在百万上下。但我不在乎,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土狼看着我堕落的样子很是伤心,知道劝说无用,让我好自为之。即便这样,手里大把的时间无法打发。人们都很忙,而我成了另类,坐吃山空,慢慢等死。我待在云水岸小区,静静看书,一看往往就是一整天。鸟儿并不知道我有这幢别墅,并非不信任她,而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禁闭的空间,以放逐自己的心灵。
我和鸟儿经常回家蹭饭,老妈老爸甚是高兴,变幻着花样做好吃的招待我们。鸟儿在我家的表现堪称精彩,抢着做家务,老妈死活不让她动手,其理由是她乃金枝玉叶,岂能下厨伺候我们。交谈的内容围绕孩子展开,老妈催促我们早作打算,给家里添人加口,人生也就圆满了。鸟儿满口答应,好话说了一大摞,乐得老妈合不拢嘴。然而,我知道这都是水中花镜中月,鸟儿是在忽悠老娘。她根本就没这份心思,背着我偷偷嗑药,且计量越来越大。为此,我们爆发世界大战,结局两败俱伤,感情深受重创。鸟儿依然我行我素,把我的当做耳边风。我心力交瘁,异常失望,甚至萌生过离婚的念头。
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鸟儿独自返回省城看望双亲。我要陪她去,她死活不肯。道理摆了一大堆,无非是让我打消陪她去的念头。我心更冷,淡漠地离开冰冷的家,在夜店买醉。鸟儿一走就是五天,之后彻底失联,我大惊失色,立即拨打叶大伟的询问。
叶大伟同样吃惊,说鸟儿三天前就返回了孤岛区。现在未到家,不会是出事了吧!他立刻派人去找。我也慌了神儿,安慰叶大伟,四处寻找离家出走的鸟儿。然而,我找遍了鸟儿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依然无果,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人一紧张就分寸大乱,我好似无头苍蝇,派出大队人马去打听鸟儿的行踪,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她消失了,就连影子都没留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整夜整夜的失眠,人变得浑浑噩噩,反应极其迟钝,就连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
叶大伟仍旧没有消息,我彻底绝望了,用力揪扯着头发,好让自己冷静下了。无计可施,我动用了最后的手段,打电话给公安局的王局长,让他帮忙寻找鸟儿。王局满口答应,并承诺秘密进行,我紧张的情绪慢慢松弛。
夕阳西下,一天行将结束,鸟儿还是音信全无。她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被人给绑架了。不对啊!若给人绑架了,绑匪肯定会联系我。可她又能去何处呢?我心越来越虚,有种不好的预感。夜渐渐深了,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门锁轻轻旋转。尔后,门吱呀开了,鸟儿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我痴痴呆呆地望着她好似做梦一般,随后怒火中烧,正打算发飙咒骂。陡然间,发觉她浑身沾满了灰尘草屑,形如枯槁,眼袋乌青,手里提着一个大旅行包,就跟越狱的逃犯一样。霎时,满腔的怨恨幻化为无形,我带着哭腔问道:“你,你跑到哪里了?我找你找的快疯了。”
鸟儿丢去行李,扑入我怀里放声大哭。爱人失而复得,我肝肠寸断,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啊!你这混蛋,我快崩溃了。”
鸟儿哭道:“前天是妈妈的祭日,我,我去陵园祭拜她。妈妈,她一个人好可怜,孤零零地守着荒山。鬼,我好累,我不想活了。可,可我又舍不得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嚎啕大哭,凄凄惨惨戚戚,我也哭了。为什么?我的爱情这般的撕心裂肺,这般的痛不欲生。老天,他在惩罚我吗?
“我知道,我全知道。”我温暖着鸟儿,说道,“行了,没事了。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强。下次去祭拜妈妈,记得叫上我,好吗?”
鸟儿使劲点头,泪如泉涌,哭诉道:“爸爸……把她忘记了。爷爷……也把她忘记了。男人……男人全都一样,鲜廉寡耻,无情无义。若我死了,你也……会忘记我的。你们成双成对,双栖双宿,还在乎一个死人吗。”
我彻底愤怒了,抓住鸟儿的双肩吼道:“第一,你不会死。第二,就算你死了,我也会陪你而去。鸟儿,你到底怎么了?结婚之后,你怎么变了个人一样,我真有点受不了。”
我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鸟儿呆滞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摇晃脑袋,抱紧了我道:“求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忽然发现怀里的人是那样的陌生,她那无休无止地哭声让曾经的美好慢慢碎去。那个凶悍霸道,肆意妄为的鸟儿已然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敏感脆弱,神经兮兮的陌生人。这就是一场梦,梦醒时分,我成了可笑的傻子。鸟儿一味地哭,我一味地劝。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又能与谁说。待她安静,哄骗她去洗澡,自己则打电话给叶大伟,告诉他鸟儿回来了。
“什么时候?”叶大伟颤声道,“她,她去了哪里?”
我道:“刚回来,说是去了陵园。”
“她就是不想让我好好过日子。”叶大伟叹息,随后说道,“把电话给她。”
我不敢忤逆,敲敲浴室的门道:“鸟儿,爸爸让你接电话。”
“不接,”鸟儿的回答毫无商量的余地。无奈,我对叶大伟道:“爸,她说不接。”
“死丫头,不接就算。”叶大伟语气为之一塞,沉重地道,“任鬼,鸟儿脾气不好,你多迁就她。还有,你最好看紧她,别让她到处乱跑。”
什么意思?让我对鸟儿禁足,这怎么可能吗?虽有疑惑,却不得不答应。挂了电话,我坐下郁闷地抽烟,对策万千,终是无计可施。浴室的门开了,鸟儿并未出来,吹风机嗡嗡地叫,声音远远传来。
“他怎么说?”鸟儿问。
“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我没好气地道。
鸟儿骂句伪君子,不再言语,专心打理头发。我喝水关掉手机,世界无比清静。鸟儿容光焕发,直接坐在我的对面,沐浴露残留的香气久久不散,我打了一个喷嚏。鸟儿拉住我的手,问道:“你感冒了?”
“有点,”我摇头道,“但不碍事。”
鸟儿望望我,道:“鬼,你特令你难受吧!
“绝对没有,”我强颜欢笑,道,“不叫人难受,就不是你了。”
“是嘛!”鸟儿牵强地笑,又道,“我好累。想睡。你能陪我吗?”
简直废话,我拉着她冰凉的手。关灯,进入卧室,裹紧被单,相拥而眠。皎洁的月光散漫小屋,鸟儿黑漆漆的眸子闪闪发亮,我伸手去触摸她。
“别动,”鸟儿挡住我的手,祈求道,“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干,就这样躺着,可好?”
“好,”我打消了念头问道,“抱抱可行?”
“求之不得。”鸟儿钻入我怀中,光滑的身子异常的冰凉。我道:“你凉得好似万年玄冰。”
“三天。”鸟儿伸出手指,摩挲着我道,“我在野外躺了三天,如何能不凉呢!”
我怜惜地道:“下不为例,我不许你这般折磨自己,听到没有?”
鸟儿迷迷糊糊的答应,很快睡去。我轻轻吻着她,抚摸冰凉的身躯,又怜又恨,唉声叹气,辗转反侧难于入睡。后来,我睡着了,进入一个绮丽的梦境。世界先是黑色的,伸手不见十指,之后变成了灰色,空濛一片,虚无缥缈。我置身其中,被无边无际,薄如轻纱的雾气包裹,漫无目地游走。我想找到出口,回归正常的时空。然而,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路,虚幻是永恒的主题。正当我绝望之时,银铃般的笑声若有若无地飘入耳中,我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一个模糊的背影淡淡出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的轮。离我是那样的近,好像伸手便可触摸;离我又那样的远,仿佛永远触碰不到。我叫喊几声,影子慢慢飘来,逐渐清晰,果然是个女子,且还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她身穿雪白纱裙,人被薄雾遮掩,辨不清楚。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她不回答却笑了,声音飘飘悠悠,回荡在耳中特别的清晰。我不死心,又问:“你究竟是谁?”
“任鬼,你好啊!”她问候我,问道,“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声音无比冰冷,能够封闭血液。我打了激灵,木然摇晃脑袋。
“好可怜!”她叹息,自怨自艾地道,“我走了。你自己找路回家。”
我还是无法听出她的声音,听闻她要走,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呀!”她茫然轻摆妖娆的身躯。这身躯,我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到底是谁的。她呆呆站立,轻语道:“虽然我不知道去哪里?但有人会来接我的。我想起了一件事,关于你的,跟我也有点关系。”
“何事?我有点好奇,怔怔望着虚无的她。
她犹豫半天,还是问了:“一生之中,你真真爱过谁?我很想知道。”
“这个这个,”我有点惶恐,不知如何作答。
她失望地道:“不想说就算了,那人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她飘飘悠悠升向高空,我张大了嘴巴,旋即反应过来。我喊道:“别走!我告诉你答案,条件是我想看看你的脸。”
“我没有脸,”她伫立虚空,咯咯娇笑。笑毕,她很是不满地道,“你婆婆妈妈的,我可没功夫跟你浪费时间。“
她突然高飞,我急道:“我真真爱过的人是鸟儿。等一下,能告诉我的名字吗?”
“偏不告诉你。你很会骗人,我也会骗人。”话还在虚空飘荡,人却消失不见。我突然想的了什么?高声大叫,眼前雪白,訇然发觉好好躺在床上,但意识还停留那个离奇的梦境。鸟儿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我。梦,诡异的梦。自打谢筱死后,我就不曾做过梦。可是昨夜,我竟然做了一个梦,真是莫名其妙。鸟儿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不安地问道:“老公,你吓着我了。你大喊大叫,做噩梦了么。”
我点头道:“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鸟儿好奇地道:“有多奇怪,还能记起来吗?”
“记的,”我跟鸟儿讲述了那个梦。鸟儿静静地听着,面色越来越古怪。末了,她问了一句:“你真没听出那女子的声音。”
我道:“没有。”
鸟儿笑了,说道:“我倒是猜到那人是谁了?”
“是谁?”我不相信地望着她。
鸟儿在我脑壳上一敲,古怪地道:“傻瓜,那人便是我。”
“什么?”我大摇其头,回忆那个空濛的声音。我道,“有点像,又不太像。你说那人是你,就当是你吧!”
“什么叫就当是,那分明便是我。”鸟儿啐道,“我潜入你的梦中,探察你究竟有几个女人。结果真叫人失望,实在太多了。凡是认识的,都差不多被你给睡了。”
我怔住了,鸟儿扑倒我,骑在我身上问道:“你信是不信?”
“信,我信,”我讨饶道,“你就是个妖精,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鸟儿目如秋水,低声道:“老公,转眼六年匆匆而去,我们相知相守,快乐远远多于忧愁。这是我一生最为快乐的时光,我铭记于心,不敢相忘。唯一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我没为你下过厨,想来觉得对你不住。作为补偿,今晚我亲自下厨,做顿大餐给你享用,如何?”
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鸟人冷眼相望,没好气地道:“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
“你一身油烟味,那就不香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我直接否定了鸟儿的念头,让她下厨,最后倒霉的人还不是我。
“不行,”鸟儿坚持,咬牙切齿地道,“不许你小看于我。今晚,我非做饭给你吃,管你答应不答应,谁叫你对人家好呢!老实告诉你,除了死去的妈妈,就数对我最好了。你不接受就是脑子搭铁,智商有问题。”
“你智商才有问题。”我抱着鸟儿道。
不错,鸟儿的行为有时的确让人无法理喻,可一旦她温柔起来,好比一团火,纵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融化。我吻吻她珍珠般的耳垂,轻轻道:“我们一起做饭。”
“休想,我自己会搞定,你若踏入厨房半步,我就跟你翻脸。”她直接发布命令,我只得遵守。婚姻,就是憋屈的代名词。
鸟儿坏坏地笑,说道:“你下午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上班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待在家里舒坦。”我无奈地道,当个闲人的日子可不好熬。
鸟儿咯咯而笑,手重重拧了我一把,说道:“你去找情人鬼混不就结了。真是个大傻蛋。”
我叹道:“情人,只有你了。”
想到当下尴尬的生活,我突然有种离开这座城市的冲动。离开这里,重新开始,这是唯一的出路。与其不死不活的挣扎,不如快刀斩乱麻,干干脆脆地了断。无论怎样,坏人这名声都难于卸下了,就这么干!鸟儿见我兴高采烈的样子,不满地道:“你的脸就像一坨屎,看了叫人恶心。”
我堵住她的嘴,激烈亲吻。想更上一层楼,却被鸟儿推开。她喝道:“滚开,别碰我。”
“闭眼,很快就好。”我苦苦哀求。
“不行,”鸟儿道,“你,你太脏了。”
“不脏。以后,我就只属于你一个人。”
“骗子。我不相信你。”鸟儿叫到。
望着鸟儿,我终于说出了实话:“老婆,我早就没在公司上班了,今天我就去彻底了结一切,离开这座城市,与你双宿双飞,再也不回来。”
鸟儿莫名惊诧,不相信地看着我。沉默片刻,她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每天不是按时上下班吗?”
我道:“那是骗你的,为了不让你伤心,我整天演戏,突然觉得很累,便决定永远离开。你不是想去澳大利亚吗,我陪你去便是。”
“我可怜爱人,你真的好悲催。”鸟儿捧着我的脸,目光一片痴迷。少顷,她笑了,说道,“不过,我很开心,至少结婚之后,你真的做到了。老公,与我结婚,你真没后悔过。”
“没有,”我郑重其事地道,“这是承诺,亦是我的本心。”
鸟儿笑得更美,赤脚跳下穿衣,说道:“我去公司,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记住,不到时间不许回了。今晚,将会是难忘的一夜。”她神秘地笑笑,弯腰套上高跟鞋,提包走了。
我冲了个澡,换上崭新的衣服,开车去了公司。办公室的门开着,孟轲却没在,我坐下耐心等候。昨夜的梦境萦绕心头,那个神一般存在的女孩子,熟悉而又陌生,到底蕴含了怎样的意义?鸟儿说那女孩是她,仔细回想女孩的身段,当真与鸟儿有几分神似。不会这般离奇吧!我直接否定。
不久之后,孟轲冷脸进来,骤然见我微微失神,继而板脸而坐。她无比怨恨地道:“任鬼,你又来公司作甚?”
我掏出准备好的辞职报告,上千双手递给孟轲。我道:“做事得有始有终,这是我的辞职报告,麻烦你转交给月奴,并告诉她我走了,以后估计不会回来了。”
孟轲瞅眼我的辞职报告,随手仍在一旁,不无讽刺地道:“任鬼,你这是临阵脱逃吗?真有种,我以前看高你了。你啊!就是一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
“我是很小,”我摸摸鼻子,盯着孟轲饱满的胸道,“怎么会有你大呢!只是,我与月奴的事,好像轮不到你这个没人要的女人操心吧!”
“你,你……,”孟轲豁然而起,眼疵欲裂地望着我,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我嘿嘿而笑,气定神闲地道:“实话实话,你很有味道。然而,再怎么凶悍的母老虎,没了公老虎关心,照样悲催。”
“王八蛋,你有种再说一句。”孟轲脸色铁青,筛糠似地抖。
我扬长而去,纵声大笑,引来不少人围观。孟轲欲骂却无法开口,将怒气全发泄在围攻者的身上。她对手下吼道:“看什么看,滚回去工作。”
终于结束了,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我失去了孤岛区,却拥有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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