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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虽生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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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奴回来坐在床边,握紧我的手轻轻揉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她道:“任鬼,你,你终于醒来了。假若你活不过来,我便追随你而去,你知不知道?”

    我使劲去抓月奴的手,手指颤动几下。月奴感觉到了,喜极而泣,站起来望着我。她面无血色,眼影深陷,憔悴得好似冬天枯黄的艾草。月奴柔声道:“你别用力,乖乖躺着,好吗?”

    我用力眨眨眼睛。月奴道:“我叫谢雨过来,她眼睛都快哭瞎了,看见你醒来定会高兴。”

    谢雨不是在西藏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当下的状况。门咯吱一响,月奴出去了。我心想自己成了活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活着没多大滋味,鸟儿肯定是活不回来了,死去的念头又在心中盘桓。鸟儿与妈妈,外婆在另外一个世界相会,却把我给抛弃了。上天真是不公,为何不让我死呢!可我现在连动都无法动,如何去死。

    少顷,门咯吱响了,一个女孩扑在了床上,伸长脖子盯着我看。她头发凌乱,双眼红肿,低声叫唤我的名字。她是谢雨,几个月不见苍老了许多。我盯着她出神,泪水断断续续。谢雨用手擦拭,哎哎呜呜地哭个不休。我张着嘴巴,空气灌入,呜呜叫嚷。谢雨哭了半天,方才说道:“姐夫,你终于醒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好……狠心,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走呢!”

    说着说着,她哭得更大声了,悲伤像冬日的风,扫荡着我荒芜的心。月奴进来抱住谢雨,轻轻安慰。许久,谢雨停止了哭泣,坐在床上失魂落魄地望着我。后来,一个年轻的护工走入病房,揭开被子为我更换便盆,然后离去。冰冷的便盆贴在肌肤上,滋味相当不好受。门又开了,这次来的是护士,为我更换针水出去了。我感到疲倦,闭眼昏睡过去。

    这次没有梦,也没鸟儿,时间是静止的,生命的距离被无限拉长。我害怕醒来,害怕活下去。也许,最好的结局便是死去,活着永远停留在梦中。然而事与愿违,我苏醒过来,打量眼前的世界。人声鼎沸,许多人在说话,语调不甚明了。我转动眼珠,看见了家人和朋友。他们见我醒来,纷纷问候。关切的眼神,令人感动,可我只是望着,毫无表示。

    罗大明道:“兄弟,安心休养,我还要与你喝茶打球呢?”

    寒号鸟道:“大哥,我们错了,你快点好起来。”

    渡鸦嗫嚅道:“我,我还想和你打麻将。”

    土狼大声道:“兄弟啊!你往自己胸口捅刀子,乖乖不得了,好汉子。”

    罗雪责骂道:“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尽说废话。”

    他们哈哈大笑,罗雪伸长脖子望我,黑漆漆的眼睛好似明月,跟鸟儿有几分神似。她道:“哥哥,你要振作,大家都很担心你。”又一张粉脸凑了过来,眉头紧蹙。向愿,我想起了她的名字。向愿道:“表哥,你这个样子挺难看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可别让我失望,一定要挺住,明白么?”

    望着他们,一股暖意涌向全身,毕竟,这么多人关心我。反观鸟儿,孤孤单单走了,一个人别提多可怜。我不知她身在何处,我只想把她找回来。我渐渐麻木,漠视他们的关切,心里只有鸟儿,以至于他们何时离去都不知道。病房复归沉寂,白色是为永恒的色调,时间不停流逝,除了昏睡别无他法。

    日子匆匆而去,我恢复得很快。三天之后,语言功能恢复。我向月奴询问鸟儿的情况,她选择沉默。我以死威胁,月奴终于哭着说出了真相。那天晚上,急救车赶到凤凰小区的时候,鸟儿已经死了,我却被抢救了过来。猜测终成现实,鸟儿毅然决然而去,从此我们阴阳相隔,永无相见之日。我彻底散失了生存下去的勇气,选择绝食以求解脱,对于亲人的相劝无动于衷。医生束手无策,只能给我注射针水以维持生命。我放弃了生命,整天昏睡不醒。走投无路,他们强行灌我流质食物,但我拒绝吞咽。我越来越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家人哭诉不休,我无动于衷,一心求死。倒了后面,虚弱令我无法睁眼,寒冷让我堕入深渊,却感到自己离鸟儿越来越近。

    我感到嗓子冒烟,要是有水就好了。这时,有东西进入口腔,我闻到了水的气味,大口大口吞咽。水缓解了干渴,有人喊道:“任鬼,你该醒醒了,这样下去鸟儿只会看不起你。”声音有些陌生,道理却不容置疑,我只得睁开眼睛,望见了跟我说话的人——叶大伟。他慈祥地笑,放下手中的碗,掏出一封信展开,低声念道:

    亲爱的爸爸,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随风而去,远离尘寰。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凡事终有了结的一天,生命亦是如此。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之所以选择离去,实乃走投无路。我曾那样的热爱生命,那样的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然而,命运并没给我机会,我只能任命。我不想在病魔的淫威下苟延残喘,更不想让我所爱的人为我而备受煎熬。于是,我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断然结束自己的生命。对于爱我的人来说,这结局难于接受。然而,这是我选择的道路,请你们给予理解。”

    爸爸,还记的当年你送我上幼儿园时的情景吗?我紧紧抱着你脖子死活不放手,放声大哭,因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却抱着我去坐秋千,摇晃了整整一上午。离开的时候,你指着幼儿园玩耍的小朋友们对我说,她们需要你,你也需要她们。我问为什么?你说,生命中不能没有朋友。听了你的话,我有些心动了。第二天,我便高高兴兴去了幼儿园。爸爸,我是个不省心的孩子,没给你少给你添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同学去池塘里捞鱼。一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得哇哇大哭。小朋友们跑去家里求救,一个叔叔看见了将我抱去医务室,并打电话通知你。当时,你正在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妈妈恰好出差。于是,你放弃了生意,心急火燎地来到医务室,把我接回了家中。我心想你一定会打我的,然而你不仅没打我,连抱怨的话都没说,还不停安慰我。往事历历在目,你的恩情我无法报答。

    再后来,妈妈死了,你结婚了。我非常恨你,更恨廖阿姨,整天跟你对着干。我不仅挥霍钱财,还与狐朋狗友鬼混,经常夜不归宿。你满世界地找我,我满世界地躲避。我知道你非常生气,却压制满腔的愤怒,独自对着妈妈的画像唉声叹气,抽烟解闷。几年下来,你苍老了许多,我想跟你和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们之间有了深深的裂痕,难于弥合。之后,发生了那件事,你气得发抖,平身第一次对我动了手。你打了我,然后摔门而去。我真的好伤心,整整哭了一夜。那一刻,我已然疯了,并未在恶果之下幡然醒悟,反而认为所有的不幸全拜你所赐。你负心薄幸,逼得妈妈跳楼;你用情不专,成就了我今日的苦难;你喜新厌旧,活活拆散了这个家。绝望,促使我下定决心,永远离开你。半年后的一天,趁你出差之际,我偷了你的钱跑了。为了逃避你的寻找,我四处流浪,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又过了半年,我偷偷返回YX市,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上天待我不薄,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任鬼,并被他忧郁的气质深深吸引,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与他相处的日子里,我懂了爱,真真的爱,也明白了妈妈当年的选择。她,她不想让心爱之人备受煎熬,从而选择了离去。真想大白,我很后悔自己的年少无知。之后躲着你,不再是恨,而是没脸见你。”

    爸爸,我偷偷看过自己的病历本,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人彻底绝望了。你不肯接受现实,带着我四处求医,终究徒劳无功。你并未死心,竟带我去国外医治,结果照样令人绝望。其实,你清楚我的病症,之所以不肯放弃,是因为你不想让妈妈的悲剧在我的身上重演。有天夜里,我睡不着觉,发现你在妈妈的遗像前无声痛哭,那时我的心瓷瓷地碎了,恍然明白你对我的好。我要独自死在外面,你看不见我的人自然不会伤心。

    爸爸,我舍不得你,却不得不离开。没有你,我怎能看到这个花花世界。花开花谢,终归尘土。爸爸,临走之前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不然我死不瞑目。我已经把自己名下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任鬼,望你千万不可干涉,更不可暗中收回股权,切记切记。任鬼事业心极重,好学上进,终会成就一番事业。我死之后,请你将我与妈妈合葬,女儿跪祈。

    鸟儿绝笔

    11月10日

    叶大伟边念边落泪,控制不住情绪就停顿,尔后继续诵读鸟儿的绝笔书。我咬牙坚持,别让自己哭出来声来。待听到鸟儿最后的托孤之言,情断心碎,嚎啕大哭。叶大伟收起鸟儿的绝笔信,小心揣入口袋,掏出手帕擦拭眼泪。他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我失去了心爱的妻子,我们的生命瞬间黯淡无光。

    大哭过后,悲痛的情绪稍微缓解。我愧疚地道:“爸爸,我没照顾好鸟儿,我对不起你。”

    叶大伟抚摸着我的背脊,淡定地道:“鸟儿之死,不关你的事。命该如此,多说何益。孩子,你切不可自寻短见,鸟儿泉下有知焉能心安。”

    我道:“我,我对不起鸟儿,有何面目苟且于世。”

    “错了,你全错了。”叶大伟道,“当年,我与你一样,就想追随亡妻而去,以此解脱。可是,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对我说,人不能这样的自私。我撒手而去,年幼的无痕定会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廖云也必定会伤心欲绝,追随我而去。于是,我咬牙坚持下去,无论道路多么荆棘,生活还得维系下去。活下去,才能对逝者有所交代。你爱鸟儿,并为此而殉情,做得已经够多了。你若还执迷不悟,鸟儿一番好意岂不是付之东流。她要你快乐,而不是忧伤。”

    我哽咽着道:“我……我……。”

    叶大伟握住我的手道:“你的心思我清楚。孩子,你要振作点,明白不?为了远在天边的那个人,好好好活下去。鸟儿的确没看错你,重情重义,我自叹弗如。唉!造化弄人,我那可怜的孩儿无福消受。答应我,别再干傻事。”

    听了他苦口婆心的话,我重重点头。叶大伟道:“鸟儿的遗体还存放在殡仪馆里,你是她的丈夫,如何处理还得由你拿主意。为此,我希望你尽快好起来,让鸟儿入土为安。”

    我抹去眼里道:“我会振作起来。”

    “好孩子,”叶大伟道,“鸟儿虽然走了,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女婿。”

    我感动地道:“你永远是我的好父亲。”

    “那就好,那就好。”叶大伟道,“我走了,记住我们的约定。”

    我答应一声,叶大伟喟然长叹,步履阑珊地离开了病房。我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说不出的难受。门阖上又开启,月奴走了进来,陡然见我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站着不动。她面无血色,衣服皱皱巴巴,头发蓬乱打结,憔悴的不成样子,哪有平时的半分模样。我的心为之一紧,结结巴巴地道:“月奴,我……我对不起……你。”

    月奴簌簌落泪,也不怕脏,用衣袖抹去泪水。她对我笑了,却跟哭没多大区别。她道;“你别寻死,我就……不怕了。”

    “我答应你,好好活着。”我下定决心似地道。

    月奴破涕为笑,扑过来抱紧了我,说道:“真的吗?不许你骗我。”

    我郑重点头,月奴委屈大哭。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内疚地道:“对不起,我错了。”

    月奴哭道:“你知道吗?这,这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你一味寻死,我的心都碎了。你为何……这样狠心,丢下我……不管不顾,我……。”说到伤心处,月奴重重打我。我本就虚弱,哪里承受得住,顿时晕倒在她的怀里。再次醒来,月奴面泛桃花,羞惭地道:“鬼,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道:“我没事,就是饿。”

    月奴笑了,人变得光彩熠熠。她问道:“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我道:“米线。”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她提着包匆匆忙忙走了。我想抽烟,可病房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哪里去找烟呢!艰难躺下,百般聊赖,巴望着月奴早点回来。月奴很快回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柜子上,躬身抱我坐起。我很重,她抱得很艰难,满脸汗水。

    我道:“难为你了,”

    “没事。”月奴打开盒子,一股久违的香味窜入鼻中,我不由得口水直流。她端着塑料盒,小心翼翼地喂我吃米线。我吃的急了,她便提醒我慢点,别噎着。汤汁不小心洒我在脸上,她拿纸巾轻柔地拭去。我呆呆地望着月奴,既怜且爱,这样的好女人,我却辜负了她。吃完米线,我劝月奴回家休息,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回去。最后,我道:“你为了我,都快变成老太婆了,回去好好睡觉,明日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见我,我的自然好得快些。放心,我答应你不再做傻事,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

    月奴俏脸鲜红,犹豫不绝。沉默片刻,她道:“你可不要骗我。”

    “说话算话。”我差点发誓。

    “那我回去了。”她抱我躺下,亲吻一口,提着包一步三回头,狠下心来离开病房。我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的世界,灰蒙蒙的云层遮住了蓝天,风摇晃着树枝,树叶飘零,大地死气沉沉。

    随后的日子,我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身体回复得飞快,心里唯有一个念头,赶快出院见鸟儿最后一面。大家见我想通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月奴和谢雨轮班陪我,想尽各种办法哄我开心。老妈看着她们俩,常常摇头叹息。罗大明土狼寒号鸟也经常过来,一起神吹海侃,一起打牌,尽兴方才扬长而去。最为夸张的是罗雪,有一天竟抱着古筝来了病房,说是要用音乐为我疗伤。她先弹《笑傲江湖》,继而是《高山流水》,最后是《十面埋伏》。

    完了,罗雪笑盈盈地问道:“哥哥,何有感慨。”

    我道:“江山美人,终归粪土。”

    罗雪赞道:“悟性真好。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红颜知己。”

    我笑,问道:“干吗选我。”

    罗雪拨动琴弦,长叹道:“你有项羽之勇,难道我就没虞姬之能?哥哥,你可别小看人。”

    “哈哈,”我笑道,“你这丫头,懂什么?”

    罗雪白我一眼,并未生气。她道:“我啊!该明白的非要不明白,不该明白的却偏偏明白。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失去的未偿得到,得到未尝失去,你难道不明白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明白了。细细回味,却还是不明白。总之,我没功夫与你瞎折腾。”我直接否定了罗雪的提议,男女之情,我彻底看透了。

    罗雪坐在床边,笑道:“凡事不可妄下结论,时间能够检验一切。你若是不信,走着瞧。哎哟!差点忘记了带来的东西。”她提来沙发上的背包,取出一个精美的木箱子放在我的腿上。

    我好奇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毒药。”罗雪望着我,认真地道,“听说你一心求死,我便成人之美,特制穿肠毒药,送你去和大嫂相会。”

    死丫头,尽戳我的痛楚。我不着痕迹地道:“那就谢了。”打开一看,全是精致的点心,问道,“这是毒药。”

    “当然。”罗雪嫣然而笑,颌首道,“想死就多吃点,不想吃我便拿走。罗里吧嗦,叫人心烦。”

    我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咀嚼,香甜可口,爽滑清凉。罗雪脱去鞋子,上床盘膝而坐,瞪大眼睛望着我。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问道:“有何不妥。”

    “没有。”罗雪道,“你继续,不用管我。”

    恰在此时,病房的门开了,老妈和小妹提着东西进来,见罗雪坐在床上皆是一怔。罗雪跳下床,套上布鞋,脸上洋溢着笑意。她甜甜地道:“阿姨姐姐,你们来了。”

    老妈问道:“你是谁?”

    我正打算介绍,罗雪抢着道:“我是罗雪,任鬼的红颜知己。听说他一心求死,我特制毒药一剂,以了结他平身之夙愿。”

    啊!老妈长大嘴巴望我,一脸迷糊。我慌忙道:“妈,你别听她瞎说。罗雪是罗大哥的掌上明珠,说话不着边际,当真不得。”

    罗雪道:“知己便是知己,毒药亦是毒药,小心越描越黑。”

    小妹道:“小雪,你连古筝都带来了。”

    罗雪咯咯地笑,然后说道:“临死之前,总要为某人演奏一曲,好让他安心上路。”

    老妈眨巴老眼,笑道:“越说越夸张。”

    小妹道:“妈,罗雪就好开玩笑,人却极好。”

    “还是姐姐懂我。对了,我做了许多糕饼,你们尝尝。”罗雪端起木盒,站在她们身前,不停催促。

    小妹吃了一块桂花糕,连连叫好,丛勇老妈也尝尝。老妈受不了二人的聒噪,尝了一块枣泥麻饼,眉毛一扬,问道:“这真是你做的。”

    罗雪指着我道:“不信你问他。”

    我哪知是不是她做的,却又不便说穿。我也不客气,直接揭了罗雪的老底,笑道:“妈,她乃是玉琼楼的楼主,吹拉弹唱,样样在行。”

    老妈咂嘴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成大了那还得了,天都要被你掀个窟窿。”

    “谢谢阿姨的表扬。”罗雪笑靥如花,而后对老妈神经兮兮道,“阿姨,这事断不可对我爸提及,否则天下大乱,家破人亡。

    “这也太夸张了吧!”老妈很是不解,说道,“这是好事,你这般战战兢兢,与做贼有何区别。”

    罗雪无奈地道:“阿姨,你不晓得,我爸不学无术,封建思想极重。他若知道我在外弹曲为生,非杀了我不可。我呢!看在他垂垂老矣的份上,也不跟他一般见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你说是不是。”

    老妈笑了,感叹道:“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这样吧!有机会我劝劝你爸,孩子有本事那是福气,何必打压禁止呢?什么年代了,那老传统说事,岂不成了封建余孽。”

    罗雪挽住老妈的手,奉承道:“阿姨,你真睿智,我爸有你指甲间大的见识,那就谢天谢地了。”小妮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恶狠狠的抱怨。

    “你也不错。”老妈抓住罗雪的玉手,两人相视而笑。

    我心想老妈不知缘由胡乱承诺,罗大明可不会轻易答应此事。余下的时间里,三人聊天说笑,甚是投缘。罗雪口齿伶俐,说话妙趣横生,房间里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五点半的时候,罗雪看看手表,夸张地道:“哎呦不好,我得走了。回去晚了,他老人家又要问这问那,烦死人了。”

    老妈道:“勿回,留下吃饭。你打电话,我跟你爸解释。”

    “谢谢阿姨!”罗雪婉言相拒,说道,“他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为了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我还是回去好了。作为补偿,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地点就在我的玉琼楼。”

    老妈见挽留无用,提醒罗雪小心开车。小妹帮罗雪拿古筝,罗雪道谢。两人聊天出了病房,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老妈。老妈呆呆地望着门口,长叹几声,陷入了沉思。我本想把罗雪的故事告诉老妈,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不过片刻,小妹返回病房。我问她罗雪临走前说了什么?她以女孩子之间的秘密打发了我。我不再追问。吃过了下午饭,她们回家去了。晚上,轮到谢雨来陪我。窗外下起了雨,气温骤然下降,锁好房门,我们相拥而眠。

    时间从指缝里悄悄溜走,我进入了康复训练的阶段。在医生的专业指导下,护工的搀扶下完成规定的动作,以激活身体的运动机能。某天,我独自在走道扶着栏杆练习走路,一个女人轻轻喊了我的名字。回眸而看,竟是小黄。她照旧一身千古不便的职业装,手里提着礼品,金色的阳光笼罩于身,人变得圣洁无比。她笑吟吟地望着我,我就像看见老朋友似的,淡然地道:“你来了。”

    小黄快步上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搀扶着我道:“怎么,不想见我。”

    “这可是你说的。”我皱着眉头道,“我这样子,就怕你笑话。一步一个脚印,与婴儿有何区别?”阵阵幽香扑面而来,带着阳光的气息。

    小黄风轻云淡的浅笑,好比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头戴甘霖雨露,身披五彩朝霞,清新恬淡,浑然天成。小黄道:“你学走路的样子很可爱。”

    “是么?”多么讽刺的评价,我听了好不委屈,不禁喟然而叹。我放开栏杆,缓慢移动脚步。她亦步亦趋,并肩而行。我停下休息,她轻声问道:“累吧!休息一会儿。”

    我叹道:“有时候,活着比死累。”

    “唉,”小黄长叹,偷偷望我,过了好半天方才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因为我很不会说话。不过,有些事命中注定,你再努力也是枉然。”

    我怔了怔,呆呆望着小黄,距离如此之近,赫然发觉她居然比我还高几分。两相比较,我真成了个孩子,自尊心备受打击。我忽然不言不语,她误以为我生气了,抱憾地道:“你不想听,我闭嘴好了。”

    “你误会了,我就是累了而已。”我轻轻地道。

    小黄脸上抹过红晕,说道:“我扶你回房休息。”

    在她的搀扶之下,我慢慢转弯,缓缓走回病房。我问道:“我不在公司的日子,你过得如何?”

    “不好。”她害羞地道,“经常做噩梦。”

    我不解地道:“你的睡眠向来很好,怎么会这样?”

    她道:“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就是睡不着。“

    我深深呼吸,平稳心境,笑道:“你有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没有,”小黄的脸骤然变通红,好似无数的桃花瞬间绽放,红遍天涯,微微壮观。察觉我的迷醉,她解释道:“真没心事,你别乱猜好吗?”

    “不说也罢!”我叹道,“我很累。”

    “知道,”小黄接话道,“我们都很累,也很无奈,这不是你的口头禅么。”

    “你倒记的。”我摇摇头,感悟似的道,“可惜,老天不让我休息。”

    小黄道:“他不让你休息,你索性活个洒脱,为鸟儿,也为自己。”

    说比做简单。有些痛,一辈子无法忘怀。同样的生离死别经历两次,你还能气定神闲吗?谢筱倒好,直接就走,倒也洒脱。鸟儿,却是真真切切死在我的怀里,我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什么也做不了。人生,没有什么事比这更为绝望的了。进入病房,相对而坐,小黄削苹果给我。她打开柜子,翻出我的脏衣服,端起盆就走。我道:“你要干吗?”

    “洗衣服。”小黄道。

    我制止了她,说道:“坐下,跟我说说话,衣服有人会处理。”

    她平静地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我笑了,挥挥手道:“去吧!我等你。”

    她一走,心空空荡荡的。烟盒也空了,好不失望。无意间,瞅见小黄提来包裹近在咫尺,打开发现里面竟有一条境界玉溪,不由的大喜,暗道还是这丫头懂我。拆开拿出一包,打开抽出一支点燃,美美深吸,眼睛眯成极细的缝隙。时间慢慢过去,小黄返回病房,端盆去卫生间接了温水放置在地。我不解地问道:“你又要干吗?陪我说话这么难吗?”

    小黄淡定地道:“说话的机会很多,伺候你的机会仅只一次。因此,我得抓紧时间,你坐正,我帮你洗脸。”

    我道:“我自己有手,又不是残疾人。”

    她用祈求的目光望我,低语道:“给个机会,可好?”

    我不忍拒绝,点头答应。毛巾在面颊轻柔地移动,无以加复的舒服席卷全身。小黄重复几次,终告结束。她换了一盆水,说是要为我搽背。这次我执意不肯,她也觉的不妥,放弃打算。无事可做,她陪我看电视,照例惜字如金。我询问她公司的情况,她间接扼要的回答。我觉的与她聊天完全是浪费时间,索性靠在沙发上,很快便睡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小黄以手支颐,望着我发呆。见我醒来,她慌忙道:“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我道:“吃了饭再走。”

    “算啦!”她提包道,“有时间我再来。”

    我想想她留下似乎不妥,不再挽留。到了门外,她突然回头道:“任鬼,你是我见过最傻的男人。你好好活下去,行不行?”

    我道:“不过有点难,但我会努力。”其实,我早已断了寻死的念头,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唉!”她轻轻叹息,转身去了。脚步声渐去渐远,小黄与往日有些不同,也不知她怎么了?不想了,就让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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