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王菊花老远就见到,家里院门大敞,有十来个庄上人正进进出出,有人在门口四处张望,王菊花看到有个人,在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对自己这边指指点点,接着就见很多人从院里陆陆续续出来,向自己这边看。
王菊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离得太远,走的近些,就见有人向这边跑来。王菊花看到,跑在前面的是娘,在娘身边的像是姑姑,拉着娘颠着小脚一起迎上来。
“你慢点,别摔着!”近了,王菊花听到她爹王文才也跟着娘的后面喊着。
“菊花,我的菊花呀!啊······”王赵氏乌拉哭起来。
王菊花紧跑几步,一边跑一边向后看,王赵氏看到菊花满头大汗,母女两抱在一起,哇地哭着一团。众人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女人们都湿了眼睛,拿衣襟抹着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文礼站在离她们母女两步地之外,他不便上前,因为弟媳王赵氏的缘故。“别哭了,回家回家,有什么事回家说!孩子一天没吃饭,怕是肚子饿坏了!”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王文才拉开抱着的母女,用大手给王菊花擦着泪:“花,不哭了啊,她娘,赶紧给孩子做点好吃的!”
一行人这才拥着王菊花往院子去,王菊花奶奶拄着拐棍,走到院门口,颤抖着手向王菊花伸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小乖,受苦了!”
“奶奶!”王菊花扑到奶奶怀里,一边哭一边道:“麻痹的,吓死我啦!”
人们一愣,那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住,只听“噗嗤”声此起彼伏,众人都捂住嘴,王菊花的姑姑刘王氏忍不住抖着身子笑出声:“我滴个小乖乖,姑娘家哪能骂粗话呢!”
众人被这话一说,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王菊花的奶奶两行泪还挂着,也噗嗤笑了起来。
“骂,就骂那帮畜生,敢绑我家小乖,抓住剥了他的皮!”
“奶奶我饿!”王菊花伸出袖子给奶奶擦脸上的泪,苦着一张脸看着老太太。
“你两还楞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给花花做好吃的!”老太太把拐棍向地上捣了两下,瞪着王赵氏与刘王氏,两个忙地颠着小脚走进院子。
“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有什么用!”老太太余怒未消,她还在抱怨着儿媳妇。
“小乖,娘给你做面条好不好?”王赵氏又伸出头,征询王菊花的意见。老太太说她什么,她从不还嘴。小姑子刘王氏私下底跟她说过:我娘就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娘,我要吃摊饼。”王菊花道。
“加两鸡蛋!”老太太补充道。
“哎哎,马上就好!”两个女人去了,这孩子要吃,王赵氏得亲自上手。
走到客厅里,伙计把家里所有的凳子端出来,让邻里坐下。
“小乖,你中午没吃啊!”老太太把王菊花拉在怀里问道。
“没吃,辣死啦。麻痹的,那个瘦猴从地里薅了萝卜,连皮也不扒洗也不洗就塞在我嘴里,我咬了一口,眼泪都辣下来,怎么吃?!”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王文才最关心的是这个,他们在家里一直商量找什么人从中说话,看看土匪一百块大洋能不能少点。
“是大胡子把我给放啦!”
“大胡子?”老太太看着孙女儿:“绑你的人是大胡子啊?”
“嗯,他跟我说他叫彪子,个子高高的!”王菊花掂起脚手往头顶上竖着,比划给老太太看。
“多大岁数?”王文才问道。
“三十几岁吧!”
“他怎么会放了你?”王文礼身子向前,疑惑地看着王菊花。
“我说爹拜了吴大先生做师父了!”
“啊?”王文才一惊,自己何尝拜他做师父来?吴大先生眼眶可高着呢,一般人他都不理!
“后来他就把你放啦?”王文才继续问。
“嗯!”
屋里这么多人,王菊花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比如此回绑架自己的,就是三瘪嘴下的勾。还有,说奶奶要给爹纳妾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事怎么说得出口。只能私底下说给亲人听。
“他们几个人啊?”王文礼问道。
“我就看到两个人,一个瘦猴,一个络腮胡子。”
“看来也是这一带人做的,否则怎么会怕吴大先生呢?!”有人总结道。
王文才从屋里走出来,拿了一摞铜钱递给长工王二狗:“你去到刘牛那里,称五斤猪肉来。”
“二老爷,他家今天杀嘛?”王二狗拿着钱,哈着腰陪着笑脸道。
“明天是集,他家傍晚肯定杀猪!”屋里传来王文礼的声音。
众人见王家要留饭,纷纷站起来,说菊花回来就好,要告辞。
“今个你们谁要走,我跟谁急!”王文才忙拦住众人道:“今个为菊花的事,大伙都忙了一整天,如今菊花安全回来,我的心才落下。今个高兴,应该庆贺庆贺。”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此人穿一身青色衣服,个子不高,却很壮实。见了一院子人,忙地拱手道。
“众位都在呀!”
“孟大哥,是您啦!快里面请里面请!”王文才转身,见是好友孟长松,忙地过来拉着他的手:“屋里坐屋里坐!”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湖里回来,就听说菊花被土匪绑啦,现在怎么样,搞清楚是哪里土匪吗?”
“现在没事啦!”王文才满脸堆笑:“菊花自己回来了,一个子儿也没花!”
“啊?!回来啦,怎么就回来了,谁救的呀?”
“走走走,先进屋坐,让兄弟我慢慢跟你细说!”王文才拥着孟长松,对众人道:“这回好啦,我这好友来了,大伙都来陪陪我这好友!”
有人知道,这孟长松是王文才好友,两人还定了娃娃亲。
众人见王文才诚意邀请,再走就有些做作了,于是纷纷陪着进屋。孟长松与老太太以及王文礼见了礼,老太太带着王菊花进了后院,众人互敬坐下。
“菊花说,是一个瘦猴还有一个络腮胡子,可能就是我们这一带人。大哥场面上跑,可曾听说过有这么两个人?”佃户王文祥家的倒了茶来,放在桌上就退出去了。
“哎,现在这些人是越来越多,偷鸡摸狗的听说也有人干这个。”孟长松端起茶杯,礼节性地抿了一口茶道。
“噢,对了,菊花说有个叫彪子的您可曾听说?”王文才忙道。
“彪子?难道是杨大滩的那个彪子?对啊,他是一脸络腮胡子呀!”
“您认识?”王文才惊异地看着孟长松,有些兴奋。众人也都伸长脖子,连大气也不出,有人咳嗽都捂住嘴,尽量让声音小点。
“要是他就好办!”孟长松道:“我跟他一桌吃过饭,明天我让我那朋友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他做下的,要是他,这个下钩人就能找出来!”
“好!”王文才兴奋起来,搓着手:“按照大哥所说,应该**不离十。菊花提到吴大先生,这彪子听说还有些心虚!”
“那当然,在这一带,能敢跟吴大先生较劲的,可能也只有湖底周成虎那帮人了!至于这些小鱼小虾,哪个听到吴大先生不是规规矩矩的?!”
“那是那是,我听说周成虎他们现在有一百多条枪呢!”
“一百多条?现在都三百多条枪啦!”孟长松拿出烟袋,让了让大伙,自己摁了一锅烟,点着了。
“哪来这么多人?”
“哎,还不是生活所迫,好好的小伙子,为了生活,跑去那里入伙的有的是!我们庄上孟长庆家的二小子,现在也在那里!就是你上回在我那里喝酒,坐在你对面的那个。”
“你说孟长庆我知道,跟他在您那里喝的不是一回酒了。他家大的我见过,二小子我没见过。”
“那小子原来是个老实人,一棍砸不出个屁,结果他哥哥家的儿子被土匪弄去,吓出神经病了。他气不过,不顾一家人的反对,去投奔周成虎了!”
“那你们那里,现在应该安生了吧!”
“就我们那个孟家庄,现在连小偷小摸都少了很多,就是有偷个瓜啊枣的,那都是内贼,这个不算数。”
“那是那是,小偷小摸,哪庄都有!”
客厅聊得热闹,厨房五六个女人忙得热乎。王文礼见王文才招呼亲家走不开,自己到外面指挥人去办菜去了。
王菊花与奶奶在后院房里,正吃着刘王氏递来的鸡蛋摊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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