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秦子追的马上空射取消了,改为榆花教他射靶,射靶是一件很悠闲的事。
秦子追记得体校里就有一个射箭队,射箭的时候穿着皮衣腿上挂两个皮搭搭,嘻嘻哈哈进场了,让人很难跟古兵器联系起来。
射完一轮,两人去箭靶拔箭,榆花的箭羽上有一点红点。五十步开弓,榆花的箭全在靶上,秦子追射中十一支,有十几支箭挤在靶心。
“过些天我带你去看马场比试,射得好的五十步二十三箭至少中二十二箭,很多人能全中,一百二十步能中二十箭的人也有很多。“榆花说。
“我们马场有没有人去比?“
“不去比,我们是小马场,二十几户人家娘们多,就去凑个热闹,不敢上场。在家里射得好好的,上了场,那么多人,心里一嘀咕,射不中了,第一箭没射中,看的人一起哄,后边就越射越糟,急得只想扔掉弓跑回来。“
“射个箭有什么好紧张的?“
“那么多人看着,不犯嘀咕才怪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爷们娘们一扎堆一扎堆的。你得去把头发弄一下,要不去马场会被人笑话。你洗头发用皂荚子没有?“
“皂荚子是什么?“
“长树上的。“
“我没见叔用过。“
“我爹邋遢着呢,你跟他学?我爹不用刷牙的,拿盐水扒拉几下就行。“
“牙怎么刷?“
“嚼杨树枝。你也是邋遢人,牙黄黄的,头发短,脸又黑,乍一看,就象山上的黑毛猴。“
“我黑吗?“秦子追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黑。
“你以为自己白啊?见过山上的黑毛猴没有?“
“没见过。“
“见过狗狗把嘴伸进灰膛里吃地瓜没有?“
“见过。“
“就那样。我们村里有弄头发的,不射了,现在就去,要不你回来赶不上午饭。爹,我带阿追去弄个头发刮个胡子。”榆花喊。
赵叔闷应着。
两人收好箭,三人步行出山凹。
榆花住的小村子就在山后,沿马道环山脚走就能看到,二十几个院落稀稀散散排在对面的山脚下。对面的山也是很高大的,又多树,院落便显得阴爽;院落前后的石凼里偶现一爿田地,格外显出离世悠闲。
下了马道走小路,小路未曾修理过,是自然踩出来的,很怡然。
榆花让马蛋先回去,直接领秦子追去旁边的一座院落,院门开着,院里平房两间,也搭着凉棚,一个老人在凉棚里把羊平摁在一个木台上,羊竟然不叫。
“林姥爷,骟羊呐。”榆花说。
老人回过身,应:“嗯呐。”
“林姥爷,马场里来了个落难的和尚,想请姥爷刮个胡子理个发。”
“妮妮,等会儿姥爷,最后一只。“
“姥爷,要不要帮忙。“
“不用,你歇着。“
秦子追挨榆花坐下,心里惶恐,轻声问:
“姥爷是理发的?“
“嗯呐。“
“他怎么骟羊来着?”
“姥爷在我们村里是能人,除了理发,还骟羊,还唱戏,还相风水,打马掌…...。”
林姥爷摸到羊腿间那地儿,手腕一抖,羊“咩”一声,腿弹一下,不叫了。
秦子追的心里也一抖,问:“他不会用那刀给我刮胡子吧?”
“那刀刮胡子才快呢,一丁点胡茬都不会留。”
林姥爷放下羊,慢慢转身,秦子追的屁股也慢慢离开凳子,羊愣了一下,朝门外走,林姥爷转过身,秦子追比羊抢先一步出门,榆花追出门,“嗳“几声。
“不理发了,我肚子痛。“秦子追边说边走。
榆花躁得差点拿石子扔他。
榆花走到自家院门口,秦子追已停止快走,正在路旁的一株杨树前折枝条,想是想刷牙。
榆花的气噌地一下上来了,抓起一块土疙瘩就扔过去,砸在秦子追脚旁。秦子追知道她生气了,得想个法子让她消消气,便头也不回,屁股沉下去,将上身伸得很长,像猩猩那样走路,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榆花第二块土疙瘩没扔出手,那家伙学山上的黑毛猴走路学的太像了,不知道他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尽做出些怪异的事。
秦子追走上马道才展直腰,从远处看确实象一只黑毛猴在林子里跑。
下午榆花没来。
赵叔给一匹马装上辔头,拉到山凹外的马道上任秦子追溜达。
秦子追溜到吃饭时才回去,他已经学会用腿夹来让马小跑;拉辔头让马停住转弯。赵叔已先吃过了,躺在溪水里冲凉。
秦子追饭量很大,晚餐吃得再多夜半都会饿醒,赵叔特意多做了一些。
洗漱时秦子追有点后悔没让林姥爷刮胡子理发。洗漱完,坐到炕上,除了伤感还有点想笑,林姥爷拿着片骟羊的刀给人刮胡子,确实把自己【吼得】住了,说不准他给人理发的剪子就是剪羊毛的。
白日榆花拿了一篮皂荚子来,两人在一起练箭时不再说话。射完一轮拔箭时也不扎堆,是一先一后拔,各拔二十三支。
抽空儿秦子追用皂荚子洗了发,头发干后用绳子在头顶扎个小髻子------长头发能扎到,短头发扎不到,像一坪草里戳出一捆玉米秆儿。
至少额头露出来了。榆花想。在这里,只有头发没长好的小孩子才不束发,才会让头发遮住额头。
再等一两个月,头发就能都束到,虽然还是短,但可以在发顶扎个小包,小包里塞些碎布就看不出来了。配上他这样的脸型,应该象一匹好马,拉出去不会丢人的。
就是那胡子,乱七八糟的,再等一两个月得让林姥爷修一修,这家伙,比爹还邋遢。两个邋遢人在一起,只会更邋遢,别说两年后考武举,两年后进校场那身臭味儿就会熏倒一坪人,得啦,不用比啦,他是状元------邋遢状元。
榆花笑了一下,估计被秦子追看到了,便说:
“以后你不能在山上那样走路,这里人出门都带着弓箭,一没看实把你当黑毛猴射了。”
”知道,就逗个乐子。“秦子追说。
“你怎么想到那样走路的?“
“看戏看到的,学着玩,逗乐子用的。“
“你可别跟我爹逗乐子,他眼睛不好,要不准拿弓射你。“
“那个林姥爷才逗呢,一脸的大胡子,我被他吓住了。“
“林姥爷面相不好,心里好着呢,给人剪发刮胡子从不要钱。你看到没,林姥爷骟的羊下地就能走。跟你说,我们马场就两个名人:一个是我爹,马养得好;一个是林姥爷,羊骟得好,马掌钉得好,胡子刮得好,最出名的是他会看风水,京城里很多大官盖房子都会请他去,他的名比我爹大多了。”
“我们那也有风水师……。”
“你们那什么地儿?我们这什么地儿?能比吗?“
“…….怎么就不能比了?“
“大秦岭是华夏龙骨,就算我们这里的虱子,也比你们那里的牛大。“
“这么大的虱子,要成精啊。”
榆花收好箭走了,因为逗了秦子追一把,看走路的姿势很高兴。
午餐榆花没在这吃。
晚餐时赵叔心情不错,又喝了点酒,说:
“这几天你学好骑马,比试的马场离这有五十多里地,得骑马去,你去露个脸。”
秦子追含糊地点点头。
“叔见你砸木锤,那木锤还轻了,得加重,光这重量马场以前没几个砸得你这么顺溜的。”
“我也觉得锤轻了点。”秦子追说。
“阿追,叔这是小马场,除了马养得比他们好,没一样比得过他们,你别松劲,明年给叔争个脸,把附近五个马场的给比下去。”
“嗯。”秦子追应着。
“明年叔亲自带你去。“
“叔不去?“
“今年不去,妮妮带你去。“
“叔是怕输?“
“唵,就没赢过。你到那里看看他们是怎么弄的,不要比试。”
“嗯。叔秦岭这么大怎么不多养些马呢?”
“养大一匹马不容易,马也会老。”
“养大一匹马只要几年,应该可以养很多马。”
“养那么多马干嘛?“
“防止打战啊。“
“马再多也没用,打不打战在人,会不会打战也在人。马,什么都不懂,它只会跑。“
“叔,你那天还说马跟人一样。”
“马什么都懂,但不懂人。”
“叔,其实人也不懂人。”
“阿追,你这话说的,像读书人。叔得去弄些书来,考武举还得文试。”
秦子追想打自己一筷头。
二
天还黑就有人拍门,是榆花,秦子追起床,马场里几人在装马鞍和辔头。
马昨天就关到另一间马厩里,六匹------昨天榆花说还有四人会一起去看比试,便选了六匹马,与其它的马隔离开关好,以便一早取用不会把别的马引出来。秦子追没想他们会来的这么早。
秦子追拿出马鞍辔头。
随榆花一起来的四人全是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虽然背着弓箭,但那神情不像是去看比试,倒象是去相亲。比试怎么没有一个男的去,秦子追有点郁闷。
女孩们也有点讶异,问:
“妮妮,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才来的,跟我爹学养马的。”榆花答。
“多大啦?”
“不知道,才来的。”
“黑是黑了点,不过挺俊的嘛,是个黑俊哥耶。妮妮,你怎么不说一声?是不是叔给你定下的。”
“怀怀你这张嘴,就会说这个,想找汉,到了大马场,多得是,这里没有。“
“这不有一个。“
“真看上了?真看上了我给你说个媒,阿追…….。”
“哎,别别,我还是上大马场找去。”
秦子追自顾装着马鞍,马很听话,只装辔头时扬了扬头。
女孩子们跨上马,马踩着碎步走,秦子追跟在后边,狗狗跟到山坳口,被秦子追斥回去。
天还是黑------其实不是天黑,是山遮住了天光。天空是青灰色;山峰以下是黛青,像头发眉毛或者是眼睛的颜色,而且是美人的头发眉毛眼睛。
秦子追第一次感到黛青在这么大的背景下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凄婉美,将整个身心置于这种颜色中,让你迷恋这种凄婉不愿出来。
天还是亮了,马开始小跑,五十里地,走急了会累坏马,而且路况不好,五十里地基本没有人烟。
隔着一座山就听到人马喧闹声,转过山脚,是一块巨大的东西走向的峡地。峡地里圈出的一块空地上搭着两排木制房,一排是栓马棚,一排是住房。
在住房棚屋的正中一间房里很多人在登记比试名号,登记过的人拿着一个牌进入圈门外的校场,的人留在圈门内观看。
比试还没开始,进入校场的人按马场休息区在那等着。
六人下马,到栓马棚寻到写着沛丰马场的马厩,然而里边已经拴着马。
“这是谁的马,干嘛拴在我们的马厩里?“叫怀怀的女孩叫。
人太多,谁也没理她。
“小马场也是马场,干嘛乱占别人的地方?”
“找他们去,太瞧不上我们小马场了。”榆花说。
几人把马栓在门柱上,推脱几次才找到马场里一个四十多岁有腿疾的中年男人。
“我们是沛丰马场的,我们的马厩被人占了,你让我们的马栓哪里?”怀怀说。
“今年比试的人多,看热闹的人也多,马棚少,他们先到,我们不好安排,就让他们先占用了。”中年人说。
“我们马场远,当然比他们晚到,但我们每年都有人来,你们应该知道的。”另一女孩说。
“你们这不是瞧不上我们小马场嘛?我们天黑就赶路,到现在马还没喝口水吃根草。”另一女孩说。
“你们别乱哄哄地叫嘛,你们每年都有人来,但你们每年都没有人参加比试。”
“你这摆明是欺侮我们小马场,我们小马场现在男丁不旺,今年我们不也来了一个男丁,明年就可以参加比试。”
秦子追赶紧站直腰,让中年人看看他的气势。
“一个马场来了一个男丁,还是个凑热哄的,你们也好意思说。”中年人的话有点挖苦人。
“我们的男丁为什么不愿意来你不知道吗?我们年年输了比试,年年被你们马场和其它马场取笑。我们是小马场,男丁少,输掉比试有什么可笑的,干嘛作践人。”
“就是,那栓马棚我们还不让给他们呢。”
“闹什么闹?把马栓林子里不一样吗?”
“栓林子里?他们的马也可以栓林子里,干嘛让我们的马栓林子里?我们的人马哪点比他们的人马贱了?”
“就是。”
“你们说点理好不好,人家已经占了,好意思再去把人家的马撵出来?”
“你们让人占了我们的栓马棚,倒变成我们不讲理了?”
“哎呀,我没时间跟你们瞎蘑菇,你们爱栓哪栓哪。”
“还有,刚才我们过来时看见我们住的房子也被人占了。“
“住房你们别说,住房是给比试的人住的,你们几年没人参加比试了,今年比试的人多,我们挪给比试的人住合情合理。“
“谁说我们不比试了,他就是来比试的。“
“就算他来比试,也只能挤一挤,你们几个女娃子凑什么热哄。“
“算了,他今年不比,你去给我们说说马棚的事,他们也是凑热哄的,占用我们的马棚一点也不合情理。“
“哎呀,你们马场比试的人不来,来几个女娃子胡搅蛮缠。我去说说,说得通你们把马栓马棚里,说不通你们就把马栓林子里,别来缠我了。”
中年人出去,几人跟着。
占用马棚的是沛霖马场的人,中年人找来找去没找到沛霖马场的负责人,便直接找沛霖马场看热闹的几个年轻人说。
“哎哟,沛丰马场的,总算看到一爷们来了。“一年轻人说。
秦子追知道是在说自己。
“我说爷们,待会儿比试时瞅准靶心射,别把箭射得找不着了。”另一人说。
“这你就不懂了,沛丰马场的箭才射得好呢,就不射靶儿。“
“别瞎嚷嚷,你们去把马棚让给他们。“中年人说。
“哎呀我说叔,马都栓进去了,再说我们只待一会儿就走,你看…...。”
“我看这位爷不是来比试的,我哪儿也不用看,光看他这脑头发就知道。”
“哎呀,这脑头发狼巴狼巴地狠哪,光用这头发就能把人戳下马。”
“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鸟儿,这么年轻不参加比试,尽撮在一堆瞎闹事,赶紧点儿,要不我去找你们马场的刘老汉说道说道?”中年人说。
“哎呀我说叔,这您就小瞧我们了,咱别的不说,光骑马射箭马战步战,在我们马场还真少有对手。”
“说得这么厉害,干嘛不去参加比试?”
“叔,我们这要上了场,他们比得还有什么滋味?光凭这一点我们就是好鸟儿。”
“你们是好鸟儿,栖树上去,别在屎堆上扒挠。”榆花说。
“就是,几只屎巴鸟在这抖屎。”怀怀说。
“怪不得这么臭。”几个女孩子扇着风。
“哎呀,忘了沛丰马场的娘们嘴比箭还快。这位爷,抡得动拳头没,上来招呼爷,别让娘们在这耍嘴皮子,抡赢了马棚归你们,抡输了也别怪爷欺侮你们小马场。“
“沛霖的,别在这找事,我们马场的年轻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中年人说。
“哎呀我说叔,我们怎敢上您马场找事呢,我不就吓唬吓唬他们。”
“牛x个毛呀,爷这拳头不知抡掉多少颗牙,就你们这种仗着人多乱啃的角儿,爷随便抬抬手,牙医那镶牙的要排队儿。”秦子追说。
“哎哟,叔,听见没,我们不找事儿,这位爷要抡我的牙,我得试试他的拳头有多大的劲儿。“
那人把嘴凑过来,秦子追抬手就是一拳,也没用多大的力,那人痛鼓起眼睛傻站着。
“够不够力?要不再抡一下?”秦子追说。
那人痛迷住眼,秦子追抬手又是一拳。
“招招呼。”那人双手捂住嘴喊,语音不全,有点漏风。
三人跳上来,被秦子追打倒成一堆,一个个捂住嘴不吭声。
“这是你说的,我抡赢了,马棚归我们。”秦子追说。
四人捂着嘴去马棚牵马,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望着,但都猜到这四人好象被一个人打了。
周围的人也有沛霖马场的,立马去叫人,很快来了二十多个,将秦子追围住。
已经有人骂:“你们这四个懵懂货,一个人都打不赢,在这里丢人现眼。”
“来这么多人干嘛,这是打架的地方吗?”中年人唤,“想在这里闹事,先找你们马场的刘老汉来,看你们沛霖马场这么多人欺侮几个女娃子和一个后生还要不要他那张老脸?”
已经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脱了鞋去打那四人,边吼:
“滚回去,不长脸的浪荡货。“
四人牵出马,翻上马背,一溜烟跑。
“这是怎么回事?”上了年纪的人问。
“他们占了我们的马棚,这个叔让他们换给我们,他们仗着人多说是谁打赢了就给谁,结果他们打输了。”怀怀说。
“你们是沛丰马场的?”
“对呀,沛丰的。”
“这后生参加比试的?”
“他今年不参加,明年参加。”
“后生,跟你商量个事,你不参加比试,我找个人再跟你打一场。我们不在这里,那四个浪荡货你打了我们还得感谢你,但我们在这里,我答应让你走,这些年轻人不会答应,所以你跟我们马场的人再打一场,是输是赢不再计较。”
“可以。“秦子追说。
“说是打,但不能伤人,你是要步战还是马战?”
“步战。“
“是短兵器还是长兵器。”
“随便。”
“那我就做个主,长兵器吧。你是用枪还是用大刀片子?”
“随便。”
“那就用枪吧,大刀片子容易伤人。李老哥,今天我就在您的马场做个主了,烦老哥择个地方。大家让一让,该比试的去比试,该看比试的看比试,这里没什么看的,强三你留下和这位小兄弟走走。”
人散开,有人递给强三两杆枪,枪没上枪头,枪头是一个羊皮做成的球。几人随李姓中年人到马场外峡地的一块延伸平地上,强三扔给秦子追一杆枪。
“嗳,等等,他还没吃早饭呢。”榆花说。
“不吃了,就喝口水。”秦子追说,
“那怎么行,别吃太饱,吃一点点,喝点水,才赶了远路,别还没打就输了。“
秦子追把枪插在地上,吃了半块煎饼,喝了几口水
“刚吃过东西,得休息一会儿,要不劲还没上来。”
几个女孩子搬了块石子让秦子追坐下。
叫强三的年轻人也把枪插在地上,寻了块山石坐下,看几个女孩子围住那个短翘头发嘀嘀咕咕。
“阿追,大马场好面子,他们把这次走走其实看得比比试还重要,跟你打的那人肯定步战很厉害,你想一想怎么跟他打?。”榆花说。
秦子追从人缝中看那人,个头比自己高大,头型粗犷有力感。
“想到没有?”
“没有。
“快点想。”
“这个时候怎么想啊。”
“你打赢了今后不要你铲马粪。”
“我正在想。”
“我们马场从来就没赢过,你就打赢一场嘛。”
“哎呀,我正想着呢。”
几人不再做声,怕打扰他的思考。
一会秦子追站起,拿枪头的羊皮球往自己身上撞。
上了年纪的人忙解释:
“步战比试,谁先刺中头胸为赢,没有第二枪。”
“我能不能用枪杆打,用脚踹用手抓,用头撞?”秦子追问。
“都可以,但不能打裆。”
“这就好办了。“秦子追提枪过去。
叫强三的年轻人站起,提枪过来。
“加把子劲。”上了年纪的人喊。
年轻人吼一声,把枪扬到秦子追面前,秦子追想是他要讲个开打前的仪势,就像自由搏击前碰一下拳套,然后退开,裁判手一压,打上了。
秦子追扬起枪碰了一下他的枪杆,想退开,强三的枪杆忽然拨开他的枪杆往前刺,秦子追想躲已来不及了,枪头杵在他脸上,秦子追坐倒,从枪头的羊皮球里挤出一些粉末糊住他的眼睛。几个女孩子愣住了。
秦子追揉开眼,喊:“他偷袭我。”
女孩子围上去,秦子追脸上白了一团,眼袋有些水肿。
“不算,他偷袭我。”秦子追仍喊。
“忘了给你说规则了。”榆花说,“搭上枪,枪杆一分开就开始了。”
“忘了说了就是我不知道,哎哟,你们谁都不说害我白挨一枪头。”秦子追抹了把脸,手上红的是血,白的不知是什么。
“哎哟,流血了。”榆花蹲下身。
“没事,是鼻血,枪头捅我鼻子上了。这白的是什么?”
“面灰,刺中了羊皮包里的面灰会挤出来。”
“我还以为把我眼珠子……哎哟,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
“我以为我爹跟你说了。”
“那个叔,这次不算。”
“你是马场的会不知道规矩?”上了年纪的人问。
“这位叔,他很少去马场,有些规矩确实不知道,这次带他来就是让他熟悉一下。”榆花说。
“他中了一枪还能打么?”
“能。”秦子追站起。
女孩子们让开。
“加把子劲,再杵他一下。”上了年纪的人说。
强三吼一声,过来,扬枪。秦子追搭上枪,感觉对方的枪在往左压,他努力回拨,然而对方忽然右移,刺。秦子追拨枪,刺,回拨;对方拨枪,刺,回拨。
秦子追感觉是在拼刺刀,以前学的枪术套路一点也用不上。对方移动的步伐也很灵活,拨枪刺,回拨,忽然移动方位想抢秦子追的空档,有几次秦子追差点被他刺中。
强三连攻了十几枪,没刺到秦子追,女孩子们来劲了,叫:
“刺他刺他,刺他个蔫瓜。”
秦子追现在才明白赵叔为什么让他练腰腿手劲和拨枪。对方的腰腿手劲足,步伐灵活,显示出很强的功底,拨枪有时并不把秦子追的枪拨开,而是粘着枪杆往里滑进,人忽然往右前方跨出一大步。在做第三个这样的动作时秦子追忽然抓住他的枪杆,单手执枪往他胸口杵,杵着了,强三连退了几步,胸口的衣服上留下一个羊皮包的白面灰印。
女孩子们跳起来。
“你赢了。”中年人说。
强三捡起枪,仍盯着秦子追,看样子还没服输。女孩子们围过去,秦子追全身汗透了,脸上的灰面成糊糊状,鼻沟嘴里全是血,神情很自得。
“你叫什么名字?“上了年纪的人问。
“秦子追。“秦子追答。
“老赵头马场的?”
“对,就是我们马场的。“榆花答。
“练得这么好了干嘛不参加比试?”
“我爹说明年亲自带他来比试。”
“行,我记着你呢,明年……我得担点心,小马场是出厉害角了,打了我四个人,又赢了我一个步战好手,再也不能小看沛丰马场小看老赵头了。”
“明年我等着你。”强三说。
“明年我一准来。”秦子追把枪递给他。
三人一走秦子追抹鼻子,鼻梁肿大,一摸就痛,眼睛也隐隐胀痛。
“给我看看,我脸肿了没有。”他说。
几个女孩子凑到跟前。
“哎呀,肿了,眼圈变红了。”
“眼睛伤到没有?眼睛痛不痛?”
“不痛,有点胀。”
“眼圈现在是红的,待会儿会变成乌青色,变成乌青色就不胀了,就是样子不好看。”
“把脸擦干净,全是面糊糊。“
一张汗巾往秦子追脸上贴。
“哎哟哟轻点,我鼻子。”
“你真厉害,被他杵了一下还能打败他。”
“这一下你出名了,附近的几个马场都会知道你。”
“我们马场也出名了。”
“你是我们马场的,谁来给你说亲都不能答应。”
“就你光想这事。”
“什么就光我想?阿追出名了肯定会有人来给他说亲,我们村几个好后生都娶了大马场的媳妇,张老白家的,李老甘家的……。”
“就是,谁来说亲都不能答应,要娶也得娶我们村的。”
“而且必须是我们五个人中的一个,其她的女孩子都不行,是我们陪着你打败他的。”
“就是,听到没有?”
“快说,听到没有?现在就得要他答应,要不人家领一俊俏闺女来他就动心了。”
“俊俏?还能有人俊俏过我们?不过也要他现在就答应。”
“快说你只能娶我们五个人中的一个,要不……五个都娶了吧,哎呀,害不害臊?”
五人笑起来,秦子追猩红着眼圈跟着傻笑两声,刚才这些女孩子确实吓住他了。
“还看不看比试了?”
“不看了,我们马场的汉子眼圈快黑了。“
“我们去牵马。“
五个女孩子笑着去马场,秦子追在山石上坐等。
不久五人牵着马回来,看到秦子追的眼圈又笑起来。
跨上马,一路小跑回马场------另四个女孩子先回去了。狗到山凹口迎接两人。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赵叔在做一个新木锤,见两人回来得这么早,又见秦子追两眼红肿,猜是被大马场的人欺侮了,便心里有点窝火,没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榆花却说:“爹,中饭我给你们做臊子面,我也在这里吃。”
赵叔没做声。
“爹,你给阿追弄些药,给他贴贴眼睛。”
“给人打了?”赵叔问得有点灰心。
“爹,阿追今天才出彩呢,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被人打了。”
“谁能打着他?是他打了沛霖马场的人,才给我们马场长脸呢。”
“眼圈都被打黑了,出哪门子彩哦。”
“爹,你小看阿追了,沛霖马场的人占了我们的马棚,今年不是沛德马场举办的比试吗,沛德马场的人陪我们去要,沛霖马场的四个浪荡货不给,还取笑我们,被阿追揍了一顿,沛霖马场的人不依了,找阿追比试,又被阿追打败了。”
“那他的眼睛怎么回事?”
“比试时阿追不懂比试规矩,被那家伙杵了一下。”
“跟阿追比试的人是谁?”
“好像是…….阿追,那家伙叫什么来着?”
“强三。”阿追在床上答。
“强三?沛霖马场好像是有个叫强三的人,在马场比试里比较有名。阿追你出来,让叔看看眼睛。”
秦子追出去,眼圈的猩红颜色已转乌,虽然还不太浓,但已有猫熊的感觉。
“幸好没杵在眼睛上。”
“叔,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打成熊猫眼,呵呵。”秦子追笑两声,“我有把握赢他。”
“爹,他吹了是不?你就吹吧,睁着一双猫熊眼吹。”
“我没吹,别看他挺高大,但他腰腿胯松散,内行一看就知道他没练过劈叉下腰腾空翻,所以他步子拿不开,腰腿发不出劲,身手不迅捷。”
“阿追,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赵叔问。
“我以前跟戏班里的人练过武行,每天都得劈叉下腰腾空翻,武行的师傅说不练劈叉腿脚拿不开,不下腰腾空翻身手不迅捷。”
“原来是这样,这些理儿叔都不知道,叔在军队里该学的都学了,军队里讲的腰腿劲就是叔教你的那样练出来的。强三在附近几个马场的马步战比试中比较有名,你能打败他,好像真像你说的还有那么股劲儿?这一家伙不把沛霖马场的刘老汉气死了。叔跟你说,强三应该是沛霖马场里步战相当厉害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尤其是抡大刀片子,没人敢跟他打。”
“为什么?“
“抡大刀片子跟使枪不一样,大刀片子前边重,抡下来力道会大很多,尤其是马战,马向前跑,人在马上借着马跑的劲儿忽然起身抡下来,就算是刀片子用皮包住也会出意外,所以马场比试不准用大刀片子,但武举比试准用。阿追,你那唱戏的劈腿下腰翻拱子别落下了,再加上叔教你的,有希望呢,呵呵呵呵,有希望。哎呀,老柴棍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把你送叔这里。阿追,抓紧练,等你马遛熟了叔教你马战,来年再给叔长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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