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认识矮子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他并不胆小。我盯着他，看到他露出了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他的表情我参不透，转眼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头上裹着纱布，右眼睛还贴着一个纱布眼罩。
我的眼睛受伤了？瞎了？
刚刚情绪太激动，根本没注意这个东西。我伸手摸了摸，问矮子道：“是这个吗？”
矮子嗯了一声，说这是我贴的，你吖掀开自己瞅瞅。
矮子贴得很不专业，我轻轻一撕，就撕了下来，随即，我看见了镜子中我自己的右眼。
我五脏六腑瞬间都冷了下来。
那是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整个眼眶里全是黑的眼珠子，也看不见瞳孔，黑得像浓墨。
最令我恐惧的是，镜子里，我的右肩膀上，伏着一只扁平的骷髅手掌！
我吓得一下把镜子甩了出去，镜子掉在地上摔成了渣，发出巨大的声音。
耳朵里嗡鸣声不断，我心里一下变成一团乱麻，我急忙低头翻看自己的手心手背，我它娘还是人吗？这不是怪物吗？我拼命地抓自己的肩膀，却怎么也摸不到那个骷髅手。我惊恐地看着矮子，矮子也同样惊恐地看着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瞪着眼睛指着自己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对他喊道：“鬼！鬼的手！我的眼睛！眼睛里的东西！”
矮子一把捂住我的嘴，“哎呦我的个小爹，你丫冷静！小声点，你现在还是精神科的病人，我可不想一会儿他们按着你给你打镇静剂！”
矮子对我做了嘘的动作，嗯哼一声来确定，直到我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手。接着他道：“什么鬼？我没看见啊！”
鬼！对！我被鬼抓了！我捂住头，大量的念头几乎是喷涌进入脑海，矮子这人十分会演戏，会不会是他跟老子开了个玩笑，等会儿我一抬头他就指着我的鼻子笑说小同志，被骗了吧。如果是这样，我的眼睛就是带了个美瞳而已，想到这里，我把手插进右眼，瞬间剧痛，我一下缩回了手，心说，我靠！不是吧！真的变了？
矮子被我的举动吓着了，以为我要生生把眼睛扣出来，赶忙用力按住我。
就在这时，我猛地一下想起了，我妈曾经跟我说过奶奶的事情，她说奶奶画那些画的时候被鬼上了身，眼睛变成了…鬼眼！没想到这事居然是真的！
仔细一回想，我又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怎么可能呢？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是那么正常的一个老人，眼睛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我老妈没骗我，要么，那个老人就不是我奶奶，要么，我奶奶就是用什么方法把这种变异消除了！
我开始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老妈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我的记忆却异常的模糊，我越是急着想想起来就越是记不清楚，只能记得“鬼眼”句话本身，而它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说出来的，当时的我多大？我在干什么？周围还有什么人？我全部记不起来了。
突然，矮子把纱布往我眼睛上一按，轻声说：“冷静点，有人来了。”
我这才发现，几个医生小跑了过来。
矮子在不停地说些什么，我捂着眼睛躺了回去，脑子里很难平静，外界的声音信息我一点都接收不了，直到icu里再次恢复平静，矮子把我拉了起来。把一套便装扔到了我身上。
“我们回精神科。”矮子道，“它娘的，爷爷我长这么大，没丢过这么大的面子，东西没偷到，反被别人偷了。东家也联系不上，想坑爷的钱？呸！没门儿！”
我摸了摸右眼，喃喃道：“你不害怕我吗？我到底是人，还是鬼？”
矮子啧了一声，道：“人人人！你见过哪个鬼它娘的摔得头破血流？你丫最多算个点儿背鬼！我还告诉你，我们江家人辈辈都跟鬼有来往，什么鬼打墙，什么僵尸粽子，全不怕。就怕一样东西！雷子！”
我没心思开玩笑，换了衣服，叹了口气，背对着矮子说：“我的眼睛肯定跟我奶奶的画有关系，找到了画，我不能让你卖给东家。”
矮子哈哈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爷认钱，但也认人，你人不错，那画也本来是你们梁家的。不过我也知道，你铺子里也有好东西，你丫小气，之前舍不得卖，这次，你得割爱了，爷给你打个九八折。”
我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在的，我对矮子有些无语。
我捡起地上镜子的一个碎品又照了照，鬼手还搭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显得有气无力。我把镜子递给矮子，矮子摇头说他看不见。
这一次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没有那么恐惧，但是还是不由得全身发毛。
矮子给我办好了手续，我一看，是出院证明。我问道：“不是回精神科吗？”
矮子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出了这么多命案，那里已经清空疏散了，已经戒严了。咱们晚上翻墙进去。
出了病房，已经是傍晚了。我和矮子在医院外面的小铺子吃了碗馄饨面。我实在是食不知味。胡乱扒拉了两口就离开了。回到了医院里，天就黑得差不多了。
医院就是这么神奇的地方，明明在个犄角旮旯里，晚上还热闹非凡。
矮子找了一条人特别少的路七拐八绕地到了精神科的外墙边上。我见四下里没人，撕掉了纱布眼罩。
一路上，矮子都在推测我眼睛的事情，全都是不靠谱的猜测，最后他道：“算了，你丫视力也没影响，就当带了个美瞳，现在多流行。”
我心说又不是你变成这样，你懂个屁。
不过在矮子的猜测中，有一句关于鬼手的话让我十分在意。他道：“你说你在那个树中间被什么东西捞了上来，也许，就是这个鬼手，它可能并不想害你，也许…还是它救了你。”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当时我被那东西吓懵了，人在恐惧的时候总觉得任何不合乎逻辑和常理的东西都是恶意的，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矮子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就在我拖着下巴想得入神的时候，突然，矮子把我拉进了路边的花坛里。
我怒目道：“又怎么了？你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给我提个醒儿？”
矮子低声说你给爷爷闭上嘴，指着斜前方，“你看！”
我顺着矮子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精神科入院的那道大铁门，此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一个人影走了过去。然后又走了回来。
看样子，好像正徘徊着。
从我们躲着的花丛到铁门，距离有些远，百来米肯定有。不过今天晚上月亮很大，借着月光，我和矮子的视力已经算是不错了，依然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我们不敢贸然过去，两个人没有望远设备，四只眼睛干巴巴地一直瞪着他，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暗骂，我****仙人板板！这眼睛变得太没技术含量了，靠，只变样子不变属性。搞毛！
矮子在这个时候猛地一下站起来了，我惊了一下，低声骂道：“你大爷！你干吗？小心是雷子！现在被抓，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只见夜色中，矮子紧锁眉头，道：“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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