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矮子坐在科长的办公室里。像两个翻墙出去打电动的学生被老师逮到了，正在紧张地等待最后惩罚。
比起这个，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走出停尸房后，我的眼睛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矮子被逮到后十分紧张，一路上嘱咐我：你丫千万别露馅，你就拼命地想我是精神病我是精神病就成了。
我心说这又不是被雷子抓了马上就能把你给铐了，况且我们连那尸体的一根儿头发都没动过。
科长办公室跟我的病房在同一栋，他让我们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转背就不知去向。我和矮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好的是，矮子没穿夜行衣。要不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那就等于举着“我是小偷”的牌子去爬别人家窗户，还要告诉别人我只是去看看。哄鬼鬼都不信。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科长推门进来了。坐到了我们面前。他虽然堆着一脸笑，但是脸部肌肉十分僵硬，显得很不自然。
矮子没等他开口，就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医生叔叔，都是我的错，我看我哥好像病好了，才拖着他去探险的。没想到吓着我哥了，好像他病又犯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应该满是紧张，不安，恐惧，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矮子装b我竟然特想笑。生怕自己没忍住，赶紧捂住脸，心里直念叨：我是有精神病的人，我有精神病…
科长双手交叉，直挺挺地坐着，眯着眼睛打量着矮子，我看到矮子坐立不安，屁股在凳子上挪来挪去，又瞄了我一眼，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忽然，科长双手一拍桌子，叹了口气，道：“算了，念你们是初犯，我就当你们真的是在探险，以后探病的时间一到就必须离开”，科长指着矮子，接着手指在空中平移到我的脸前，道：“还有，画家先生也请你遵守我们医院的规章制度。”
矮子马上露出我知道了我决不再犯的表情，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科长仍然笑着，抬了抬手，“你们回病房里去吧。”
我和矮子长出一口气，准备离开了科长办公室，就在我转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墙上挂着两幅画。
一幅是大鹏展翅，裱框很大，画质却非常一般，任何画廊都可以买到。
另一幅就在大鹏展翅的正右边，略小。是《蒜鱼》。
这是一幅水墨画，画上左边画的是一只鳊鱼，远看像一个鼓了气的皮球，右边画着几根大蒜。
我对这幅画算是有很深的研究，《蒜鱼》的原作者是咸丰年间的虚谷先生，总共传世之作不过300幅，真迹价值连城。虚谷有个徒弟，或者可以称为朋友，叫江寒汀，是最早开始模仿虚谷的人，又称“江虚谷”，他的仿做也可以卖得很高的价格，特别是前两年，甚至炒得跟真迹差不多的价格。这是很奇特的事情，大家明明知道是仿品，却为了这个仿制者本人而去买一幅仿品。所以在众多的仿制者心中，这个江寒汀算是一个传奇的标杆似的人物。
而这幅仿品《蒜鱼》，正是仿江寒汀的笔法，之所以我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画这幅画的人，就是我！
这是我两年前刚刚继承店铺时做的第一单生意，我是临摹的一等高手，当时我在网上挂出它的时候，挂了很好的价格（只可惜钱都被我挥霍到游戏里去了，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对它的描述就是江寒汀的原作。我对买家的印象不深，当时只顾着数钱了，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买它的人，是一个女人。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这幅画。
我回头问科长：“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幅画？”
科长见我对这幅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便走了过来，道：“这是两年前一个患者送我的，你别看它署名是江寒汀，但是它并不值钱，是幅赝品…”
我对自己的技术没产生过怀疑，当时买家也没看出来，况且买了那么贵的画肯定会去别的地方找人掌眼，娘的，没被同行看破，竟然被一个和绘画不搭界的人看破，我有些懊恼，立马回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送我的人告诉我的。”科长笑说。
我本想再多问两句，这时矮子咳嗽了两声，拉着我，对我挤眼道：“好了，哥，该回房休息了。”
我的脑子一下子乱成一团。一瞬间产生了恍惚的感觉，被矮子又拉又拽的拖回了病房。
我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也许，只是巧合？
矮子以为我吓傻了，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槟榔递给我，让我压压惊。
我直直地瞪着手上的槟榔，忽然间，猛地抬起头，吓了矮子一跳，矮子正在喝水，水一下撒了一身，他怒目道：“小梁，你吖中邪了？”
我皱了皱眉，道：“我觉得这个科长…有问题…”
“怎么说？”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你看，他抓到我俩在停尸房，但是什么也没问，你说什么他都信，也许…”
“也许他才是‘东家’的人”。矮子抢了我的话头。
我说很有可能，你找过科长办公室没有，有可能那幅画就在那里。
矮子摇头，道：“还没来得及，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等下动手。”
矮子话刚落音，嘭的一声，灯泡炸裂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房里瞬间黑了。
突然一下失去光线，眼睛还没适应过来，霎那间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
紧接着，四面传来了极度尖锐的声音，好似许许多多的指甲同时抓挠黑板发出来的，让人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矮子反应相当快，马上就摸到了手电打了起来，他退到我边上，手电光不停地向左右两边扫去。
不扫还不要紧，这一扫，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那紫雾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到了整个房间，而房间的墙壁上，窗户上，天花板，地板上都爬满了又像触手又像树枝的东西，“触手”以极快的速度在增长，像我们逼近，它所到之处，就发出那种尖锐的声音，墙体，窗户，都产生了细枝状的裂纹。
声音越来越大，人听了难受得想吐，我想起了停尸房女人的尸体，心说不好，要被它碰到，骨头分分钟可以被碾碎，这是要把我们生吞了的架势，我经历过这几天的事情，人的精神坚强了不少，赶紧捂住耳朵，想跑出去，而矮子挡在我前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推了他两下，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动弹。
我越过他，发现他还是不动，就冲着他喊道你还愣着干蛋呢？还不快跑！等死呢？
矮子还是没动，我暗骂了一句，转过身准备拉他，结果发现他举着手电，一脸惨白地看着天花板。
矮子朝上指了指，声音嘶哑地说道：“不…不见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心中一沉，就看见天花板的隔层被翻开了一块，上面空空荡荡，我靠！我奶奶的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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