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画的是什么？”我轻声道。
我有很强烈的直觉，这绝对不是巧合，她画的东西，跟我们要找的那半幅奶奶的画，肯定有着某种联系。
我挑起眼角看着她，却发现她的神情不太正常——她对我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科长也凑了过来，对我道：“别费劲了，她有自闭症，不会跟任何人说话。”
我皱了皱眉，有点急，心说这怎么办，线索在跟前儿，就是挖不出来。
我脑子里过电似的想对策，同时用余光在这个房间里扫视着，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科长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正盯着自闭症女人的画看，眼睛突然鼓了起来，笑容一下子僵硬了，面色铁青，那样子活像只青蛙，实在骇人。
“科长？”我小声叫道。
他身子猛地一抖，唰一下回过头，死死地盯着我，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我心想这句话该老子问。
他揉了揉太阳穴，推了两下眼镜，对我道：“梁先…哦不对，你姓什么来着？对了，张先生，我看你的病也不重，你在这里安心疗养，其他的事你不要管。”
然后他拿着我的病例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没有装病的经历，也不太会骗人，以前逃课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的逃，做鉴定的时候也都是实话实说，我给自己提了个醒，这次得用点心，别露了马脚。
会不会这个科长才是所谓“东家”的眼线，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姓梁！而那个“记错了”的理由又是那么不可信。如果他们已经深入这个医院调查了，得到画的信息也应该，那为什么又要让矮子特意来偷，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我一头雾水，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发现这里有两台监视器的摄像头，一台红灯亮着，另一台没亮灯。
整个房间里气氛异常沉闷，我想我要是真有抑郁症，娘的在这种气氛下肯定得恶化。
我手里一刻不停地玩画笔，这是我的小习惯，学画的时候总是被老妈骂，却一直没改掉。
这里的画笔都是安全材料的儿童蜡笔，有很多种颜色，我在画纸上比划了一下，心想是不是忧郁的人画出来的东西颜色都是冷色系的，忽然，我灵机一动，画了一棵树。
我瞄着旁边的女人，临摹了她的画。
我没有什么创造力，在画画圈里，这算是判了死刑，但是在临摹方面，我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一会儿，我画了一幅和她一模一样的画。颜色笔触没有十分也有九分相似，递到了她的眼前，心说这下算是有“共同语言”了吧。
我屏住呼吸，盯着她的脸，看她的反应。
毫无预兆地，她猛地一转身，两只深陷眼窝中的眼睛突然惊慌地看着我，她的眼珠子不停摆动，犹如枯槁般的手指死命扣住我的腕子，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想把手缩回来，却发现她抓着我的力气极大，我一个一米八的壮年小伙，被她抓住的手竟然无法挪动。
我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就在我脑子快炸了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
“我看到了。”
我压低声音问：“你看到什么了？”
“你也看到了。”她一下松开了我的手腕，慢慢地指向我的画。
“是，我也看到了”我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在哪里看到的这个？”我换了个问法。
猛然间，她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从窗檐跳下了地，一把抢过我的画，当着我的面，把画撕了个粉碎。
她疯狂地摇着头，头发一下子全都耷拉了下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突然，她停了下来。
“咯咯咯咯咯”，她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我冷汗狂冒，头皮一阵阵发麻，想上去安慰她的情绪，但是她的样子实在吓人，我全身紧绷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居然扑了过来，看那架势是要手撕我，我来不及多想，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她扑了个空，整个人就木了，呆在原地，也不知道转身。
“喂，小姐，你还好吧？”我颤悠悠地问。
没等她有反应，背后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我傻站着，看着几个穿医院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架着那个女人，往门外拖去。
她经过我的旁边，低声说道：“你骗我！”
我哑口无言，什么动作也没有，愣在了原地。直到科长走了进来，拍拍我的肩膀，道：“你回病房吧。”
我木讷地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立刻装病，回道：“我要犯病了，药不能停！”
出去的时候，我又回望了一眼画室，里面的人仍旧专心致志地低头涂鸦，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影响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
我的病房是个单人间，顶楼。从窗外看下去，可以看到花园。
我卷了两下舌头，吐出了刚刚假装吃下去的两颗治疗抑郁症的药丸。这也是我在高中时练就的本事，我一般把小抄用糖纸裹起来卷在舌尖里，如果抄的时候被发现了，再丢进嘴里装作咽下去了，等监考老师转背再吐出来。这法子屡试不爽。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是一个人靠在窗台上望着底下的花园。
我数了数，一共三十四人次进出花园，其中有两个见过的人——科长和推尸体的老头——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那个“禁止入内”的门洞。
那里有什么？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晚餐过后，一个没见过的实习护士来收碗盘，这个护士长得特别清秀，身材苗条，说话声音小小的，像是才从大学毕业。这是我喜欢的类型，她的出现，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着她把盘子一个个叠起来，手脚并不麻利。她显然家里条件不错，平时没做过什么家务，大的盘子叠在小碗上，总是放不稳。我扑哧一下笑了，对她道：“我来吧。”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还…还是我来吧。您，您可是病人啊。”
我一听，心里暗骂道，我靠！我都忘了这茬，老子待的是精神科，人家姑娘以为老子脑子有问题。
我赶忙解释说：“我只是来疗养的，工作压力太大而已，别的没问题的。”
小护士抬头望了我一眼，莞尔一笑，轻声细语道：“我知道的，科长说，您是个画家。”
我点点头，还想找个话题继续说两句，这时，她的呼叫器响了，她一愣，道：“科长喊我了，我得走了”
我笑了笑，帮她端起托盘，送到了门口，在她转身出去的时候，我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脸又红了起来，喃喃道：“袁天芷。”
袁天芷走后，我又百无聊赖了起来，索性打了一小会儿的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连一点灯光也没有。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了。
万籁俱寂，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心里打着鼓，心想这死矮子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想起身打开窗户，这是矮子走的时候跟我定的暗号，还没走到窗边，我停了下来。
我听到了脚步声。在走廊上，咚，咚，咚，咚…脚步声极有节奏，并且十分沉重，感觉脚上带了千斤镣铐般难以抬腿。
这么晚了，会是谁还在走廊上游荡呢？
我尖起耳朵，打开手机照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正停在了我的门口！
我看了看门缝，外面一点灯光也没有，我脑子一下炸了！不是有感应灯吗？为什么没亮！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脚步声确实是停在了我的门口的。
四下里又恢复了宁静，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我无法想象门外的情景，那里站着的是什么人？或者，压根儿就不是人！
我慢慢地退回了房里，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门，生怕它突然间自己就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飘散进来了，我移动手机照过去，猛地心里一沉，暗骇道：“不好！”。我眼前的是一丝丝的雾气！紫色的雾气，跟那个女人画中的一样，一点一点，缓缓地渗透进入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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