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越往北方天气越发寒冷,破军七杀带着众多孩子已是从江流处转乘船只沿江入海,从海道前往沧州。经过这两日七杀的叙述,破军多少也算了解了那罪城的来历与本质。
这日船已入海,傍晚时分破军依旧呆立船头,目光望着远方海平面一动不动,他已经这样站立一整天了。眼看夕阳将落,七杀慢步来到破军身后,没等七杀开口破军就已先道:“这几日以来你一直都只与我述说那罪城的光景,对你的事却是只字未提,若你不愿提起也可以不说。”
“哈哈,放心放心,我刀七杀说过告诉你就不会有所隐瞒,只是我的来历也并不神秘。”七杀来到船头坐下继续道:“罪城为凶煞之城,其中凶牢更是地狱的最深处,那里凝聚的冤魂煞气足以让入内的每一个人失去理智,变为好斗的野兽。”
“我至小便在罪城,究竟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有一个弟弟,十三年前,罪城之主烽燹满城寻找孩童,将几乎整座城池中的大小孩童统统关入凶牢之内,呵,我与弟弟也不例外。”
七杀收起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又道:“凶牢之内无处不是白骨冤魂,身在那里就算再坚强的人也迟早会崩溃,最后演变成的就是血淋淋的互相厮杀生存。在那无边的血腥之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当我再次意识到我还是我之时弟弟已经不见了,我手中握着这把刀,身旁堆满了残肢断体…”
破军听得眉头紧锁,七杀顿了顿继续道:“我醒来之后没有恐惧,没有忏悔,疯狂的在凶牢之中寻找弟弟,我已忘了那一路上我杀了多少人,手上染了多少血腥。你知道吗?人杀多了是会成瘾的!”
“在长久的杀戮中我再次迷失了自我,最后我再次醒来时已不在那凶牢,不在那罪城,身旁只有昏迷的小羽和这柄刀。”
“之后的事你也大概能猜到了,这一切如同噩梦,我可以继续存活于噩梦之中,但绝不能让小羽…让这些孩子如此!”
破军转身拍了拍七杀肩膀,叹息道:“人生满悲,天道何公。原来你暗自背负了如此之多。”
“哈哈哈,冷面怪原来你也会多愁善感啊,不知你什么时候会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啊?”七杀爽朗笑道。
破军摇了摇头:“我现在还无法如你这般坦然面对过去,也许在我达成目标之日我会取下面具去面对一切。”
“哈哈哈,那我拭目以待了!”七杀大笑着起身走开了。
“是非恩仇缠身线,胆敢起剑尽断之?”破军长叹一声也是转身离开了船头。
走海路要比在陆地上行车快得多,但其间却也不比陆上舒服多少,船只随波摇晃,好多孩子都不适应这种长时间的摇晃,好在不出几日便已到了沧州水港,众人迫不及待下船,可却见破军又不知从哪找来了一艘小船让众人再次上船。
七杀看了看一个个面色苍白的孩子,有些不满道:“我说冷面怪,好歹也让大家喘口气,话说你那神秘的居所究竟是在哪啊?”
破军望了望海面道:“还需半天路程,夜间不好出海!”
看大家都有些不想再上船,这时荀羽微笑站出来拍了拍手道:“嘻嘻,这么多天大家都撑过来了也不差这半天了,来吧,我们上船!”说罢首先上了那小船。
七杀摇了摇头也上前扶着孩子们一个个跳上船,没多久船只又启动了,这船上之人对破军似乎都很是熟悉,前来交谈时语气还十分恭敬。
如破军所言,船只在海上晃了两个多时辰众人便远远的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海岛,破军立在船头轻声道:“到了。”
七杀与荀羽也都起身过来观望,只见那夕阳的余晖洒落海面,一片金黄中那海岛犹如一块碧绿的玉,静静的浮在海面。
“哈,这地方看上去还不错,与世无争,就是这路程也颇远了些。”
荀羽开心道:“哗,好美的地方,能在这里生活一定很不错。”
船只靠岸,破军待众人休息了一会便带着他们往岛内行去,沿着岸边沙滩走了一会便看到那嶙峋陡峭的山壁上有一排蜿蜒而上的木质栈道,那些铺道木板都还十分新,建得也是十分牢固,走在上面倒也不会感觉危险。沿着栈道上至顶部便看到了紧挨着山壁的那一院房屋,院前竖着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心归岛”三个大字。
见有人来一个正坐在屋前哼歌绣着锦帕的女子就急忙起身,看清来人后三步并两步的就冲了上来直接将破军拦腰抱住,似哭似笑急声道:“啊…阿郎你可算回来啦,这一走又是六年,可想死我了…”
“郎?…”荀羽见那女子与破军如此亲热心中隐隐有些不是滋味。破军缓缓将女子推开一些,左右看了看,问道:“其他人呢?”
女子擦了擦眼角一边迎众人进入一边道:“因果两公婆带孩子往沧州去置办冬货了,阿乐在东面练剑收稻,小唐豆去修理岛上栈道了,阿郎你先坐,我这就通知他们。”
女子领众人进屋后兴高采烈的就想去通知其他人,这时破军却道:“绯樱,不必麻烦了,我不会逗留太久,此次来主要是有事相求。”
绯樱脸上笑容顿止,回身道:“啊?又要走吗?”
“嗯,待正事办完我会回来再与大家一聚。”
“嘿,那好吧,有什么事你就说,我们一定做到。”
“谢谢。”破军点头道:“我想将这些孩子留在岛上,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他们。”
绯樱拍手道:“好啊,这样一来这岛上就热闹多了,阿郎你放心吧。”
“有劳了。”说罢破军已起身向七杀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你是要留下来陪陪大家还是随我往罪城去?”
七杀微微皱眉,望了望孩子们,他们此时的眼神是再熟悉不过,每一次的离别那种有眼神都让他心头万般不忍离去,但每次七杀都能想到自己是一个活在噩梦中的人,长久留下是不可能的。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哎,去那种地方我又如何能不陪你,谁叫我们是好友啊!走吧。”表面走得轻松潇洒,可心底无奈又有谁知?两道身影在大家的目送下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之间众人始终都没说一句挽留。
两人离去良久,绯樱才笑着对众人道:“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姐姐这就给你们做吃的去。”
荀羽急忙也起身:“绯樱姐姐,我来帮你。”
两人来到厨房边忙边聊了起来,在了解了这岛上的一切后荀羽询问道:“绯樱姐,大家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吗?你…”
绯樱看荀羽欲言又止的样子抿嘴笑道:“我啊是因海浪打翻了船,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岛上,想来都有十多年了,至于以前的事都记得不清了,就连我究竟是谁我到现在都没能想起来。当年我大难不死,醒来第一眼看到之人便是阿郎,所以我一直都当他是亲人,当然我也承认对他是有那么点情难自禁,不过他啊…从来都不会为儿女私情而停下脚步。”
“阿郎?”荀羽奇怪道:“绯樱姐你为何这样叫他?”
“这是他的名字啊!哎,总之你也别问了,同在岛上生活的觉果先生曾经说过,阿郎的名字还是不要得知为好,或许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过去吧。”
时至深夜,七杀破军两人才又回到了沧州,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些东西,七杀搭脚在凳子上摇头笑道:“哈哈,这还不如多在那岛上留一夜呢,你说是吧?”
“何必…”破军说着又突然停住,转口道:“我们连夜出发,由此往罪城快马加鞭少说都要一月之久,我们可没时间耽搁了。”
不知不觉又过十数日千里之外,黄沙边城,两人欲往的那令人恐惧却又诡密非常的西北罪城,此时正是火光四起,远远的就能听到城中震声隆隆,喊杀一片,这究竟是何故?
又在罪城百里外的沙海边处,这晚星辰又独自进入了沙海之中,银月在漆黑的夜空中时隐时现,星辰来到深处无人之地后便盘膝而坐,突然,一圈如影一般的黑暗以他为中心飞快的扩散四周,沙地被那一阵一阵的力道推得如波涛四散,月隐乌云,天地间一时黑暗,当月再现时那里已不见了星辰身影,只余一圈百米范围的观之可怕黑沙地。
沙漠的气候是最让人受不了的,白日里炙热得要将人体水分蒸干,到了晚上却是阴冷得如同冰窖,这被人称为死亡沙海的地方更是非人能待。
星辰消失后又过了许久,天色仍旧黑暗,沙海却不再寂静,“嗒嗒”蹄声闷响,将沙都震得微微颤抖,不久便听到了人群喊杀之声,漆黑中数百人的马队追着前方一道逃窜的黑影,马队上的人个个身披黑甲,有的扬刀怒吼,有的拖抢急驰,有的挽弓骑射,一个个如红了眼的豺狼追杀着前者。马队后还有一顶八马齐拉的暗铁车轿,轿前竖着一杆发出暗红色彩的狰狞长枪,轿中隐隐传出一阵咳嗽声,但却看不到轿中人的样貌。
前方逃窜之人一路上鲜血滴落,似乎受了伤,又逃了数里地速度已是缓缓放慢了,这才看清此人竟还是一年轻人,他头发凌乱,五官高挺,双眉如剑斜插,一双眼睛十分清澄,但却隐隐透着狠戾神色。他一手握着被鲜血遮盖了本来样貌的长剑,一手紧捂胸口,殷红鲜血不停的从指缝溢出,但就算如此,他神色也不见丝毫怯懦。
正奔跑着,他也没注意脚下将要踏入的那一片诡异黑沙,猛一步踏入,忽感脚下一空竟是陷了下去,身后追来之人见状纷纷勒马,回头看了看正赶来的那顶轿子后瞬间分布开,将那圈黑沙地给团团围住。
众人正不知该怎么办,围住沙地后纷纷望向马队后已停稳的铁轿。铁轿中人似乎就是这队人的头领,没等轿中之人有动静众人就先感觉到了脚下的一阵剧烈晃动,马匹因为晃动而惊了蹄,一阵撕鸣甩下了不少人。
惊乱未定,黑沙突然爆起,如同潮水一般拍向四周。沙浪涌定,只见一人白衣如羽,轻身落下,一手提着刚刚不慎落入沙地中的青年,一手整不慌不忙的从背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仰头喝了两口。
星辰松手将那青年轻轻放下,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唔…这好像不是做梦啊!”
这时一个人从马背上下来,提刀指向星辰,厉声道:“你是何人?是那小子的同伙吗?”
星辰又喝了一口酒,蹲下身看了看那胸口正剧烈起伏的青年,起身摇头:“唔…不认识,不过你们又是谁?这么多人追杀一个人也真够有本事的啊!”
“臭小子,我们罪城的事你少管!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罪城?吃?吃啥?好吃的话我不介意兜一点走!哈哈…”
“找死!”那人突然暴起,抬手一扬刀就吼叫着冲杀过来。可他才踏出两步,一道血水就猛的扫过他脖颈,那人一怔,随后举起的手连同脑袋已经一同落下。
“呜哇!好锋利的剑!”星辰吃惊的望向身旁已站立起来的青年,那青年一招夺命之后又是一口血呕出,杵剑跪倒。
这时围住他们那些人群没有因为同伴之死而感到畏惧,反而一个个显出一副嗜血的样子,只听一人吼道:“大家一齐上,将两个小子活剐了!”
刹时众人一哄而上,那青年奋力想起身,但无奈伤势太重,力气也早已耗尽,挺了两下反而是失力倒下了。刀枪盖顶而至,“叮当”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沙尘四扬以至于看不清场中之人。
一阵混乱之后众人停手,却是没见眼前溅血,连两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忽闻话声不远处传来:“人多欺负人少已经够我看不下去的了,而你们竟还敢在我的地盘闹事扰我清静,简直找死!”话声刚落星辰猛的一掌拍击沙地,突然一阵滔天沙浪就翻腾而起,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卷向众人。
众人惊愕,谁能想到区区一人能有如此能力,一时间四下奔散。在看星辰,惊天一招过后眉头却是紧皱,飞快抓起身旁之人抽身就退,星辰刚刚动作同时只见沙浪中一圈暗红邪芒乍现,一道红光挟着暴虐气劲直冲星辰,速度竟是比星辰飞退之速更快!
眼看极招逼近星辰瞬止后退旋身一转将手中青年高高抛起,同时双手缩入衣袖,在红光至眼前一瞬猛的单手迎上,瞬间,以两者为中心猛的爆出一阵毁天灭地的力量,就连远在十数丈开外的那群人都被扩散的劲力吹飞老远。
沙地不堪巨力猛然下沉,方才一阵猛力过后片刻又一阵稍微轻了些的力道将周围沙尘吹散,三人身形出现在了一击形成的巨坑之中,星辰后扬之手提住的那青年已经昏迷,而星辰嘴角也已缓缓溢出血水,他前探迎招之手成了一个不似人手的血爪,还冒着一阵幽幽寒气。血爪握住一柄形状怪异的枪头,那枪身上似乎有些人血脉一样的东西,正鼓动着,而握着枪的是一面容褶皱的老者,他一手握枪,一手正捂住口不停的咳嗽。
星辰凝目不语,那老者咳了好一会才停下:“哈哈哈…青年白发,不错的小子,你是百年以来第二个能硬接老夫一招还能如此镇定之人!”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听上去十分难受。
星辰缓缓松手,轻笑一声:“呵,那不知第一人是谁?”
“这不重要,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要如何做才能保住小命!”老者长枪回收,气势威凛道。
“简单!干掉你!”
“有能力,有胆识,但你所救之人杀我烽燹两名弟子,罪城数百人众,老夫身为城主如何能让他活命!”烽燹长枪再横,骇人劲力再度爆发:“最后一次选择机会,弃…无关,救…留命!”
星辰一听眼前之人竟就是李**言之色变的罪城城主烽燹,当下心头也是一惊,但他早已不是将性命放在心上之人,虽然他有暂时不能死的理由,但长久过着索然无味生活的他在遇到强者时总是会压抑不住胸中那股尚未完全冷却的热血。再加上曾从李**口中得知罪城以人炼兵,没由来的怒火让他心头更热,已是完全没将烽燹的威胁话语听入耳中。
星辰眉眼一松,往后退了两步,脚下劲力一沉,一道沙地瞬间转为黑色往两头蔓延划分出一条界限:“如你罪城一般,越过此线便是我白魂之界。”说完转身扛起昏倒的青年便走。
烽燹抬手一抛,怪异长枪准确的落在星辰身前,烽燹缓步踏过黑沙:“好一手用毒功夫,老夫今夜便领教一番!”一过黑线身法瞬提,不过星辰也不慢,化作一道白影飞快的窜入那被巨力压出的沙坑边缘,烽燹拔起长枪假如追上,才至半途,身后沙壁猛然爆起,星辰猛的窜出,血色手爪拖着一股浓重黑气直袭烽燹背后空门。
烽燹看上去虽是病老,但实力着实不差,也不回身,猛一收手,枪托就直刺向突袭的星辰。一寸长一寸强,烽燹后发先至,但星辰也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如若无骨般奇怪的弯曲着,从一个难以理解的角度直接抓住枪杆往外一带,枪身错开,星辰一爪如愿击中烽燹后背。
烽燹中招,身子半截已被压入沙壁之中,在看星辰握住枪杆的那只手,手上那银白色的玄冰手甲似乎正吸收着枪上那一层暗红,慢慢的发生变化,眨眼间已形成了与另一只手一样的怪异血爪。
星辰击中烽燹后便以逍遥律内力查探其内力走势,未等探清时烽燹已然发力,力有千钧,星辰几乎都来不及沉劲抵抗就已被巨力甩得撞入沙壁之中。烽燹趁机沉声一喝,陷身的沙土猛然炸开,他一跃而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但此时星辰又没影了。
烽燹长枪舞动两圈横在身前弓步而立,眯着的双眼不停左右扫视:“呵呵,原来你最擅长的是竟轻功,就让老夫看看你究竟能有多快!”
四周顿时一片无声,烽燹警戒着并不妄动,这场惊天对决随后会有怎样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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