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初尝独宠
过了两日，龙傲原便遣人送来了解除沈雁容母女封属以及将青陵山转赐龙傲天的文书。
有了这两样东西，龙傲天的心才算落了地。
得知青陵山已是汉王之地，附近的牧民们很是欢心鼓舞。龙傲天却因着无法为含冤而死的牧民讨回公道而深感内疚。
好在这些百姓天性纯朴善良，在沈雁容的解释下，他们也能理解汉王的苦衷。获赐当日，龙傲天便带着他们一道上山收敛尸骸，这对他们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因害怕让朝歌回想起那日的恐惧，龙傲天没有带她上山。她好像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这样安排，她也不哭不闹。只是送他们走的时候，她依然将护身符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青陵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上山找几具遗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龙傲天凭着记忆，第一个找到了孙姓牧民的遗骸。其余几个人就颇费周折了。
那天，龙傲天从山上回来时，已近深夜。为了寻找其他几位牧民的尸骸，众人很是费了一番心力，他已是身心俱疲。
看到沈雁容的帐篷还亮着光，他强打精神前去探望。
朝歌已经睡着了。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照得红朴朴的，煞是可爱。
沈雁容正坐在一旁缝补衣物。见到他进来，她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冲朝歌呶了呶嘴。
龙傲天会意而笑，也在朝歌身旁坐下，细细看了看她，长长舒了口气。
沈雁容轻声问：“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
她不问倒好，这一开口，龙傲天的眼圈竟红了。他双手捂住脸，使劲吸了吸鼻子，低低地说：“其余几具遗骸，分散在第一具遗骸的四面八方，最远的有五百步之遥。每具遗骸都是背后中箭，每个人都嘴都张得大大的……可以想像，他们发现自己被人当成了猎物之后有多么恐惧……龙承铉，简直不是人！”
沈雁容哀哀叹道：“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将来太子登基，百姓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
龙傲天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将话题转移：“娘娘白天为何不补，现在这么暗，怕是看不清楚吧。”
沈雁容疲惫一笑：“白天我带着朝歌在抄《严华经》呢。也算是安抚下亡灵吧。”
龙傲天惊讶地“哦”了一声，一眼看到旁边的案几上摊着的经书。
上面的字虽显幼稚，却是一笔一划，写得相当认真。
他不禁惊叹：“朝歌都会写字了？”
沈雁容笑道：“她连字都不认识，哪里会写了。这只不过是她依葫芦画瓢，全当画画了。”
龙傲天欣然而笑。
沈雁容好像想到了什么，放下针线，对龙傲天认真地道：“殿下，朝歌她从小流落民间，为了不让她看起来像个异类，也因为生活所迫，我没时间也没精力教她什么宫廷礼仪。只怕到时候进了汉王府，她会被人笑话。”
龙傲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娘娘说哪里话。这世上敢笑话汉王妃的人，只怕还没有生出来呢。”
沈雁容勉强一笑，轻轻摇摇头：“我不怕别人，我是怕殿下会看不起她。”
“娘娘……”龙傲天正要解释，却被沈雁容打断。
沈雁容叹了口气，说：“殿下现在看她天真活泼，只不过是一时之兴，若时日长了，殿下厌烦了她的胡闹与顽皮，只怕再难扭转心意。”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龙傲天慨叹不已，“我现在做出任何保证，娘娘都会放心不下。娘娘若是担心这个，等朝歌回府后，我便安排个师傅教她，这样娘娘可安心了？”
沈雁容微笑着点点头：“多读些书总归不是坏事，知书才能达理啊。”
“嗯。晚了，娘娘也歇息吧，别太操劳了。”龙傲天点点头，退了出去。
在龙傲天的陪伴下，朝歌一天一天开朗起来。
她对龙傲天说：“天哥哥，我跳舞给你看吧。”
龙傲天欣然而笑：“好啊。”
她便张开双臂，欢快地跳起来。
其实她根本不懂跳舞，只知道不停地挥舞着手臂转着圈圈，一时自己原地打转，一时围着他转，再无其他，可他却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优美的舞姿。她就像只高贵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她更像一个快乐的天使，将美好与善良带给人间。她的笑声，仿佛是治愈一切忧愁的良药，让人对这本已厌倦的喧嚣红尘，又充满了期待与向往。
还有十来日，便是龙傲天的沐休期了。
朝歌对京城充满了向往。她缠着龙傲天不停地问着京城的样子。
那里有山吗？
那里有草原吗？
那里有水泡子吗？
那里有羊吗？
长这么大，她见到的除了是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便是那连绵蜿蜒的青陵山，牧民，牧马，羊群；还有阿虎，它是除了母亲之外同她最亲近的了。
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天哥哥。
她愿意与他分享她认为美好的一切。
她带龙傲天上青陵山，告诉他她发现的温泉。那是一个深幽的山洞，温泉水从山壁上流下来，汇成一个小潭。潭水不深，刚到她的胸前。
以前这座山没有被龙承铉破坏掉的时候，这里是她和母亲来沐浴的地方。
现在，他也知道这里了。
她在里面玩水的时候，他便守在山洞口，唱着歌。听到歌声，她就知道他还在，就会心安理得。
他的歌声若隐若现传来，虽然听不清他唱的是什么，但她觉得那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歌曲了。
听得久了，她忍不住要问：“你唱的是什么？”
他回答：“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白云下面羊儿成群，雪白的羊儿好似白银，那牧羊的姑娘，可爱迷人。”
她粲然而笑：“你唱的那个是我吗？”
他拧了拧她的脸蛋，笑着打趣道：“我学这首歌的时候，你还没有转世为人呢。”
她咯咯笑：“那以后，你就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
“好，我就只唱给朝歌一个人听。”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暖。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还郑重其事地同她拉了拉钩。那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让她快乐。
回京城的那天，朝歌却有些闷闷不乐。
龙傲天追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因为不能把羊也带去而心生不舍。
他上前道：“你不是已经把羊卖给胡大娘了吗，现在又反悔，人家会觉得你言而无信呀。”
她垂着眼睑，不高兴地嘟囔道：“不是我要卖的，是我娘要卖的……娘说王府里不能养羊，非要卖。可我养它们，只是为了剪羊毛，胡大娘他们会吃掉它们的……”她说着，眼泪都快要滴下来了。
沈雁容在一旁提醒道：“朝歌，小孩子不可以这么任性。王府不是草原，你上哪儿放羊去？快听话，别闹了。”
她可怜兮兮地望向龙傲天，拉着他的衣袖问：“天哥哥，王府真的不能养羊么？”
龙傲天笑了笑，说：“当然可以。养群羊算什么，你就算要养大象也养得下呢！”
“殿下！”
沈雁容急急阻拦，却被他作手势打住。
只听到龙傲天煞有介事地对秦雪峰道：“秦将军，去把公主的羊从胡大娘那里再买回来吧。”
“啊？”秦雪峰不解地道，“才卖了又买？银子还没捂热乎呢！万一人家要不肯卖怎么办？”
龙傲天扬了扬眉：“你第一天做生意吗？拿三倍的价钱去买，还怕人家不卖？”
“微臣明白！”秦雪峰领命而出，不一会儿，果然敢着她的羊群回来了。
朝歌欢喜得拍手大笑：“谢谢天哥哥！还是天哥哥最好啦！”
见母亲面呈愠色，她又立即噤声，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娘不高兴了。”
“没事，我去跟你娘说。她不会不高兴的。”龙傲天将她送进了马车，这才走向沈雁容，说，“娘娘不满意我这么做吗？”
沈雁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殿下难道忘了那晚我对殿下交待的话了吗？”
见她动怒，龙傲天立即行礼道：“傲天不敢忘记娘娘教诲！”
“既是如此，为何你要这般没原则地宠她？”沈雁容眼中已然含了一汪泪水。
龙傲天凛然道：“娘娘，朝歌是瑞国嫡公主，又是虢国汉王妃，这点宠，她受得起！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在我面前，她不必感觉到任何约束，就如同我在她面前感觉到的一样。这样她才会觉得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可你这么做，不怕她恃宠而骄吗？”沈雁容无不担心。
她虽没有在宫里生活过，可她自己的家里，妻妾争宠，又何尝不是一样惊心动魄。那些女人一旦得了势，就变了，变得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可她们却忘了，爬得越高，会摔得越重。她不想让她的女儿也像她们一样下场。
龙傲天却淡淡一笑：“有娘娘和我在，她会骄吗？”
沈雁容一怔，随即会意，不禁破涕而笑：“我真是……唉，随你吧！”
“娘娘请上车吧。别再责骂朝歌了。她还是个孩子。等她到了王府，养过一阵羊，发觉那里其实不适合养，自然会知难而退了。娘娘又何必同她僵在这一时，不肯相让呢。”
他这一番话，让沈雁容口服心服。她由衷地道：“想不到殿下竟有如此细致的心思。朝歌有你，真是她的福气……”
龙傲天将她送上了马车，冲朝歌挤挤眼：“你娘不会生气啦。你是在车里陪娘，还是同我一道骑马？”
朝歌毫不犹豫地道：“我要骑马！”
“好！”龙傲天将她抱出来，直接放到了马背上，自己也坐上来，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牵住缰绳，大喝一声：“走喽！”
他决计想不到，十三年后，他会以同样的方式带她入城。而那时，她真的已是他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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