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超乎想象
“是朝歌牵着马领我回来的？”龙傲天觉得颇不可思议，“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人？”沈雁容若有所思，“也对啊……我们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她一个孩子，哪里有气力将你弄到马背上。 看到你胳膊上的箭伤，我们猜想你一定是被龙承铉所伤，所以先只顾着救你了。朝歌回来后一直没有说过话。刚刚她醒来，还以为她见到你会好些，想不到……”
“一定是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将我弄上了马。但不知他对朝歌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才会把她吓成这个样子……都是我不好……”龙傲天心中满是内疚。
若不是他执意要上山查看情况，又或者他当时能冷静一点，不那么自负，他也不会带她一道上山，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殿下不必自责。真要论起来，这笔帐也该算在龙承铉的头上。这点是非，我还是懂分的。”沈雁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将目光复又投向孩子。
朝歌似乎还没完全睡着，听到他们的谈话，小小的身躯不由微微一颤。
沈雁容拍了拍她，哼唱着摇篮曲，她才渐渐平静。
龙傲天急忙压低声音道：“我并无半分轻慢娘娘之意！”
“我知道。”沈雁容对他微微一笑。
她亲了亲女儿，将她轻轻放在毛毯上，然后站起身，略略收拾了一番，这才说道：“我已经把殿下在此的事通知了秦将军，今天之内秦将军会来接殿下回去的。这是殿下的罩衣，我已经洗干净了。可惜袖子上破了个洞。殿下若嫌弃，拿去送给其他牧民也好。殿下回去后先把伤养好，其余的事，以后再论吧。”
“不！”龙傲天坚定地摇头，“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们离开了。”
“殿下这又是何必呢……方才我已经把利害关系同殿下讲得很清楚了……”沈雁容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哭泣。
龙傲天缓了缓语气，定然道：“接你们走虽说有些麻烦，但凡事总会有办法的。请你容我一点时间。好吗？”
沈雁容紧紧捂着嘴，在一旁低声抽泣。她何尝不想让朝歌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可她心中的悲苦，却又如何向他诉说！
帐帘外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朝歌娘，我把你要找的那位秦将军带来了。”
“哦！”沈雁容慌忙擦掉泪水，连声应道，“快请他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名老者撑着布帘，另一名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急匆匆钻了进来。
“微臣参见……”乍见到沈雁容，秦雪峰毫无思想准备，竟惊讶得差点失声唤出“太子妃娘娘”，看到沈雁容同龙傲天都在向他摇头示意，他只好强行改口道，“殿下！”
沈雁容对那老者道：“孙大叔，有劳了！”
那老者摆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大家听说朝歌救下的人是汉王殿下，都欢欣鼓舞！都指望着汉王殿下能替我们伸冤呢！”
他正是第一个死者的老父亲。
“伸冤？”秦雪峰满脸疑惑。
沈雁容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她要秦将军来，是为了送龙傲天走。她只好打了个马虎眼，想把那老人打发走：“孙大叔，殿下的伤还未好，伸冤之事，也得等殿下完全康复了再论呢。”
老人连连点头：“是！是！我这就去给殿下再调些药来解毒！”说着，便退了出去。
秦雪峰一眼看到龙傲天胳膊上的伤处还在往外渗血，不禁焦急万分，上前道：“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们怎的还在箭头上涂了毒啊！”
龙傲天却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雁容安慰道：“秦将军放心，那些毒是用来麻醉动物，让它们受了伤后也跑不掉的。倘若弃之不理，时间长了也会致命。好在汉王殿下被救及时，现在应无大碍。还请秦将军回去后再请御医好好瞧瞧，以免留下后患。”
秦雪峰由衷地道：“多谢娘娘！想不到娘娘如此博学多才，连医术也精通！”
沈雁容淡淡地笑了笑，说：“草原上住久了，多少也会学到一点。若碰到有人不小心误食了毒蘑菇什么的，也能应个急。哪里谈得上什么精通。”
秦雪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一笑。
沈雁容道：“好了，秦将军既然来了，我就不耽误殿下了。请殿下快随秦将军回去吧。殿下受伤的事，就当作是场意外，不要张扬出去了。”
秦雪峰略一点头，准备将龙傲天扶起。他低低地问：“殿下受伤，难道不是意外？”
龙傲天终于坐了起来。
他的脑子仍然晕晕沉沉的，就好像宿醉过后头痛如裂般难受。但他的思维却很清醒。
他看秦雪峰一眼，定然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刚才你们都听到孙大叔的话了。这里的百姓还等着我替他们伸冤呢，我若走了，这里的冤情便如石沉大海，再无翻起的可能。”
“可是你现在，根本斗不过太子！”沈雁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失态大叫起来。
“原来是太子。”秦雪峰暗暗嘀咕着，“莫非汉王殿下又改变主意，要去争储了？”
龙傲天正色道：“我不必要斗过他。我只要你和朝歌回来。”
“可是……”
沈雁容还要再辩，却被他做手势打断。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龙傲天，已不再是四年前的那个优柔少年了。他脸上写满了冷竣与坚定。这一个简单的手势所带出的不凡气势，是她凭着当年的记忆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的。
她顿时失了方寸，不知道该不该坚持己见。
如果他真的能救她母女脱离苦海……也许，代价会太大了……
龙傲天深深提了口气，眉宇间溢着军人特有的刚毅与决绝，定然道：“娘娘，什么都不要说了。朝歌是我妻子，娘娘便是我的母亲。今后我会像尊重我的亲生母亲一样尊重娘娘，也请娘娘像我的母亲一样信任我。若我无力护你母女周全，我情愿生死相随！”
沈雁容蹲下身子，紧紧捂住嘴。她哭得厉害，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又怕自己的哭声惊到了孩子，那样子，真是可怜之极。
龙傲天心中已隐隐感觉到，在她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以至于她言辞闪烁，心神不宁。
他对秦雪峰道：“雪峰，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单独和娘娘说。”
秦雪峰“哦”了一声，正要出去，却又被他喊住。
他看到沈雁容飞快地看了朝歌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惶恐，比刚才尤甚。他已是心领神会，对秦雪峰吩咐道：“把孩子也抱住去。轻点，别弄醒了她。”
“哦！知道了！”
秦雪峰上前将朝歌抱起，沈雁容急忙在她身上加了层毯子。秦雪峰看了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待估摸着他走远，龙傲天这才对沈雁容道：“现在没有旁人，娘娘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直说。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为娘娘消灾解难！”
沈雁容强打精神，哽咽着道：“只怕这一次，殿下是有心无力了……”
沈雁容从来不敢想像，六年前，自她踏上承乾殿觐见虢国国君的那一刻起，祸根就已埋下。
第一次见到她，龙傲原已然心神荡漾，神魂颠倒。他早已看腻浓妆艳抹的后宫妃嫔，乍见到这位异国太子妃，粉黛薄施，清丽优雅，是如此与众不同；在他看来，她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当龙哲瀚装模作样地询问众人应该将慕元成打发到何处时，龙傲原绝对是想将慕元成夫妇留在京城，以便提供的接触机会。
但父皇心意已决，他是知道的。他虽然已被立为太子，可这身边有多少双眼睛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太子之位，他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个时候，他万不敢掉以轻心。
若让父皇识破他的心思，只怕太子地位不保。他只有强忍相思，另想法子筹谋。
后来慕元成偷逃成功，他本想借此机会将沈雁容贬为奴隶，收入自己宫中，却不想被龙傲天抢了先。龙哲瀚甚至对龙傲天的宽容与仁慈相当欣赏。这不禁让他大为光火。
龙傲天是众多皇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若不是他地位不高，或者他再早生十年，说不定龙哲瀚就会立他为太子了。这几年来龙傲天在朝臣中口碑相当好，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在内心深处，他已将龙傲天视为他最大的威胁。
可几番试探下来，他发现父皇对龙傲天明里暗里都是袒护，他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原以为沈雁容会就此成为他天边最美的那朵云彩，永远可望而不可及，却不想，妙仪郡主云曦却将她和初生的孩子一并送到了他的封地。
云曦事先并没有通知他。
那日重新清查名册，他亦是鬼使神差般，定要亲自前往验证。
当他看到沈雁容平静地藏匿在人群中，用了化名冒充平民，他的心激动得简直要跳出来。
当天晚上，他便迫不及待地闯入了沈雁容的帐篷，想要一亲芳泽，可婴儿的啼哭声惊动了附近的牧民，他怕丑事外泄，只好作罢。
没过多久，他又故伎重施。
这一次，沈雁容拔下头上的发簪，刺向了自己的腹部。她倒在血泊里，咬牙切齿地痛斥他的无耻，并宣称自己宁死不屈，他永远都不会得逞。
沈雁容以死相抗，搞得他非常扫兴，只好拂袖而去。而沈雁容却因这次受伤而落下了病根，受不得累，受不得凉，受不得气。
若不是朝歌相当乖巧，才三岁就懂得心疼自己的母亲，四岁就开始帮她干活，她可能撑不到现在了。
龙傲原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死心。沈雁容的刚烈，令他恼羞成怒。他不时会来刁难，不是放狗咬伤她的羊，就是放火烧了她的帐篷。
她和女儿流离失所，若不是这些个好心的牧民帮衬，她母女只怕早已冻死在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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