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失之交臂
回到汉王府，回想着龙哲瀚的那些话，龙傲天依然心绪难平。 他在沈雁容的房间前踯躅着，迟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坚持将她们留在王府。
父皇说这件事等他回来再议，想必他心意已决，这不过是句托辞。他若不送走她们，她们很可能会遭到暗杀。
她一个女人，流落在异国他乡，还带着个孩子，失去了他的庇护，日子会有多么艰难！
万一父皇会心软呢？
可他却不敢拿她们的性命相博。
屋里传来沈雁容低低的哼唱，应该是在哄她的孩子入睡吧。
他那高大的身影映在门上，沈雁容无意中抬起头，正好看到，她的心不觉一动。
门猛然被人打开。
龙傲天想躲已是来不及了。
沈雁容站在门口，以一种复杂的眼光望向他：“殿下是来看孩子的吗？”
“嗯……是……”龙傲天支吾着，“我怕孩子睡了……”
“她没睡。”沈雁容让开身子，示意他进来。
龙傲天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小小的婴儿躺在床上，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睁开眼。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如一汪秋水般灵动。与她对望之时，她居然对他笑了一下。
也许那只是无意识的。但这浅浅的微笑，却像块石头扔进了湖水里，在他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情不自禁抚住了她的脸。
“她……叫什么名字？”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便再也舍不得移开了。
沈雁容说：“还没想好。”
“哦……”他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脸，刚唤了声“宝贝”，他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婴儿好像听得懂他在唤她似的，对他发出了哦哦之声。
他突然想到了秋荷。秋荷已开始牙牙学语，见到他总是会发出含糊的“九哥”。那她将来该管他叫什么？应该是，相公吧……
他的心跳得厉害。
那一刻，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她们周全；等他回来，他就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他将静慈师太送给他的那枚护身符放在了她的襁褓里。望着这个小生命，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宝贝，佛祖会保佑你的。”
第二日，龙傲天便带领三万大军南下。
龙哲瀚亲自送至南城门之外。
一路之上，父子二人都心事重重，谁也没有说话。直到临别之际，龙哲瀚这才道：“天儿，此去南疆，你千万要多加小心。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该提防的人还得提防，切不可掉以轻心。”
“谢父皇教诲！”龙傲天躬身行礼，却始终没有同他对视。
龙哲瀚知他心结难抒，不由叹了口气，道：“希望瑞公主的事，不会困扰到你。朕答应你，瑞公主的去留，等你回来再议，在你回来之前，她们都是安全的。”
龙傲天心中哽咽，只得抱拳肃然道：“多谢父皇！”
“去吧！”龙哲瀚扬鞭在他坐骑上猛地一抽。
龙傲天大喝一声，策马远去。他没有再回头。
前夜他一宿没睡。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太子有一帮朝臣和谋士相辅佐，他却什么都没有。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的监控之下，除了秦雪峰，他已无法再相信任何人。
此次前往南疆，倒给了他一个新的契机。他雄心勃勃，他将建立一支完全忠诚于他的铁血军团，一个比父亲的铁血十三鹰更为犀利的组织。
龙傲天才走三天，绿柳山庄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云曦对守在门口的府兵道：“我知道你们王爷有交待，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瑞国太子妃。可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太子妃。不如你进去替我传个信，若是太子妃也不肯见我，那我就再也不来了。这样总行了吧？”
汉王府的人都知道云曦与龙傲天交情非同一般，对于这个不算过份的要求，他们也没多为难她。一名府兵当即进屋去求请示。
得知这个消息，沈雁容决定见一见云曦。既是她口中的重要事情，必定同龙傲天有关；于情于理，她都是应该听一听的。
云曦一改往日的娇横模样，见到她，她率先向她行了个礼，这倒让沈雁容不自在起来。
云曦双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她开门见山道：“娘娘可知汉王这次是去哪里了吗？”
沈雁容犹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汉王殿下只是说，是公务……”
云曦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汉王这次是去带兵平定南疆暴乱了！”
“什么？！怎么会……”沈雁容只觉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她的心，“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们国君如何能如此狠心……”
云曦抽泣着道：“是真的……他一直瞒着我……我也是今天才刚刚从我兄长那里知道的！那日在大殿之上，为了保住你们母女的身家性命，他唯有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沈雁容何等聪慧，她早已料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她简单直接地反问：“你想我怎么样？”
云曦咬了咬下嘴唇，哽咽着道：“娘娘既然问得干脆，云曦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云曦求娘娘离开汉王府，离开汉王殿下吧！只要娘娘在一天，是非就永远都不会完！傲天他不可能每次都能护你们周全！今次为了你们他已经要冒着生命危险了，下次还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娘娘，云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人！但这次我求你，离开这里吧！”
“走？……”沈雁容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要我们孤儿寡母，去哪里？”
云曦正色道：“我知道娘娘现在尚在月子里，需要好生调养。只要娘娘答应，等娘娘坐完月子，我自会安排娘娘前往一处能安生立命的地方！那里山青水秀，最关键的是，傲天不会想到你们在那里的！只要你们不再相见，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我保证，在那里你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绝不会像从前在北方高原那般凄苦！”
沈雁容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汹涌而下。
龙傲天势单力薄，毕竟不是理想的依靠。他为她们已做得够多了，她亦不能恩将仇报。
“好，我答应你。”她定然擦掉了泪水。
云曦喜出望外：“你也答应，从此再也不见他了吗？”
“是。”
“谢谢！谢谢娘娘成全！”云曦向她深深叩拜，风一样跑掉了。
她倒是一点都没食言，沈雁容月子刚满，她就驾着马车赶来了。
府兵见到，心生诧异，正要询问究竟，沈雁容抢先道：“妙仪郡主要接本宫去寺里还愿。晚一点就回来。”
府兵没有怀疑。
沈雁容抱上孩子，从容离去。
直到天黑，都不见她们归来，老总管不由慌了神。他亲自跑到左贤王府去问个究竟，云曦却一口咬定她与太子妃分手后就各回各家了。她也不知道沈雁容去了哪里。
老管家吓得不轻，怕沈雁容被人捉了去，又不敢声张，只得派出府兵小心查探。
直到第二日凌晨，府兵们一无所获归来，老管家已是走投无路。他正要自缢以谢罪，一名侍女突然从沈雁容所住的那间厢房跑了出来，手中举着一封信。
老管家打开来一瞧，原来是沈雁容写给龙傲天的信，大意是她不想再连累他，决定带女儿离开，叫他以后也不要再找她们了。
老管家怕信有误，急急赶到厢房查看，发现沈雁容的随身之物全没有了，他方才松了口气。
想来，凭着这封信，汉王应该也不会再怪罪于他了。
在南疆，龙傲天做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
他战胜了瑞国的那支军队后，并没有一一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收编了。
那支瑞**队的头领，正是杨鸿志。
杨鸿志的父亲是虢国人，母亲是瑞国人。两国交恶的时候，虢国人认为他是瑞国人，瑞国人认为他是虢国人，他自己也一点归属感都没有，凭着一身好功夫，谁给他钱他就为谁卖命。
得知虢国派大军来剿匪，慕元成倒做起了缩头乌龟，不但没有派来援兵，反而把杨鸿志的这支军队挡到了关外，算是彻底将他们放弃了。
杨鸿志孤军奋战，虽败犹荣。
龙傲天了解到他的情况，惜他是个人材，决定用心收服。
他同杨鸿志来了个一对一的决斗。
两人武功可谓不分伯仲。秦雪峰在一旁看了，都是提心吊胆。
所幸龙傲天靠着机智险胜，杨鸿志从此对他俯首称臣。
这一役，龙傲天在军中提拔了一些敢打敢拼的年轻将领。他们日后，都成为了他的亲信。
龙傲天信心满满，踏上了归途。
这场胜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真正作为主帅而获胜的一场战事。
他急需这样的资本，成为日后同父亲谈判的筹码。慕元成这般为人，有这样一个父亲，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他要把小公主留在身边，悉心调教，从此看不到慕元成的半分身影，做他真正的贤内助。
龙傲天回到京城时，已是半年以后了。
当他兴高采烈赶回绿柳山庄准备向沈雁容报喜时，才惊觉，沈雁容母女早已远走高飞。
老管家把藏了近半年的书信交给他，他看过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是谁……是谁向太子妃走漏了风声，说我是去领兵打仗了？！”
老管家同一众仆从齐齐下跪，连声告饶：“殿下！奴才们万万不敢！”
老管家突然想起云曦曾来过，他正要提及此事，云曦人已经赶到了。
“傲天！你终于回来了！”她欣喜地向他飞奔而来，看到他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太子妃带小公主走了！”龙傲天顾不上路途劳顿，骑了马就要去寻找沈雁容。
云曦上前扯住他的缰绳，质问道：“天地这么大，你上哪儿找她们去？”
龙傲天鼻子一酸，泪水险些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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