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日久见人心
木托一路快马加鞭，果然没遇到任何阻拦。 他一口气逃出虢**营，向着自己的营地飞奔而去。跑到半路，他却放慢了速度。
就这么回去，恐怕难以服众。他从躺在路边的尸体上拔了把大刀，向着自己的胳膊拉了道口子。鲜血顿时汹涌而出。他强忍痛楚，撕下衣襟胡乱包裹住，这才又向着营地奔去。
哨兵听到马蹄声，急忙张弓搭箭，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木托大喊道：“是我！木托！”
“是三王子！”那哨兵认出了他，急忙招呼兵士出来相迎。
“殿下不是被人掳去了？”有人明明看到他被掳，而今见他回来，心中有疑问亦是正常。
木托紧紧按着受伤的胳膊，怒斥道：“谁说本王被掳了？”
那兵士自知说错话，急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不住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木托冷哼一声，道：“他们是想掳本王，但本王是那么容易被俘的吗！真是岂有此理！你若再胡说八道，小心本王要了你的脑袋！滚一边去！”
他的侍卫亲兵阿卡闻讯赶来，见他受了伤，急忙上前扶住他。
“殿下！”阿卡已然带了哭声，“小的该死！没有跟好殿下！让殿下受惊了！”
“关你什么事！”想到龙傲天的气度，木托昂昂然抬了抬下巴，“战场之上，哪有人敢打包票说一定无事的！是敌军来势太凶，被骑兵冲散了，也是常有之事。”
“殿下回来就好了！”阿卡仍然心有余悸。木托以前可不是这样好说话的。若换作以前，他就算不要他的命，也会扒下他一层皮，叫他永远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木托问：“陛下呢？”
阿卡道：“陛下未见殿下归来，还以为殿下被抓去了呢！现在陛下知道殿下平安回来，可要放下心了！殿下不如先回营包扎好伤口，再见陛下不迟！”
木托略一沉吟，说：“也好。”
阿卡扶着他走了一截，突然压低声音道：“殿下，有客到。”
“谁？”木托不禁脱口而出。
阿卡附在他耳畔，轻轻报出了一个名字：“龙承铉。”
“就他一个人吗？”
“还有个女人，据说是瑞国的什么公主。”
木托陡然停住了脚步。
阿卡道：“殿下也不必惊慌。陛下已经知道他来了。陛下正派人请了他去主营，说是有事相商。”
“哦？”木托满是狐疑地看了看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走，本王要先去主营见陛下。”
来到营帐外，木托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他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到底是跟父皇说实话，还是把刚才糊弄那些兵士的话再糊弄他一遍。
父皇何等英明，岂会听不出其中玄妙。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肯不肯信。他若肯信，就算他的谎言漏洞百出，他也会高兴地拥他入怀，拍着他的背鼓励说，好样的；倘若他不肯信，就算他讲的是实话，也无济于事。
龙承铉被逼得无处藏身，前来投奔于他，亦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不知父皇找他商量什么呢？难道父皇已经怀疑他与龙承铉有所勾结？
想到这里，他心里直发忖，一时间竟不敢轻易露面，于是悄悄贴近营帐，想听个大概。
古达木的声音赫然传入耳内。
他说：“……而今木托下落不明，朕怀疑他极有可能是被虢军俘虏。若真是这样，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他赎回来！”
木托的心涨鼓鼓的。他真的没有想到，他在父亲的心目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只听到古达木继续道：“朕知道你与木托交好。现在木托有事，唯一能帮到他的只有你了。”
龙承铉大义凛然道：“陛下有话，尽管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义不容辞！”
古达木低低喝了声“好”，接着道：“朕要拿你向龙傲天换回木托！”
龙承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
古达木信心满满地道：“这个你放心，朕不会真的拿你去做交换，摆摆样子罢了。对龙傲天来说，木托和你谁更重要，你我心里都清楚。朕若坚持要木托先回来，龙傲天未必不依。只要木托平安归来，朕是不会再把你交出去的。这一点，请你放心。”
龙承铉沉默不语。
古达木又道：“你也知道，我们西戎最看不起的就是俘虏。如果木托当真被俘，那他的前程就全完了。朕希望这件事秘密进行。所以你做出的牺牲，可能没有人知道。但朕心里有数，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龙承铉思忖半晌，终于道：“好，就依陛下所言。等陛下同龙傲天接洽好，在下自当出面为证。我也盼着木托殿下能早日平安归来！”
“如此，就有劳殿下了！”
古达木亲自将龙承铉送出帐外。两人拱手惜别，好像很有默契的样子。
木托急忙闪在一旁。待二人分手，他低头想了想，悄悄尾随着龙承铉而去。
龙承铉大步向着营帐赶去，由于心急，他居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他猛地拉开帐帘，里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承铉！你回来啦！国君找你商谈何事？”
慕景黛满脸喜气洋洋。
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西戎，却扑了个空。听说木托也去了西关，他们又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却不想，木托已然出征，不在营中。那种沮丧，简直无以形容。
突然听说国君亲自要接见龙承铉，她心中满是欢喜，想来以龙承铉的身份到此，理应受到国君的这般款待的。
龙承铉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收拾着行李。
慕景黛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开来，便慢慢收敛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龙承铉一面收拾一面说：“别提了！木托被龙傲天抓了，古达木想拿我去交换人质！”
“什么？！”慕景黛傻眼了，“怎么……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龙承铉恨恨地道：“古达木这个老滑头，现在龙傲天那里吃了亏，不敢与他走绝，想把我交出去示好！哼！真是岂有此理！”
“那我们……”
“还我们什么！”龙承铉不耐烦地打断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真让人当牛羊卖掉吗！”
慕景黛撇了撇嘴，嘟囔道：“当初我就觉得来西戎不妥，是你非要来。现在可好！”
龙承铉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缓了缓语气安慰道：“对不起，是我估计错误。下次不会了。来吧。咱们得多加小心。要是古达木发现我跑掉了，一定会派人追捕的。到时候我们就惨了！”
慕景黛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妥当，龙承铉轻轻掀起门帘，向外仔细看了看，感觉安全后，他便招呼慕景黛出来。两人借着帐篷东躲西藏，终于趁夜逃了出去。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被木托看得一清二楚。木托眼看着他们逃走，却并没有派人追捕。只是他心里堵得难受。原来被朋友背叛的感觉，是如此不堪。
阿卡轻声问：“殿下就这么放了他？”
木托叹了口气，说：“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又何必落井下石。我们走吧。”
回到大帅营里，古达木见到木托平安归来，简直喜出望外。
木托老老实实交待了被俘经过，正要向他说明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古达木却打手势制止了他。
“木托！朕只要你平安回来，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古达木在他肩上重重摁了摁，说，“朕现在只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轻信了慕元成。不然，今日朕不会损兵折将，还差点弄丢了你。”
木托心里很清楚，父亲不想让他一辈子背负这个心结，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古达木叹了口气，说：“知道朕为什么如此着急，想要将虢国的金矿弄到手吗。”
木托的心猛地一沉。
印象之中，父亲一向是意气风发的，从来没有像个老人一样长吁短叹。
古达木很是惋惜地说道：“朕的这几个儿子里，朕最器重的就是你。你天姿聪慧，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在你这个年纪，本应该有所作为。可是你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将来能否担当起国君的重任，朕真的没有把握。朕需要一大笔钱，用作将来给你笼络人心。国库的银两，只能用于国家开支。否则，国将不国。所以朕只能另辟蹊径。朕的良苦用心，你能理解吗？”
木托惭愧地低下了头：“父皇，是儿臣不好，让父皇担心了。从今以后，儿臣一定跟父皇好好学习治国之道。”
古达木满意地点了点头：“希望你说到做到。”
“儿臣一定做得到。”木托凛然道，“父皇，今日对儿臣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这番经历，让儿臣认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哪些人能交，哪些人不能交，儿臣已经有所心得。儿臣知道该怎么做！儿臣绝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古达木面露疑惑：“难道说龙承铉变卦了？”
木托苦笑：“何止变卦。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拿他同我交换。现在，他已经收拾东西跑掉了。”
古达木若有所思：“也好，有他在，总算还有一个人能牵制住龙傲天。”
父子二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坦诚相对。二人长谈了一夜之后，古达木决定收兵返国。
西戎退兵的消息传到西关，所有人都振奋不已。
慕离歌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龙傲天情不自禁牵着她的手，向帐外走去。看到欢腾的人群，他们也受到了感染。
两人骑上马，登上西关外最高的仙女峰，俯瞰着辽阔的大地，目送着西去的西戎军队，两人不由深情相偎。
“陛下，你成功了！”慕离歌含泪道，“臣妾就知道陛下一定会成功的！”
“为什么？”龙傲天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她会心一笑：“因为龙傲天就是龙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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