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针砭时弊
“木托……”慕离歌同龙傲天对望一眼,见他目光有异,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木托曾经向她求婚之时,是被看作为西戎皇子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现在,他的被俘,岂不是让西戎元气大伤。
她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毕竟是曾经接触过的“故人”,就算她对木托一直无甚好印象,她也不想看到他死在龙傲天手中。
龙傲天沉着地道:“好,朕现在就去会会他。”
他转头对慕离歌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哪里也别去。朕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慕离歌的脸倏地红了。
秦太尉还在这儿呢!她可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成了龙傲天的拖累。
她当即道:“陛下放心,臣妾就在此等陛下回来。”
龙傲天微微一笑,起身刚要走,却又被她喊住。
“陛下!”
“什么事?”
“陛下,木托若敢对陛下无礼,陛下亦不必对他手下留情。”她那双眼睛直直望向他,态度坚决。
她这话说得明白,那潜台词分明是,若木托已然投降,就不应该再取他性命。
龙傲天会心而笑,大手在她肩头拍了拍,说:“朕知道了。”
慕离歌送他出了营帐,倚在门边,怅然望过去,远方的硝烟与飞尘尚未尽退。她的视线不禁又模糊起来。
碍于木托的王子身份,虢国兵士免除了对他的捆绑,只是将他单独看守在一间帐篷里,等待发落。
这间帐篷里空空如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木托窝了一肚子火,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生闷气。
作为最有可能成为王储的候选人,参加这场战事对他来说,着实是一件矛盾的事。他既不想失去这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又担心自己会在战场上受伤甚至丧命。
可他身边的人,包托他的母亲都极力怂恿他跟随父亲出征,而他的父亲也表示,这次出征其实不过是一个形势,大仗是打不起来的。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战场。
却不想,对方竟突然发起猛攻。他毕竟经验不足,仓皇之下,竟被对方生擒。若非看在他的装扮与别人不一样,可能他也同其他将领一样命丧黄泉了。
可生擒只会给人带来羞辱,还不如战死,一了百了呢!
帐帘突然被人掀开。
一名兵士大喝道:“快起来见过陛下!”
听说是龙傲天到了,木托的身子不觉微微一颤。
对他来说,从小到大,龙傲天就是一个传奇;他的战无不胜,他的所向披靡,在整个西域都是一个无可超越的神话。
而今败在他手下,也算不上有多丢人吧。
这样想着,木托倒比先前多了几份释然。
龙傲天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帐篷里,就只剩下他和木托。
面对他居高临下的凝视,木托本想与他对峙到底,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的眼珠微微转了几下,终是败下阵来。他垂着眼皮,躲开那道凌厉的目光,恨恨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而今本王输在你手里,也不算不光彩!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点的吧!”
龙傲天冷冷一笑:“谁说朕要杀你了?”
木托才不吃他这一套。他冷哼一声道:“你想囚禁本王做人质?呵,本王不是听说,贵国有规定,以后都不许再囚禁外国皇族作为人质了吗。对了,还有还有,据说贵国出了这个规定,是多得那位和妃娘娘吧。”
龙傲天并不动怒。他像棵青松般稳稳站在他面前,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看来你同龙承铉的关系非同一般啊。这么隐密的事他也跟你说了。”
被他一下子揭了底,木托的脸微微一搐,死撑着道:“那又怎么样!”
龙傲天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说:“和妃让朕代她向你问好。”
木托一怔,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得胡乱应了声:“有劳和妃挂念!”
龙傲天又道:“龙承铉残杀了和妃腹中胎儿,而今四处潜逃,行踪不定。你可有他的下落?”
木托心中恍然一惊,不禁脱口而出:“有这种事?”
龙傲天并不回答他,径自又说道:“你父皇一向以你为荣,这次你被生擒,他一定很失望吧。”
木托被他这毫无章法的盘问弄得有些茫然失措。他睁大眼睛望向他,直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傲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西戎与我国十多年都未兵戎相见。此次突然向我发难,其中原委,你应该比朕更清楚。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父皇误听谗言,结果被人利用,当了这替罪羔羊,还把他最器重的儿子也搭了进来,试问就算你们同瑞国合围我国,取得了胜利,甚至拿下了朕的项上人头,到了分赃的时候,你们又能分到多少呢?”
木托沉默不语。
龙傲天所言,不无道理。
当初听说瑞国偷偷派人前来商谈结盟之事,他就主张不予理睬。也许是因为当年求亲失败吧,总之他对慕元成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可父皇利欲熏心,还是接受了对方的优厚条件。
但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是被人利用了。
虢国这块肥肉不好啃,慕元成不想伤了自己的元气,便拉拢他们替他卖命。说好一起动手的,结果他慕元成不但把龙傲天放了,还让他有机会对西戎的佯攻进行反攻。这也太不厚道了!
至于龙承铉,在西戎的时候,他就听说了他被通缉的消息,只是不知其详。
龙承铉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是心中没数,只是事情没发生在他头上,他感觉不到那种凶残与伪善。
他知道慕离歌在龙承铉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他之前为了自保,将她拱手让给了龙傲天,而今居然为了自己的前程,连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此手段,当真令人心寒。
龙承铉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太过复杂,爱恨纠缠之下,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爱她多一些,还是恨她多一些。
但不管怎么样,若换作是他,他觉得自己应该会选择一条不同的路。
那么,龙承铉这个人,还能信吗?
木托幽幽叹了口气,说:“国君说的,本王都明白。但本王也只不过是个皇子罢了,在军政上并无实权。国君这番话,恐怕是白费口舌。”
龙傲天微微笑道:“殿下太过自谦了。殿下能发出如此慨叹,足以证明殿下是个心怀仁义之人。善恶有的时候只在一念之间,看你如何把握了。我国盛产黄金不假,但贵国也并非一无是处。贵国的马匹比我国的要强壮,贵国的羊毛也比我国的要有韧性,贵国还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处,能给我国带来外域的需求。为何我们不能以正常的贸易来完成财富的积累,偏偏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劳民伤财?到头来,不过是两败俱伤。”
木托心中一动。他试探着问:“国君这是有意要扶持本王继承皇位吗?”
龙傲天爽朗地笑了起来:“殿下果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龙承铉当初给你的优惠,朕一样可以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朕也可以给你。到底是选择继续与他同流合污,还是同朕合作,殿下好好想想吧。”
木托虽然有所心动,可如今他已为阶下囚,回去之后,名声必定大损。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争储?
见他仍有所迟疑,龙傲天也不急于得到他的回复。他说:“不如这样吧。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朕现在就放了你。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被俘之事,朕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外泄。殿下回去之后,大可对外宣布,殿下是自己想办法逃出来的,至于殿下要不要同国君坦白,就由殿下自己斟酌了。”
这简单的一番话,每字每句都如鼓槌敲打在木托的心上,震撼无比。
天下能做到如此的,惟有龙傲天一人了。
“你真打算放我走?”木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龙傲天掀起门帘,指着外面的某个方向,说:“朕已经安排好了,你出去后顺着这个方向走,不会有人为难于你。马已在外面备好,你随时都可以出发。”
木托缓缓站起身来,将信将疑地走到帐帘前,伸出脑袋往外探了探。
夜色降临,各营帐前已点上了火把,唯独龙傲天所指的这条路,看不见半点火光。要么那里隐藏着刀斧手,他一出去,他便会以他企图逃跑而杀掉他;要么,他将面对的是新一番天地。
如果龙傲天真的要杀他,就不必同他费这半天口舌了。
马儿在一旁打了个鼻响。龙傲天将缰绳递到了他面前。
木托接过缰绳,纵身上马,对龙傲天抱拳道:“国君言而有信,本王亦不会枉作小人。待本王考虑清楚,一定会给国君一个答复!”
“好。”龙傲天做了个“请”的动作,对他微微一笑。
木托随即调转马头,向着那条通往希望的小路飞驰而去。
龙傲天注视着黑夜,胸膛大起大伏。
他也不敢打包票,此番放走木托,会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仅凭他三言两语,也许能感动他一时,却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如今的局面。
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虢国同西戎的矛盾会越结越深。
“陛下为何不留着木托逼迫他的父亲古达木退兵?”得知他放走了木托,慕离歌很是不解。
龙傲天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西戎的民风同我们不一样。他们眼里,勇士是宁可战死沙场都不能被俘的。木托被俘的事若是传出去,西戎不会有一个人同情他,安慰他,只会瞧不起他。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古达木宁可牺牲他心目中的继承人,也不愿救回来一个窝囊废,让人耻笑。更何况,木托若是以交换俘虏的身份回到西戎,便已注定退出争储的角逐了。既如此,古达木要他何用?”
如此绕口的一段话,听得她晕头转向。
她不禁哀哀叹了口气,说:“希望木托能不负陛下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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