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8：听说
时间：2013年8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顾汝伊心里一惊，却不好去劝李强。余天只是眯着眼，好像很认真地听着。李强继续说道：“民主是个进程，干部考察关键要民主。不能搞一个人说了算。花城现在就是这种局面，有人想一手遮天，这怎么行？不可能行的嘛！”
谁都没有料到李强省长会说出这番话，没有人应答。顾汝伊站起来，端着杯子，说：“曹主任，李省长，我看酒也差不多了。我提议大家共同干杯，好不好？”
“好的，好的，共同干杯！”于佳也端杯子。
李强看看桌子上的人，又看看杯中的酒，说：“你们喝吧，我不喝了。我头晕。”
余天说：“也好，头晕就别喝了，我们干。”
晚饭后，于佳陪同曹主任她们唱歌。其余的人都各自散了。顾汝伊最近因为有了手提电脑，对上网有了兴趣。一出鸣泉居，就让小韩送他回家。烧了点水，急急的打开电脑。正要看，电话响了。一看是北京的电话，也不知是谁的。他就接了，却是小甜甜。
小甜甜问：“一个人吗？我没打扰你吧？”
“哪里。没有。当然是一个人。刚才回来。你……”顾汝伊想问却不知道问什么。
小甜甜在电话那头笑了，说：“别为难了。我是想问你跟京兆合作的事，前景怎样？我拿不准，你清楚内幕，你给我出出主意。”
“这，不好说吧。合作当然是好事。京兆的情况你也考察了，关键是你们双方。我当然希望你们合作成功。”顾汝伊含糊道。
“这不等于没说吗？”小甜甜又笑着，说：“你说行，我就去投资。我听你的。”
“这不对！投资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算什么？你自己要拿准。”顾汝伊边说边想着小甜甜的样子，不是现在的，而是几年前的样子。
小甜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莫名让我跟他合作开矿，说高回报，我准备投一点。不管怎么说，也是老老朋友嘛，也比别人放心些。”
“这事我听说过。为此我说了莫名。现在开矿行业问题很多，矛盾也很大，你也亲眼看到的。我怕……”顾汝伊想了想说，“不过，有莫名在，情况总好些。你自己定吧！”
小甜甜在那头说谢谢，又问顾汝伊一个人在家感觉怎样。顾汝伊说挺好的。闲说了一会，就挂了。挂之前，小甜甜说：“我可能最近还要去花城。”
“那当然欢迎！”顾汝伊说。
临睡前，顾汝伊又想到李强省长说的关于花城班子考察的事。现在连国家计生委这样的单位都知道了，说明省委对花城考察问题很重视。下一步怎么走，是重新考察还是就此不动，谁都说不准。对于顾汝伊，他是希望考察顺利的，不要出现不应该出现的茬子。但是既然出了，也不能互相猜疑。按李强省长的语气，高放至少没有给他说的好话。不然他不会说出“一手遮天”这样难听的词。前天看到陈锋副省长，神情好像不比以前那么神气。是不是他也听到了什么？按理不会。齐鸣说京城书记会已定了，对于陈锋，只是走的时间迟早罢了。
就像一塘水，所有的鱼本来都躲在水底下活动。现在好了，一考察，鱼都探出头来了。顾汝伊想着，心里竟然有些无奈……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花城郊外，油菜花开得金黄可人，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长江岸边的春天，真正地来临了。
顾汝伊依然一天到晚地忙碌着。政研室的调研提纲出来后，高放书记十分满意。看得出来，高书记希望这篇有分量的文章能够给省委一个信号：花城的领导干部，特别是高放书记，是善于研究问题，勇于开拓的。在这个大动荡大变化的时代，开拓者往往会收到一些不同的意见和不同的评价。顾汝伊自然看出了高放的心思，跟了他两年，曾经不止一次地揣磨过高放的为人和处事。
一个省委秘书长，主要的工作就是对省委负责，也就是对省委主要领导负责。
快临近中午时，顾汝伊正准备到名泉去。这时他接到了洪部长部长的电话。
一般情况下，洪部长是不会亲自打电话给顾汝伊的。虽然他是刘燕妮的叔叔，顾汝伊就是他的侄女婿，但对于他们来说，的是上下级关系。
顾汝伊认识刘燕妮时，小甜甜刚刚与高岩走到了一起。当时顾汝伊过年回家探亲，心情很不好。
刘燕妮沉默而本分，很快就让顾汝伊受伤的心得以安慰。一个月假期结束，他们的关系就定下来了。回到开发区，顾汝伊立即向大家宣布了这一消息，这里面多少有些是做给小甜甜看的。他把刘燕妮的照片带给老朋友们看，老朋友们都说顾汝伊的对象比小甜甜还漂亮。那时，顾汝伊并没有想到刘燕妮跟了他，接着后来还有洪部长这层关系。洪部长当时是常务副省长，在花城发展势头正顺。刘燕妮带着顾汝伊去拜访过一次。洪部长称赞了顾汝伊年轻有为。
后来，顾汝伊转战省政府时，洪部长就把他先安排到了自己的做秘书身边，作了一个过渡。
第二年，就把他调到办公厅常务办当了副主任，说在身边，发展更快些。
洪部长为人深沉，很少说话。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知道洪部长平时在想什么。但是，他一旦对某件事拿定主意，就不可能有人能改变。后来洪副省长当了省长，再当书记，被人称为“铁腕省长”“铁腕书记”。他主持了岭南省一系列改革，并且实施了几项大的工程，包括道路畅通工程，城省规划工程等。这一系列工程虽然争议很多，但基本上得到了省委和更高层次的认可。
所以四年前，离开花城到京城上任时，他是意气奋发甚至有点踌躇满志。
洪部长到京城后，前两年事实上还在不断地干预着花城的政局。高放也是个精明人，他知道洪部长在花城的根基。他刚从京城下来，花城对于他是一片空白。洪部长又是京城领导，依靠洪部长，这张牌不会打错。
事实证明，高放这个策略十分管用。到了后来，洪部长不再过问花城的事了，而且对高放也十分的信任。这种信任，又促成了高放与顾汝伊的关系。即使顾汝伊从来不在人前说到与洪部长部长的关系，但大家心知肚明。
有时，顾汝伊认为自己能很快从省政府秘书长到省委来任常委秘书长，不仅仅是齐鸣在里边说了话，可能的是与高放看重了他与洪部长的关系有关。但是，顾汝伊不想往这深里想。如果真的这一想，人就容易忘记自我，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洪部长在电话里交待顾汝伊，他晚上要到花城来。不住鸣泉居。请顾汝伊安排一个稍微偏一点的宾馆。同时，他想请顾汝伊帮他找几个人，包括建设厅的厅长李仁，国土厅厅长蒙传碧，公安厅长周守一。让这些人晚上到宾馆去，他要见见。顾汝伊没有问为什么，他多年来养成了不能问的绝对不问的习惯。
顾汝伊放下电话，坐着想洪部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到花城来，而且搞得这么神秘。洪部长以前也单独来过花城，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既不是顾汝伊接待，也不是高放书记接待，而是由另外的人接待的。这个人顾汝伊心里清楚，但是他不能说。有一次刘燕妮曾侧面地问到这事，顾汝伊只说了一句：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问。刘燕妮很是委屈，骂他把领导干部的私生活都组织纪律化了。
洪部长这次来得突然，而且听他的口气，高放书记也一定不知道。他所要找的人，都是省里要害部门的领导，以前都是洪部长一手培养的。他不去住鸣泉居，而要悄悄地住偏一点的宾馆，这让顾汝伊感到问题是很复杂的。他能就此事找顾汝伊，说明在他的心目中，顾汝伊是最值得信赖的人。顾汝伊有一种预感，但是他不好说。而且更重要的，他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
窗外的香樟，在绿色之中透出了一缕缕紫红。这是新发的小芽子，不久将会长成新的叶片的。
李洪彬过来，告知秘书长要走了，时间到了。顾汝伊让他稍等一会儿，他还有点事。这时间，要是给洪部长提到的几个人打电话，他们都一定正在桌上。还是不打了吧，中午再说。
中饭后，顾汝伊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办公室，而是让小韩送他回家。
回家后，他立即给这几个人打了电话。
秘书长的电话当然得重视，接电话的几个人一再地问到底什么事，顾汝伊想想还是直接说了。要是不说，这些人也许下午就要到处打听，反而不好。打完电话，他给洪部长回了话，说一切安排好了。晚上请省长直接去，我就不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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