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3：听说
时间：2013年8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秘书长，你放心，我没事！”
顾汝伊说没事就好，又说自己要休息了。莫名就另外找了房间休息。不一会儿又打电话过来，直说对不起，刚才说话太冲了，请秘书长见谅。顾汝伊笑笑说：我们是谁跟谁，说过就忘，睡觉！
下午小甜甜要求去看几处矿山，顾汝伊没去，他推说身体不太舒服。其实他是怕出现意外。莫名自己陪着去了，顾汝伊就躺在床上，计算着刘燕妮到哪了。刘燕妮很少出门，因此这次出门让顾汝伊有些担心。好在京兆集团还另外有一个经理要去澳洲办事，路上正好有个照应，顾汝伊才算放了心。想着，顾汝伊又有点困了。他就和衣躺下，竟然就睡着了。直到手机铃声把他叫醒了。王兆和在手机里说他们被一些矿区的老百姓堵住了，出不来。请示秘书长怎么办？
顾汝伊心一凉，自己隐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就问：“莫名书记呢？”王兆和说正在和老百姓谈话。
顾汝伊问老百姓都提什么要求没有。王兆和说就是要收回矿山开采权。顾汝伊又问莫名书记是不是采取了措施，王兆和说莫名书记给公安厅打了电话，随后就有人赶到。顾汝伊赶紧说：“你告诉莫名书记，不要让公安介入。先承诺老百姓逐步收回矿山开采权，但也要给政府时间。千万不能扩大事态！”
王兆和说：“我知道了。”过了半个小时，莫名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事情处理好了，他们正赶回来。顾汝伊也没在电话里说什么，只说好好，回来就好。
回到宾馆，莫名一行个个都很狼狈，小甜甜更是从来没见过这阵式，吓得有些发呆。顾汝伊问黄玉林后来怎么处理了。黄玉林说幸亏秘书长给了招，不然不知道是什么结果。老百姓黑压压的，满山头都是，越说越说不清，越说人越多。公安要是上来，说不定要出大乱子。莫名听着也不说话，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知道是谁干的，***，走着瞧。”
顾汝伊说：“莫名，这就不对了，不要怀疑别人。今天你们带张总到矿上，老百姓一定是以为又有人要来包矿了，所以都跑出来，情绪激动，这可以理解。关键是要处理好。公安一上，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老百姓是反映问题，要公安去干什么？我们的老百姓是最淳朴的，最重要的是不能激化矛盾。当然，这也可以看出沿江市的矿山问题很突出，莫名哪，你要好好研究研究，早日解决。”
莫名还在气头上，不仅气，还觉得在小甜甜面前失了面子，脸铁青着，一句话也不说。王兆和望着顾汝伊，意思是问现在怎么办？顾汝伊想再在沿江呆着也不太好，但是现在就走，莫名面子上过不去，就说：“这样吧，既然到了莫名书记的地头上，少不得要在这住上一晚。大家先歇一会儿，待后再说话。好吧？莫名书记。”
莫名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声好，黄玉林便扶着小甜甜到房间去了。小甜甜临走时，朝顾汝伊望了一下，顾汝伊也不做声。大家都走了，只剩下莫名没走。顾汝伊说：“我说莫名哪，你也不要再生气了。今天这事你有责任！这也可以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矛盾已经很激化了，到了应该解决的时候。再不解决，问题积重难返，就更难解决。”
“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阴险！”莫名道：“一定是陆春明干的，老是想着我这书记位子，***；不就是占着跟高书记关系上亲一点？太不像话了。”
“话不能这么说！莫名，你是书记，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不要猜疑别人。关键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自己手上没沾着什么，就不要怕。这跟高书记没有关系！”顾汝伊继续说：“我们是老朋友，我得提醒你啊，有些事一定要先心里有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我们在开发区时就知道的。不知己，何以知彼？这里面学问深啊，莫名！地方上跟开发区毕竟不一样哪！”
莫名点点头，气也消了一半，就说：“我也是气头上说说。沿江的财政支柱是采矿，没有矿山，沿江就死路一条。但是，靠当地的财力来采矿，也是杯水车薪，小打小闹，难以成气候。老百姓就是这样，放着矿山不开，他们有意见；自己开矿，又没钱；让别人来开采，又红眼。这怎么有利于招商引资？这是政府在前面卖生姜，他在后面说不辣。”
“话倒也是实话。不过我说莫名，政府的决策对不对，这是大的方针问题，是集体问题；只要个人不从中干预，不谋取利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方针的失误，大家负责；个人问题，就很严重。”顾汝伊有意识地把话题往上访信的内容上引。
莫名涨红了脸，说：“我知道秘书长的意思，是问我在矿山问题上有没有个人利益参与，或者得没得什么好处。我没有！你放心！”停了一下，他又说：“倒是某些人得了好处，还咬人！”
顾汝伊不再做声，莫名就回房洗涮去了，他的身上也沾了尘灰。
“这个莫名。”顾汝伊摇摇头，心里却老是有一些担忧。
王兆和过来了，顾汝伊问港商的事谈得怎么样了。王兆和说省长已经将地皮的事协调好了，第一期先给八百亩，按划拨价，每亩二万。首付三百万。
顾汝伊听着心想，现在地皮这么紧张，国家控制十分紧，陈锋不知怎么协调出这么一大块地。虽然他也知道政府在国家土地政策出台前，就通过收储的办法，先储存了一批土地，但是一次划拨出八百亩，也是惊人的数字。而且，一个合资项目，要八百亩地，也不太正常。他虽然这样想，却没有开口问，只说很好，既然地已经协调好了，就要资金到位，迅速启动。
王兆和说：“当然，最近正在整地，下个月初动工。一期工程主要是物流和仓储。建成后，这里将成为华南最大的物流基地。开工时，还要请秘书长去亲自剪彩，请秘书长一定赏光。”
顾汝伊说：“这得请高放书记亲自去。”王兆和虚掩了门，说：“张总的公司是个有实力的大公司，这里面还得请
秘书长多多美言，促成合作。”顾汝伊说：“这是你们商业的事，我不管。”王兆和说：“秘书长哪能不管？张总很看重秘书长，我们都看得出来。何况秘书长很快就要到政府那边去了，招商引资还得您亲自抓。”
“在其位，谋其政，我现在在秘书长的位子上，就得按秘书长的程序办。”顾汝伊笑着，“当然，我能给你们说的一定说。都是为花城发展嘛！”
王兆和也笑笑，说：“有秘书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京兆也就更有希望了。”
两个人又随便地聊了会儿，莫名来了。小甜甜也过来了，大家就去就餐。晚上，莫名把在沿江的老朋友也都喊来了，酒自然喝得。喝完了酒又去唱歌。
顾汝伊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无虑了。他也就放开来喝了几杯，本来他的酒量就很大，越喝越兴奋，直喝得小甜甜直在边上劝他别喝了，别喝了。黄玉林说难得顾书记这么放开，让他喝，我们好好陪着。顾汝伊说：就你，都上，怎样？
刚端起杯子，手机响了。顾汝伊眯着眼一看是李强省长的，赶紧出门接了。李强问他是不是在沿江？顾汝伊回答说是，他心里猜到了几分。果真李强就说：“听说今天下午沿江的老百姓围攻莫名书记，是不是有这个情况？”顾汝伊马上答道：“有，但不是围攻，是反映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就是矿山开采的利益问题。”李强又说没出人命就好，让莫名书记这方面多多关注些。一个市委书记被老百姓围攻，像什么话？顾汝伊赶紧说：“只是一般性的反映问题，老百姓多一点而已，会出什么人命？莫名同志处理得很到位，也很及时。”
李强说那就好，说着挂了电话。顾汝伊想这么快就知道了，真是超乎他的想像。回到餐厅，他也没了喝酒的兴致。莫名问什么电话，顾汝伊说：“李省长的，问你们下午的事。”莫名不做声，大家又潦草地喝了几杯，便散了。莫名请大家晚上去唱歌，顾汝伊说：“不去了。有点累，休息吧！”
顾汝伊不去，其他的人更不会去，就都回房休息。莫名说晚上还有点事，也就先告辞了。顾汝伊回到房间，马上给高放打电话，将下午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高放说：处理得很好，让莫名同志以后多多注意。
刚洗了澡，顾汝伊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放一个电视剧。这部片子他很喜欢，特别是片头的主题歌，他更是经常一个人在心里哼哼，尤其是后两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人生的旷达，生命的豪放，仿佛滚滚的江水，到了他这样的中年，应该是有所体察，有所感悟了。
从年轻时当秘书，到后来逐步做到秘书长，顾汝伊走着走着，就感到了人生的一些疲惫。但是，一切如同江水，只会往前流淌，而不会向后退缩。
在开发区那几年，他青春意气，除了最后过早而突然地调出外，他是很有成就感的。和他同年进开发区的，只有他做到了书记的职位。
到省直机关后，他先是不断地适应机关环境，接着就陷入了错综复杂的官场关系圈。不能说没有成就，在别人眼里，他甚至比在开发区时更成功；但对于他自己，总是很少有像开发区那样的成就和荣誉。想起来，顾汝伊感到自己是一个很有文人情结和正义感的人。但是，到官场后，连这点情结也快磨光了。日子如同江水，一笑而过，有时回头时，甚至连一点足迹也寻不着……
电视里男猪脚正在碣石赋诗，苍凉豪迈。门外却响起了叩门声。顾汝伊开了门，小甜甜站在门前，说：“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顾汝伊说着请小甜甜进来。
小甜甜显然是精心打扮了，化了一点淡妆。顾汝伊给她泡了茶，然后坐下。他想起上一次他们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已快十一年了。时间真快！望着小甜甜眼角细细的皱纹，他想：都老了。小甜甜先开口道：“没想到我到花城吧？”
“没想到。”顾汝伊说。
“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小甜甜望着顾汝伊。
顾汝伊却避开了她的眼光，说：“不管是因为谁，来了都是好事。花城需要发展，需要你们来投资。”
小甜甜却不接这话，径自问道：“现在过得好吧？听说刘燕妮出国了？”
“是啊，还好。她到澳洲去了。他们单位在那边有项目。你呢？”顾汝伊问。
“我……”小甜甜笑了笑，说：“你不可能猜出我的生活，我现在是光棍一个，四海为家。”说着脸上有一层浅浅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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