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4:听说
时间:2013年8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顾汝伊不好说什么,就望着小甜甜。小甜甜说:“我现在很懊悔当年的选择。”
“事情过去了,不要说了。”顾汝伊不想再就此说下去。当年,小甜甜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别人,确实是出乎所有人包括好多人的意料。顾汝伊也为此沉闷了很长时间。后来知道,关键是小甜甜对顾汝伊对刘燕妮的依恋让她失去了再进一步恋战的动力。
小甜甜还想说什么,门口响起了黄玉林的声音,他边说边走进来,一看小甜甜也在,立即转身要走,嘴里说:“我还准备来陪书记聊聊呢。你们聊,你们聊!”
顾汝伊站起身,看着小甜甜。小甜甜知道他的意思,就说:“也不早了,我也回去休息了。”说着出了门,道了晚安,同黄玉林一道说说笑笑地走了。
小甜甜在花城呆了三天,看了沿江市的矿山,重点看了京兆集团。顾汝伊除陪着她到了沿江市外,就没有再陪她了,都是由王兆和和黄玉林陪着。
其间,小甜甜曾打电话约他出去坐坐,他以正在忙而婉言谢绝了。不是他有什么其他顾虑,而是他怕听见小甜甜说懊悔当年选择这样的话。
时光永不回头,懊悔已经没有一点实际意义。他一直在心里把当年的小甜甜和现在看到的小甜甜分开。
当年的小甜甜,年轻优雅,活泼甚至有些天真。而十几年后,他现在所看到的小甜甜,已经是一个历尽风霜的女人了。她的心,已经在这个纷纭的尘世中历练了一遭,变得陌生而模糊了。
高放书记参加了小甜甜离开花城前的晚宴。地点还是在鸣泉居。王兆和有请动省委书记的能力,这顾汝伊知道。但是,王兆和又是一个十分懂得卖乖的人。
他专程跑到顾汝伊办公室,请顾汝伊来请高放书记。顾汝伊笑着说:“你已经请好了,不过是借我个牌子。”王兆和说:“这哪能,秘书长不说,高书记是不会出面的,何况这宴请的是秘书长的老朋友。我怎么请得动?我王兆和多大龙穴,秘书长一清二楚。”
说这话时,王兆和发亮的头顶,在顾汝伊面前使劲地晃悠。
晚宴因为高放的参加,变得正式而高规格。小甜甜毕竟是北京来的人,也没感到什么受宠若惊,只是喝酒间的话多了,说的都是京城里的事。高放听得津津有味。北京人能侃,这是全国公认的,小甜甜从京城的大大小小的官场,一直侃到了国务院,好像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高放为此专门敬了她一杯酒,说长了见识,并且希望张总以后经常到花城来。
小甜甜却在这时望了一眼顾汝伊,顾汝伊只是笑着。小甜甜说:“我是想常来啊,花城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人好。还有高书记这样的好领导,我怎么能不来?何况还有这么多老朋友,秘书长,你说是不是?”
顾汝伊马上应道:“是啊,是啊,常来常往,多多合作!”
晚宴结束后,小甜甜就直接坐车到机场去了。顾汝伊送她上了飞机。回来的路上,黄玉林告诉他,小甜甜决定在沿江市投资开发矿山。
顾汝伊没有做声,按理说小甜甜也看见了老百姓的情绪,现在倒还要去投资,这里面也许有蹊跷。但他不便直接问黄玉林。只问京兆合作的事怎样?黄玉林说看来有点戏,小甜甜把项目规划书带回去了,说这是大项目,要请一些专家研究再说。
晚上,顾汝伊给莫名打电话,问小甜甜投资矿山开发是怎么回事?莫名在电话里支吾了很长时间,才说是他专门找了小甜甜,她的公司投资,市上派人管理。小甜甜不直接出面,只作为控股股东,享受分红。顾汝伊说:“你这不是害她嘛?矿山开采现在矛盾这么突出,让她来投资,风险太大,我看还是不要搞了。”莫名说:“秘书长你不知道,她们公司财大气粗,几个钱无所谓,可对于我们贫穷的沿江市来说,就是大馅饼了。我不能放弃!”
顾汝伊有点生气,但又不好发作,就说:“这事确实要慎重。我们不仅仅单纯地看小甜甜的面子,还要考虑到张叔的面子。”莫名说:“我会处理这事,请秘书长放心。”“放心个鬼!”顾汝伊放下电话后在心里骂了一句。
因为一个人在家,顾汝伊显得无所事事。家中这样空荡荡的,还是第一次。他坐在沙发里,看看四壁,一片寂静。以往刘燕妮在家,这时候一定会送上一杯热茶。可现在,水瓶里连热水也没有。他看着突然有点伤心。没有女人的家庭确实是不完整的,也是不温暖的。
好在这时电话响了,顾汝伊迅速地爬起来,他以为是刘燕妮的电话,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自报家门说是什么什么局的副局长,想找秘书长汇报点工作。顾汝伊自然知道这汇报工作是什么意思,就说:“我已经休息了。”打电话的人说:“我正在您的门前,一会儿就走。”顾汝伊只好说:“那你等等。”放下电话去开了门,果真人就在门前。
顾汝伊让来人坐下,来人自我介绍说叫李明岱,现在是省建委下属的工程局的局长。顾汝伊看看他:这人还年轻,大概也就三十五六岁,留着板寸头,有点像香港影片中的黑社会小头目。李明岱开口道:“秘书长家里真安静,一直想来拜访秘书长,就怕影响秘书长休息。今天听余天书记说您在家,就来了。”
原来是余天介绍来的,顾汝伊知道点眉目了。李明岱接着说:“我在工程局也干了两年局长了,想到建委去,这……还想请秘书长多多关心。”
“啊。”顾汝伊点点头,也没有表态。
李明岱就说:“秘书长忙,我就不打扰了。我走了。”同时将手中的一张卡放到了茶几上。顾汝伊说:“你这是……”
李明岱没有回答,赶紧开了门,站在门边上说:“谢谢
秘书长。”
顾汝伊关了门,看看卡,是一张五万元的。现在他总算弄明白李明岱来干什么了。上次常委会否决了刘平的任命后,让组织部重新考察人选。这李明岱大概就是组织部正在考察的人选。工程局是个处级单位,升一级就是副厅。李明岱到他这儿来,只是个走场子。他的重点是副书记和书记。书记会通过了,常委会上这些常委们,不支持没关系,但千万不能反对。走这个场子,就是让常委们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同意,沉默原则上是默许。
顾汝伊将卡放到书房里的抽屉里,以前刘燕妮在家时,这些卡和别人送的烟酒都是由她处理的。他原则上是过分大额的一律不收。
抽屉里还有一张卡,是上次方勇送来的,三万元。他和刘燕妮意见一致,这卡不能要,以后还要想办法还过去。并不是所有的卡都能收,像李明岱的这种走场子的卡,尽管收了,反正大家都有份。
但顾汝伊也还有自己的想法。年前,他曾让刘燕妮匿名给希望工程捐了十万元。不仅仅是求得心安,也是想拿着这些本不该拿的钱,去做些实实在在的好事。
这一夜,顾汝伊一直睡得不太踏实。被子里老是冷。以前刘燕妮总是偎在他的怀里睡觉,像个孩子一般。现在,被子的一半空了。房间里也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顾汝伊睁着眼,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女人刚结婚时特别烦丈夫的打鼾声,总是睡不好觉。后来习惯了,离不开了。丈夫出去不在家时,就只好先把丈夫的打鼾声录下来,放在枕边,一边听着一边睡觉。这故事当然有些夸张,但顾汝伊感到也确实还是说出了一种心境。
早晨起来匆忙地梳洗下楼,小韩早在等了。顾汝伊看看表,已是八点二十。他睡过了头,上了车子,小韩说秘书长昨晚是不是酒多了,眼睛有些发红。顾汝伊笑笑,叹口气。到了办公厅,刚坐下,赵军就过来了。赵军站在窗子前,看着香樟,自言自语道:“人间春色又一年哪!”
顾汝伊笑道:“赵军又在写诗了。”赵军说:“还写什么诗?早就不写了。案牍劳顿,碌碌无为啊。”
回过头来,顾汝伊感觉到赵军好像有话要说,就望着他。赵军小声地问:“听说李省长昨天在沿江发火了?”
“是吗?”顾汝伊低头整理了一下文件。赵军接着说:“李强省长昨天到沿江检查工作,事先没有给沿江那边打招呼。他是从京城开会回来中午时直接到的,结果到了就是找不着人。莫名和陆春明都不见踪影,连手机都不接。李省长发了火,一直找到市委办公厅,最后莫名和陆春明过来了,都喝得脸上通红。李省长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沿江。”
莫名怎么这么糊涂?顾汝伊没有想到在机关效能建设正抓得紧的时候,市委的一二把手竟然都还在中餐喝酒。这不怪李强生气,换了别人也不行。顾汝伊就问李强说什么了?赵军说李省长讲这事要严肃处理,主要领导顶风违纪,不处理难以推动效能建设。一定要处理到位!
正说着,电话响了。顾汝伊一看是李强省长办公室的。他就心里清楚了几分。李省长在电话里要求效能办立即就此事展开调查,从领导干部开始,不论是谁,严惩不贷。顾汝伊嘴上答应着,说马上安排人员到沿江市调查,随时向省长汇报情况。
赵军在旁边道:“唉,这个莫名,怎么撞上了李强?这下……”
顾汝伊知道赵军对李强也有些想法,好几次赵军主持起草的文件到了李强手里都被枪毙了。李强甚至在有些场合公开地说:政研室养了一班书呆子,不重调查研究,专做书面文章。这让长年苦写的政研室笔杆子们心里不是滋味。
据说这些笔杆子们就曾编了一个关于李强的小段子:身有宽度没高度,卧在一地八年整;见人就是三分骂,嘴尖皮厚腹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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