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50：秘书长
时间：2013年7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顾汝伊看着黄成中的二房，发现陈锋说的不假，确实是高贵典雅。其实也不奇怪，现在的港商台商，许多到大陆后，都是另外置房娶妻，有的还生子。这些女人不仅仅年轻，的是学历都高，气质都好，大学生占了很大比例。她们图的是港商台商口袋里的钱，港商台商们图的是在大陆有个暖脚的，既解决生理上的问题，又解决生活上的问题。甚至还能生下一儿半女，花几个钱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两相情愿，两情相悦。虽然不合法，但合情合理。大陆这边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反正这样更能留住人。在台湾的正宗夫人们，更是怨在心里却不言说，有个长期的二房，总比在街上随便找鸡强。何况这些二房也只在大陆活动。倘若她们来到大陆，到底还有一个姐妹。
黄成中起身跟一个小女孩跳舞了。顾汝伊坐着瞥了一眼他的二房。那女人的眼睛也正望着他。他的心里一惊，猛然在脑子里浮出一个人影来。他赶紧收回眼光，看着黄成中不伦不类地跳着，两只手离那女孩子远远的，大概是因为二房在的缘故，显得别扭和夸张。
顾汝伊的心里突然有些酸涩，他想走。可是高放还在有劲地跳着。他也就只好呆坐着。这样的时候不是一次了，他必须等到高放结束。
秘书长，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是书记的贴身总管。
天气逐渐变暖和些了。花城城里人行道两旁的树木，从冬天的沉寂中开始苏醒，都发出了嫩黄的芽儿。除了樟树，其他的像夹竹桃，也抽出了细细小小的芽头，鲜活得可爱。
顾汝伊刚刚和刘燕妮从北京回来，洪部长部长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没有能见着。但是，他们去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刘燕妮是去看叔叔婶婶，虽然没看见叔叔，但是婶婶的热情令她感动。顾汝伊的目的自然主要是看洪部长。他们从下午到北京，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洪部长电话说不回家了。顾汝伊只好叹了口气。好在刘部长专门请顾汝伊接了电话，在电话里部长说：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会说的，好好干。你不错。放心！
顾汝伊望着她们笑，也不说话。他知道刘部长说话的意思。自己这些年在官场摸爬滚打，也算是能听懂官话的人。有时自己也说。官场上说话，不可能像写说明文，都是含蓄得不得了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官话之妙，妙就妙在言简意赅。你倘若只看字面，“绝对原则，绝对平常”之类的话，非常普通。但是，会听的人就知道，原则下面有隐示，平常之中有秘密。你不能只听不想。官场的话是给人想的，而不单纯是听的。比如洪部长的话，细一想，内涵十分丰富，却看似平常。这里面的意思，却是包含了很多很多。
从北京飞到了花城，刚刚开始上早班的人流，仿佛春水，往城省的每一个角落里涌动。顾汝伊再一次想起了洪部长部长的话，会心地笑了一下。刘燕妮说我就到单位了，上午我当班。顾汝伊让司机先送刘燕妮，然后再到省委大院。
办公厅里的文件又增加了一摞。好在很多文件，只是一次走台子，顾汝伊只需要在上面签上名字即可。李洪彬已经先替他把文件进行了初步的分类。重要的文件放一摞，一般性的文件放一摞，来信来访又放一摞。他先看了重要的文件，按照领导分工，一一地批上“请某某领导阅”。然后他粗略地看了一下一般性的文件，最后再看来信。
来信很多，每天都有四五封。顾汝伊一直搞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热衷于来信。中国的来信来访制度这些人也许不太懂，一级批转一级，最后除了非办不可的外，大都是打入冷宫。不是不办，而是领导精力都有限，谁能一天到晚为这些来信奔波？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只要不是越级上访或集体上访，来信也都是见怪不怪，见多不看了。
顾汝伊有时一看信封，就知道写信的人。其实，来信的人也老是那么几个，像江跃进。他一一地翻过这些信，却看见一个用沿江市委办公厅信封写的来信。一般情况下，这些来信都是不署地址的，更不用说直接署上沿江市委办公厅，搞得像公文似的。他拆开信，里面的信纸依然是沿江市委办公厅的信笺。这是一封揭发莫名的信，写信人在信中列举了莫名六条罪状，包括：非法转让矿山开采权，并从中收受贿赂；在市委搞一言堂；作风**；打击干部等。这些罪状，后面的几条是上访信的共同点，大部分上访信上都有。可是第一条，却是个可轻可重的罪名。
上访信上没有署真实姓名，只写了沿江市委一干部。顾汝伊放下信，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给莫名打电话，但这个想法立即被他掐断了。这违背组织纪律，更违犯信访条例。他知道这样的信，不仅仅他看到了，高放书记李强省长，还有其他的各位领导都会看到。
莫名从开发区转业后，一直在地方干得还算顺畅，从局长一直干到市委书记。外面传言他是李强的人。顾汝伊知道莫名和李强是老乡，而且外人还不知道的是莫名和李强还沾着一点亲戚。莫名是个嘴巴很紧的人，这事还是早些年转业时他们一起谈话时说到过，以后再没听他说过。
莫名所在的沿江市，是岭南省唯一的一个全山区市。那里经济发展的唯一依托是矿山。这几年能源紧张，矿山成了香饽饽。不仅仅本地的业主参与开发，外地的一些大老板，也携资前来，争夺矿山的开采权。原来并不吃香的沿江市，现在成了花城经济增幅的地方。莫名也从原来灰不溜秋的穷书记，变成了腰杆铁硬的矿书记。
上访信的焦点其实就在矿山上。信中称莫名这两年收受的矿主贿赂有上百万之多。如果属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但顾汝伊并不太相信。一是因为上访信大都有夸大事实的成分，二是莫名这个人和他在开发区里一同呆过多年，也不是一个贪心很大的人，而且，他的性格虽然粗了点，可原则性还是有的。且等等吧，顾汝伊把信锁进抽屉里，决定暂时不去管这件事，等高放书记和李强省长他们看了，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再决定下一步。
李洪彬过来报告说高书记请他过去。顾汝伊说知道了，身子却没有动。他揣想了一下高放现在找他去的用意。不会是这上访信的，没这么快。他迅速认定可能是要问效能建设的典型问题。想着他就起身，到高书记的办公厅。高放正站在窗前，桌上放着刚刚批阅过的文件。见顾汝伊进来，高放转过身，说：“多快啊，春天到了。”
顾汝伊说：“是啊，到了，又是一年芳草绿啊。”
高放回到位子上坐下，用手摸了摸头顶，然后问顾汝伊效能建设的典型摸得怎么样了。顾汝伊想果真是这事，就说已经有了几个典型，其中最有典型意义的是工商局的一个副局长，上班时间打电脑游戏。高放又问效能办决定怎么处理，顾汝伊说拟了个初步意见，想党内警告，行政记过。高放说这太轻了，不痛不痒的，要从重处理，建议行政撤职。顾汝伊心里也一惊，这个处分有点重了。他望着高放，好一会才说：“工商是条条，我们想行政撤职，可能有点困难。”
“困难什么？条条也要服从地方党委。一定要从严处理，不行先与省工商局联系，以省委的名义，现在条条部门的工作作风太差，效能建设就要从这些特权部门开刀。”高放有些动气了，“除了这个，还要继续加大力度。两边的大院和特权部门是重点。同时要请新闻媒体介入。两边大院最近暗访结果怎么样？”
顾汝伊没有料到高放会问这个，他一时有点为难。说吧，后果不知怎样。不说吧，暗访的结果高书记说不定早已知道。他嗫嚅了一会，才说：“政府大院有个别同志有些违规。”
“什么违规？我看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问题。不论是谁，都要严肃处理。效能办先拿出具体意见，明天开常委会讨论。”高放又用手摸了一下头顶。
顾汝伊回到办公厅，心里有点乱。想了好久，才让李洪彬通知杨主任过来，同时通知赵军也过来。两个人很快到了。他传达了高书记的指示。杨主任说：“这就有些……”“有些难办是不是？”顾汝伊问，接着说：“不能有畏难情绪。效能建设事关重大，我看这样，先请马主任和省工商局通气，杨主任下午向政府的吴秘书长汇报。然后再拿出一个意见。既要原则，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下午刚上班，省政府秘书长吴备就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情向秘书长汇报。顾汝伊心里自然知道吴备来的意思，但他嘴上没说，只说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厅。吴备过来屁股还没坐稳，就说开了。说的就是杨主任通报的效能建设的事。顾汝伊听着，也不说话。等吴备说完了，才问：“这事向李强省长汇报了吗？”吴备说：“汇报了，李强省长很有些生气，说效能办是在找政府的茬。当然，他也说，如果事实确凿，该处分的一定要处分。”顾汝伊说：“高放书记的意思你是明确的，处分是肯定的。不过，那个同志是个老同志，我看你们那边先拿个意见再说，好不好？”
吴备还有些犹豫，顾汝伊拍拍他的肩膀，说：“就这样了，抓点紧，明天常委会要讨论。”
吴备刚走，省发改委的齐鸣主任打来了电话，告诉顾汝伊北京已经初步定了陈锋到西江省任副书记了。顾汝伊说感谢张叔。齐鸣又问顾汝伊最近到张部长那儿去过没有，顾汝伊说刚去过。齐鸣说：下次到北京的时候，我陪你一道去见洪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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