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木头,绞指
遗憾的是,方祖贤却偏偏做到了,很平正地做到了。 所以,在方祖贤当众填下出众都告身并公开宣布时,他赢得了所营中所有人的心呼之声,而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了伍德的那些随从与近卫。
两天的朝霞红得如同梦境中看到的希望,在这希望般的朝霞下,在大梁西北帅司诸多大人物的目光中,上官道与文松当众宣布另立一营马军,而这营马军暂编为怀德军外营,但不受怀德辖制,而是直接受辖于帅司。营中之事由指挥使全权自处,一应物需无须得怀德军报取,直接由帅司供给。
上官道说完,笑着示意方祖贤近前。
方祖贤连忙上前行礼,却被上官道一把托住,正要说话,只听上官道又高声向场中列队立定的营中众人说道:“本帅之所以将你们尽归于一营,并予以特权特供,无非是想看看诸位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是否能够成为我大梁西北最强大的马军,能否为我西北帅司立下莫大功业。”
上官道顿了顿,忽地大声喝问道:“诸位可有这本事?”
“有!”众人齐齐擎起兵器,再而落于地上,整个黄石堡的操练场顿时为之一震。
“好!既然诸位有此雄烈铁血之心志,本帅便取铁血以立此营。”上官道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了身旁的文松一眼,接着说道:“好事当成双,今日,本帅便再行一事,就当着诸位之面,收一人为门生。”
上官道看向方祖贤,道:“方祖贤,你可愿拜于我门下?”
方祖贤一愣,瞬即喜而相拜:“学生方祖贤拜见恩师。”
上官道此次并没有止住方祖贤,扶须受了方祖贤的拜师之礼后,方才将方祖贤扶起。他阅人无数,阅军无数,对于方祖贤此人以及他手底下的人马,很是满意,也很是看重。以他的阅历来看,方祖贤日后绝非常人,而他手底下的人马,同样不寻常,只要稍加指点,必能成虎。
立一旁的文松冷眼看着上官道与方祖贤两人,眉心川字深深显现。他现在才明白上官道为何要一力另立一营马军,并予以特权特供,这完全是为了打造一支超脱大梁军制军律的兵马。换句话说,上官道这是在打造一支完全受他掌控的上官家军。
在大梁,由于朝廷重文轻武,武将在朝中的地位极其尴尬,众多边关大将常如河中的落花一般,不断漂动的。常常今日令守某关,而明日却又另调他处。这便导致士无常将,而将无常兵,所以许多手握重权的边关大将,都自募兵马以增强自己对驻守之地将士以及边关战事的掌控能力。
如此一来,大梁便有了诸多的家军,比如东北帅司韩兴的韩家军,梁北帅司刘渠的刘家军,还有那大器晚成的林宗的林家军等等。整个大梁,拥有家军的不下十人,而身为西北帅司大帅的上官道自然也有自募的家军。
大梁朝廷也允许边境将领自募兵马,但是对于这些将领的家军,朝廷却是只供给粮饷,至于兵甲却是得由各家军的将领自行解决。这样一来,既减轻了朝廷的负担,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某些有野心的将领。
对于方祖贤及其手底下的人马,文松心里其实同样眼红,毕竟像这么一支有着极深底蕴且拥有着天赋般的人马,在大梁可以说是极难遇更难以求的。
可惜的是,这头筹却被上官道给拔了去。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上官道居然当众收下方祖贤为门生,尽管上官道这一生加上方祖贤也只收了四五个门生,可这也算是彻彻地将方祖贤给绑定在他的战车之上了。
感叹之余,文松忽地想起了伍家那位老头子说过的话,再拿来与眼前的一切两相应证,不由对那位老头子的话信了七八分……
方祖贤拜入上官道的门下后,得上官道的多番指点,使他在短短两个月内掌控了包括伍德在内的营将卒。
当然,这所谓的掌控并不是完全的绝对的,因为与伍德相处的时日越长,就越觉得伍德绝对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至少,伍德在营中还牢牢掌握着两个都队,而这两个都队对他也并非是表面上显现的那么恭顺。
时间,方祖贤现在越来越觉得时间完全不够用。他除了每隔上三五天便要去往上官道府中请教一些他很渴求的东西,顺便很无耻地蹭顿丰盛的酒食外,还得严加操练兵马,勤加习武读书。
每日晨起之后,先练上小半个辰的刀,再研读通叟赠他的那两册书和上官道所赠的诸多兵书及其他经典。
如今已然初冬,他更加的着急起来,他从上官道的只言片语间得知了一件大事:明年开春之后,极有可能与白夏国开战,而开战的最终目的便为了明年分兵与北羌联兵对战东满国,以收复幽诸州。
这一日,方祖贤醒得极早,因为他要去往固原帅所。
自黄石堡前往固原帅所,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至少得快马奔上三四个时辰方能到达。
方祖贤才穿戴披挂好,顺儿便很合时宜的端了水与一应洗漱之物进来。
方祖贤见了,不由一愣,旋即苦笑道:“顺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些我自来就行了……”
顺儿放下手里的物什,径直走到灯旁,将油灯挑了挑,屋中光亮顿时明亮了些,没待方祖贤把话说完,嘴里咕哝着道:“我知道,你又是在嫌我手脚粗笨了。”
说着,顺儿扬起那张微黑却又极为顺眼的脸庞,一脸泫然的道:“可是,我只是想做些什么,就当是你帮我,好么?”
方祖贤一见,顿时只觉脑门直涨得发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心神后,柔声轻道:“我昨日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今日寅时便要动身前往帅所,让你不必早起,你怎么又这般呢?”
看着顺儿那又略带血丝的双眼,方祖贤便知道顺儿定是一夜未睡,只待他醒来后能及时地伺侍盥洗。
方祖贤对于感到很不习惯,除了不习惯别人在旁如此伺候外,更不习惯顺儿来做着这些事。
他也曾多次找赫连谈过此事,可当方祖贤一说起此事,赫连虎立时便捧着光头直呼头痛,然后,一窥得机会就如一缕轻烟般的飞快飘溜而去。
直到某个夜晚,赫连虎大醉后,向方祖贤哭诉了他的痛苦,方祖贤这才知道,原来赫连虎是受了顺儿的威胁才不敢对此事表露任何意见。
想着赫连虎那一脸的痛苦,方祖贤苦笑着接过顺儿递过来的盥洗之物,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早点回屋休息去吧,不如,你哥哥若是知道你一夜不曾合眼,非找我拼命不可。”
方祖贤话刚一说完,顺儿忽地将头往上微微一扬:“他要是敢,我就让他不敢光着头见人!”
方祖贤垂首,替赫连虎悲哀了半晌后,才飞快地忙活起来。
方祖贤盥洗过后,向顺儿打了招呼,佩上刀正要出门,只听顺儿突地唤道:“方祖贤哥哥,我能……我能去么?”
方祖贤转身,不解地问道:“你想去哪?”
“你去哪,我便随你去哪。”顺儿低头细声说完,两只手交牵在一处,羞而不安地绞着指。
方祖贤顿时再一次感觉到了赫连虎面对自己时内心深处的痛苦,他很想学着赫连虎那般抱头大呼头痛。
不过,很可惜,他不是赫连虎,所以他没有赫连虎一般的光头,只能伸手理了理发鬓,并顺便用力的扯了扯头发,希望能以此所附及的**的痛苦,来缓解缓解内心深处的楚苦。
对于顺儿的心思,方祖贤如果还不能察觉到的话,那他真的可以说是一根木头了,而且是一根被晒干了木头。
木头晒干了之后,一般都被会被劈作数片当作柴火。
关于顺儿的事,林远自然是知道的,他当初也曾半玩笑半认真的说过:“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的话,当心赫连虎把你当作木头给劈了。”
方祖贤此时真的木了,他很想立马转过身去作速逃离,但他却不敢,因为他看到了顺儿的两只手在很不安地相互绞着指。
他害怕自己一转过身去,顺儿会停止绞指。他与顺儿相处了数月之久,也颇知她的性情,担心她停止了绞指,会拿别的什么物什绞了卿卿性命。
顺儿在他面前如此模样地绞过无数次指,但刚才的那句话却是第一次说出口。
每个人的每个第一次都是无比珍贵的。
方祖贤明白顺儿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正思索着如何应答,顺儿忽地仰起头,眸中除了涵有着希望,还蕴着一丝害怕,一丝禁受不住失望后的痛:“可以么?”
方祖贤看着顺儿,看着她那张被被尘世染几点斑的面庞,心中更是不忍相拒,只得转而问道:“你哥哥可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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